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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古代架空)——花漫夜

时间:2018-06-08 09:21:47  作者:花漫夜
  其实这个动作,程山水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天成昏迷了三天,程山水天天把他丢到药浴里,想让属下们帮忙,无奈他那堆属下在他眼中个个愚笨,他谁也信不过,便只能亲力亲为,亲自把他抱到床上,擦干身体,给他度一点内力,再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安睡。
  这动作,他做得轻车熟路,但前两次天成完全昏迷,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这次,他却是清醒了。
  天成被程山水抱起来,才局促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一件衣服都没有!从前虽然经常被人毒打惩罚,但挨打之时,都只是剥去上衣,偶尔对双腿用刑之时,也断然会留下一条裤子让他遮羞,但此时,此时……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天成仍是不说话,但两颊淡淡的绯红,却让山水不自觉的笑起来。
  原来,他也会害羞的吗?受尽酷刑面不改色,他还当他无知无觉哪!
  于是,程山水便坏坏的,悠哉悠哉的把他抱到床上,细细擦干他的每一寸肌肤,擦到下身那敏感之处时,只觉那身体微微一颤,轻轻咬牙,仍是没有说话。天成的皮肤略显苍白,不似程山水那样白里透红,却意外的细腻,经过药浴的浸泡,柔软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程山水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只是,那身上虽已开始愈合,却仍然狰狞的伤口,让程山水感到很不舒服,不禁想着,伤口愈合之后,这身体,该是怎样的完美无瑕!
  习惯性的度了点内力给他,程山水给他盖上被子,坐在他身边,望着那张因为刚刚浸泡过温水,而透着淡淡红润的,苍白脸颊。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药味,很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黄昏了,绚丽的晚霞透过窗子,映在小小的屋子里,如歌似梦。秋深了,天气已然微凉,但屋子一角燃烧着炽烈的炉火,让他们感觉不到寒冷。
  身上不冷,但是,心哪?
  程山水叹一口气,开口,缓缓说:“你在魔教,过得并不好,是吧?”
  他曾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除了刑堂的毒打造成的遍体鳞伤外,还有很多愈合大半的旧伤,背上纵横的鞭痕间隙中,隐隐有着钝器造成的伤痕,程山水熟悉各种刑具,知道那是杖伤,他不久前,刚受过杖刑。还有,程山水曾用刀穿透他的左手,后来却惊讶的发现,他的右手手心,也有被利刃穿透的痕迹,只是时间更久一些罢了。还有,那可怕的百日锥心散,那是魔教惯用之毒,却用在了他身上……
  他们说,他是魔教中人,是魔教教主近侍,那么,为何他身上会有如此多的伤痕?他在魔教,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天成不说话,微微垂下眼帘,程山水的话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不,那不是回忆,那便是,他的生活。
  望着他失神的双眼,程山水不觉有些心痛,伸手,拂过那消瘦的脸颊,继续说:“那两个孩子没事,你放心吧。”
  天成一惊,旋即点头,一脸凝重仍是没有改变。
  天成昏迷的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沧山派的两个孩子,被他们在密林之中找到了,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能活命,是因为有个魔教教主身边的大哥哥救了他们,而那个大哥哥,因为心慈手软,被魔教教主一掌拍在胸口,受了沉重的内伤,并用利刃穿透他的右手,将他丢弃不管。
  他们曾经围着昏迷不醒的天成痛哭,却被程山水赶了出去。
  他没有伤人,反而是在救人,可笑他们居然把他吊起来毒刑拷打。他不说话,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他能够在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是因为他有多坚强,只是因为,他习惯了。习惯二字,用在这里,竟是如此残酷。
  其实对于天成,饮剑阁尚有争议。几个元老还是主张把他关起来,再细细审问,他们觉得,他是魔教中人,救人可能只是一念之仁,本心终究是邪恶的,可是程山水力排众议,说谁救的他,他就归谁处置,硬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无奈的看了看那张仿佛万年不变的脸,程山水叹了口气,说:“看你这个样子,魔教一定认为你死了,不会再找你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间屋子便是你的房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卫。你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几天吧。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过几天,你伤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顿了顿,他又一脸坏笑的说:“对了,刚才我喂你那碗汤,是我的独门□□,叫盈月销魂散,一个月内,若不得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身亡,解药我会每月给你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哦!谁叫你问都不问,让喝就喝的!好了,你先睡一会儿,我要走了!”
  望着那张俊美无匹,却透着忧伤的脸,山水竟是一阵心痛,透过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他知道,他心中定然在翻腾不休,他还太虚弱,他不要他多想,便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天成本就没多少体力,再也无法抗拒席卷而来的困倦,沉沉睡去。睡着之前,他只觉眼眶一阵发热,似乎是陌生的,要流泪的感觉,却终究流不出泪来。
  多少年没有流泪了?他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哭泣。
  
 
 
第5章 岁月悠然
  “真是的,个子这么高,肉怎么这么少!”
  这一日,程山水恼怒的声音穿透天成的窗子,把外面树上的鸟雀都吓了一跳。
  天成的恢复能力超乎他的想象,不到半个月,内伤外伤都好得没有一丝痕迹,程山水仔细查看了半天,终于允许他下床了。
  其实这些日子,天成过得很是辛苦,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每天窝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竟是这么难受的事情,但他不恼,像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因为他知道,程山水是为了他好,而且,这样从未有过的,不用流血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多么珍贵。
  看着程山水撅着的小嘴,他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副为难的样子。
  程山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衣服天成穿着必定会短,所以他特地跑到那个个子比较高的手下那里,去找他的衣服,想着二人高矮差不多,天成穿着,必定会合适。结果,他把人家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一应细软都掏出来丢在地上,搞得那人还以为堂主要把他扫地出门,眼泪汪汪正要求饶时,才终于找到一套干净又好看的衣服,这会儿带给天成,却发现,短是不短,但是太宽松了,穿起来,简直跟身上披了个床单一样!
  看来,那个手下太胖了!改天要他减肥!可是,个子高又瘦得吓人的,到哪里去找啊!程山水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终于拉起天成的手,斩钉截铁的说:“没关系,我们走!去一趟瑞福祥,要是那里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我就把他家给烧了!”
  瑞福祥是卖布料和成衣的铺子,是饮剑阁的产业,程山水作为商堂堂主,经常去巡视,那里的掌柜对他,可说是客气恭谨,不敢有分毫怠慢。
  其实商堂和刑堂干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事情,刑堂那帮人就是一帮大老粗,商堂却都是会精打细算的买卖人,像程山水这般奇葩,可以统管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堂的人,饮剑阁数百年历史上,还是头一号。好在他能力很强,分明看他每天不干正事四处乱逛,却意外的,把两个堂都管理的很好,让人不由的不服。
  正是由于他双堂主的身份,商堂中人才格外怕他,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把这些整日打算盘从不见血的商人给丢到刑堂去,那不是要了老命了!
  那老掌柜看到程山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出现在他店里时,差点吓死,待听清了他的来意,方才反应过来,一面现场找出一套成衣,一面又拿出尺子,要给天成量尺寸。
  他找得那套成衣很是合适,程山水撅了半天的嘴终于放松下去了,那掌柜刚松一口气,却因为帮天成量尺寸时碰到了他,被程山水骂了几声后,大气都不敢喘,站在原地犯难,不知如何是好。
  当了一辈子裁缝,从来不知道,谁能在碰都不让碰的情况下,给人家量好尺寸!
  后来,在程山水的授意下,他指挥,由程山水来量尺寸。好在程山水很是聪明,很快便把尺寸准确的报给他,那掌柜都连连赞叹,程堂主果然是天赋秉异,不光武功好,干什么像什么啊!
  于是,程山水便掌握了一项新技能,帮裁缝店量尺寸。
  当程山水从瑞福祥走出来时,真是高兴的满面春光,简直找不到北了。跟在他身后的天成一脸茫然,不知他为何如此抽风。
  此时的天成,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袖口和领口都雕刻着金色流云的花纹,将他有几分苍白的肌肤衬得更加洁白如雪,乌黑的青丝并未精心整饬,而是用丝线随意扎在脑后,随着清浅的秋风,在肩上轻轻飘荡。还有,便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莹润有如美玉,幽深有如寒潭,明明不嗔不笑,却依然无端的,夺人心魄。
  天成不知道,他就是程山水高兴的原因。
  唉,就是太瘦。程山水回头看了他半天,实在找不到缺点,才低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天成并未听清他的话,只见他眼珠一转,笑道:“走,我们去一趟齐氏医馆!”
  说完,他拉着天成,到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串糖葫芦,随手递给天成一串,说:“荣华街上有三家卖糖葫芦的,只有北面这家最好吃,你尝尝!”
  然后,他们两个便一人一串糖葫芦,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边走边吃起来,旁人看来,颇有几分弱智,但程山水却乐在其中,他说是要去医馆,结果却借口顺路(反正天成第一次来荣华大街,根本不知道路),去了小吃街,买了一大堆桂花糕红枣糕豆腐花什么的,大包小包的,拎到了齐氏医馆。
  “呦,这不是程堂主吗?贵客啊!”
  那医馆只有一个大夫,很是年轻,约莫也就二十五六岁,生得很是周正,也算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但是,他那身衣服,却让人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一袭挺好看的雪白衣袍,却在前襟上,绣着墨色的四个大字:我是断袖!
  断袖本就是少数人群,容易被人误解歧视的存在,所以比较正常的断袖都是藏着掖着,生怕人家知道,也只有齐氏医馆这位齐大夫,能够把如此难堪的事情当成无上荣光,天天穿在身上炫耀。
  这齐大夫,全名齐广袖,程山水一直觉得,他改名叫齐断袖算了。
  好在这位齐广袖,虽然人很是抽风,医术却是极好的,可以说是方圆百里远近闻名,所以齐氏医馆里,终日门庭若市,看诊的人都排着长队,一边感叹此人有病,一边又期望他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程山水和他较为熟悉,便是因为,他们经常在医术上相互切磋。程山水虽然聪明,但医术这门学问,毕竟不是靠背书便能成就名医的,像齐广袖这般天天看病之人,经验显然比他多得多,所以程山水经常闲来无事,带点吃的,向他请教。
  他每次来都带点吃的,并不是送给齐广袖的,而是自己一边跟人家聊天,一边吃的!他是明知道齐广袖不喜甜食,才每次都买些甜食,假装送他,结果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今天,齐广袖百忙之中扫了一眼,发现他买的吃的,有点多,再扫一眼,便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他有些奇怪,程山水向来独来独往,从未见他带人来这里,好奇之下,再扫一眼那个跟班,这目光,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程堂主,你这跟班哪找来的!真可谓是玉树临风、玉质天成啊!敢问这位小哥……”齐广袖一脸激动,一双眼睛盯着天成,滴溜溜的转,就差往外冒桃心了。他是断袖,见到清秀点的男人就激动,而此刻的天成在他眼里,那何止是清秀,简直是终极梦想啊!
  然而,他满心激情,却被程山水一句怒喝给打断了:“滚,他是我的人!你若再敢这样盯着他看,我就把你两颗眼珠挖出来!”
  一句话把齐广袖打蔫了,挖眼珠什么的,别人说一般都是吓唬人,但从刑堂堂主口中说出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而且,他从未见过过程山水如此护着一个人,但作为资深断袖,他不甘心就这样饱饱眼福都不行,便一边低头继续诊病,一边问道:“程堂主,此来何事啊?”
  程山水见他老实了,便不好再发作了,一般往旁边挪了两步,将天成挡在身后,一边答道:“我来找你,要几味药。”
  齐广袖仍是不抬头,只敢拿余光偷瞄了几下,说:“你那里珍惜灵药比我多多了,找我要什么?”
  “我要的,是普通药材,等下我写个方子,你让药房去抓就好了。”程山水说着,把糖葫芦上的最后一个山楂咬下来,把竹棍随手一丢,刚好落在屋角的灰堆里。
  齐广袖心下盘算,若是这样给他抓了药,他便要走了,这好看的跟班肯定也要跟着走,不行,要想办法,留下来!
  于是,他眼珠一转,说:“程堂主,你看我今日繁忙,能不能帮我看几个病人,我便不要你药钱了!”
  程山水想了想,因着今天心情好,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便答应了,只说齐广袖不要怕自己砸了他的招牌即可。对此,齐广袖当然不在意,他知道程山水医术虽然不如他,但看几个风寒感冒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
  程山水也没再啰嗦,而是搬来一张桌子,堂而皇之的开始给人看诊,还搬了张椅子让天成坐他旁边,看到他手中的糖葫芦还没怎么吃,便吩咐他快点吃完。
  于是,本来齐广袖那里长长的队伍,分出了一半到程山水这边,齐广袖舒了口气,抬头喝了口水,偷瞄了天成两眼,唇角现出一抹坏笑。
  天成望着煞有介事给人家诊脉开方子的程山水,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心中却很是诧异。这段日子,他知道他内力深厚,是刑堂商堂的双堂主,又会辨毒解毒,会医术,这人带给他太多的惊讶,让他禁不住去猜想,他到底还会些什么,是怎样的人,还有,为何,会如此对他。
  从未有人像他这般对他好,天成不善表达,却把他的好,全部深深印在了心中。
  这样悠闲的日子,让天成生出错觉,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便又要回到那痛苦冰冷的深渊。
  “别愣着,快吃啊!明天就不好吃了。”程山水忙里偷闲,一边给人开方子一边说。
  天成看看身边桌子上那一大堆吃的,简直不知道从要从哪样下手,程山水催了他半天,他才随手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口中。
  他记得,那天他在药浴中醒来之时,程山水手中,就是这样的东西。原来是这样甜,清甜幽香,沁人心脾。
  到中午医馆终于闭馆午休之时,天成已经撑的什么都吃不下去了,终于饱了眼福的齐广袖起身伸了个懒腰,趁着程山水去抓药的当口,大着胆子说:“这位小哥长得这么好看,却从来不笑,不知是否有何心事,可让齐某开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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