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魔教吗?这种地势,怪不得多年屹立不倒。
程山水冷笑,纵身一跃,站在一条小船上,一剑砍断缆绳,摇起船桨,向大海深处飘摇而去。
他幼时经常在水边玩耍,水性好,划船也是驾轻就熟,只见木桨轻盈的起落,那小船便向前窜出很远的距离,很快,便接近了最近的岛屿。
他的动作很快惊动了魔教的守卫,只见岸上乱成一团,有人敲着鼓,喊道:“快起来!童颜修罗来了!”
不多时,岸边便聚集了很多魔教中人,最近教主不知所踪,青蛟又在闭关,魔教无人管理,多少有些松散。人们有些恐慌,这毕竟是童颜修罗,独自灭了血堂的童颜修罗,有人说他死了,那么他是死而复生,来向魔教寻仇的吗?
“不要慌!列队!放箭!”
首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这才冷静下来,摆好防御的阵型。只见一排弓箭手站在岛的边缘,手中,是精良的弓箭。
青蛟和穿心鬼面都会兵法,他们的手下,自然会排兵布阵,但无论什么阵型,在绝对的实力之下,都只是徒劳。
程山水冷笑,手中鬼笑出手如风,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被他一根根拦下,不费吹灰之力。这点阵势,根本挡不住他。
“再放!”那领头之人继续喊道。
程山水距小岛还有一段距离,估计还可以再放一轮箭,但不知为何,这领头之人忽然觉得,心中不安。
程山水仍是冷笑,将鬼笑还入鞘内,足尖在小船上一点,整个人竟然如同箭矢一般,直直飞了出去!
第二波箭矢还来不及射出,他便已经踏足小岛之上,没有人看清他的身形,只见人影一闪,他便已经站在领头人身后,手中漆黑的鬼笑,架在他颈上。
“说,天成在哪里?”他的声音冰冷而狠厉,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担心天成,担心到根本无法冷静。
随着他的话,鬼笑的剑锋轻触那首领的脖颈,一道血痕立即出现在颈项上。
首领被人控制,四周放箭的人都吓傻了,一时没有动作,这首领倒是多少有几分胆色,并没有太慌乱,而是尽量平静的说:“不知道。”
程山水没有任何犹豫,目光中闪过一丝嗜血,鬼笑轻盈挥动,便见一颗人头,滴溜溜落在地上。
本来就是狠角色,为了天成,可以更狠!
见首领身死,几个人悲愤之中,鼓起勇气,各执兵刃,冲向程山水,但他们的水平,怎能与玄夜大圆满相提并论?只见程山水身形一转,借着转身之势带动鬼笑旋舞,本是优美的动作,却因着不断落地的残肢和飞溅的鲜血显得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童颜修罗,名不虚传。
转瞬间,面前敢于抵抗的几人便死的死,残的残,失去了抵抗能力。鬼笑滴血的剑锋一个急转,抵在一个方才并未出手之人的心口,程山水厉声问道:“告诉我,天成在哪里?”
这被他抵住之人并无胆色,见到刚才血腥残酷的景象,心头一慌,跌坐在地上,鬼笑的剑锋依然指着他的心口,稍微向前送了一些,划破肌肤,带出几滴鲜血。
“快说,我没有耐心!”程山水恶狠狠的吼道。
三个月了,这三个月,自己竟然忘记了天成,他现在,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程山水近乎疯狂,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几乎要喷出火来,将他焚烧成灰。
“这位大侠,我,我,我……”
这人话都说不利索,程山水听得心中烦躁,冲着四周不敢乱动的人群,吼道:“谁知道,快说!否则,都要死!你们,根本逃不掉!”
人群中,忽然有声音响起:“大侠,我说!我说!教主带着他走了,现在不知所踪,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他们很是意外,天成在魔教并无地位,平时根本没人为他出头,但这童颜修罗,却为了他一副疯狂的样子,但此时,他们任人宰割,根本无心细想,只是想先保命要紧。
“是啊是啊,教主无故失踪,现在是蛟爷掌管大权,但他现在闭关不见客,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又一个声音传出来。
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天成的下落。穿心鬼面带着他离开了,可是他为何会带他离开?他会把他,带到哪里去?他,还会不会继续伤害他?蛟爷,青蛟?这人恨天成,这么长的时间,他有没有再折磨他?
无数的问题,让程山水只觉心中烦乱,握住鬼笑的手暗暗用力,指节都泛出青白色,才稍微冷静下来,问道:“青蛟在哪里?”
立刻有人伸出手指,指着稍远处小岛的方向,怯怯的说:“暗夜岛。”
暗夜岛!听到这名字,程山水无端浑身一震。那里,是天成的噩梦,是他流下无数鲜血的地方,程山水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天成从噩梦中惊醒,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玄玉功霸道的内力下,天成身上的伤可以愈合的没有痕迹,但他心中的伤痕,却从未消失。程山水恨极,真的想将这黑暗的岛屿,和青蛟,和魔教,通通烧掉,烧的连渣都不剩!
他扫了一眼面前战战兢兢的人群,满脸阴郁,收回鬼笑,向着那人所指的那个方向飞身而去。
他的轻功比从前更上了一个台阶,身形轻盈如同疾风中的飞絮,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暗夜岛,只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岛屿。这岛屿很大,地形复杂,草木繁茂,不仔细看,会觉得这里根本没有人迹。
暗夜岛,在很久以前,曾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盖着很多牢房,但魔教接管此地后,便拆了大多数牢房,开辟出了练武的空地,新盖了几间住人的屋舍,只留下那间最为破旧的死牢,成为孩子们的住所。
天成离开暗夜岛后,青蛟也离开了,暗夜岛便罕有人至,只留下几个黑衣人,洒扫这为数不多的几间房屋。当然死牢是没有人会去打扫的,因为那里,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
程山水本想在岛上随便逮个人,追问青蛟所在的,但他走了半晌,根本没看到人。他再向岛屿内部深入,半晌才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溜烟,跑远了。
看身形,那好像是个老者,步履蹒跚,当然不可能跑得过程山水,转了个弯,便发现程山水手握鬼笑,正站在他面前,吓得够呛,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这人很是苍老,因为有战斗力的年轻人,都被教主调去做别的事情了,只留下他这老态龙钟之人,日常打扫房屋。
程山水无意为难老者,也不想耽搁时间,便开门见山的问:“老丈,青蛟在哪里?”
那老者听到这名字,立刻面露恐慌之色,好像很害怕青蛟,但他还是说话了,用苍老的声音说:“蛟爷,他在岛中心的石屋里闭关。”
从他的语气判断,他多半说的是实话,程山水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岛屿深处,葱郁的林木之中,有个圆形的石头屋子。他点点头,本想拔脚就走,却忽然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试探的问道:“老丈,你可知道,天成在哪里?”
出乎程山水的意料,这老者听到天成这个名字,似乎比青蛟更令他害怕,只见那布满皱纹的脸庞皱成一团,嘴唇嗫嚅着,喃喃道:“天成,你说……四十二……他,他……教主饶命,我虽然打过他,但,那是,那是你的命令啊……教主,我已是快入土的人,求您不要折磨我了……”
程山水有些奇怪,便追问了几句,那老者语无伦次,但大致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前些日子,穿心鬼面不知为何,将当年所有在暗夜岛上做过打手的人都找来,吊起来用鞭子狠命的抽,那些人疼得死去活来,哀哀惨叫,穿心鬼面却毫无怜惜之心,还下令用海水泼他们,不让他们叫,越是叫,打得越狠,有几个熬不住的,竟然被活活打死了。那老者当时也受了刑,不过能熬些,没有送命。
听说,刑堂中也有些人受到了教主的责罚,刑堂堂主极力阻止,却根本拦不住一意孤行的教主。他还把血堂堂主姬红烈赶了出去,让他不要再回魔教,死在外面好了。起初,众人不知就里,后来,有人说,所有这些人,都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打过天成,也就是当年,暗夜岛上的四十二。
他们都说教主疯了,天成只是个小人物,从小经常挨打,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况且这些打过他的人,都只是在执行教主或青蛟的命令,只有姬红烈曾经仅仅为了取乐打过天成,但一个老资格的堂主,地位比天成高出太多,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老者说,他觉得,天成对于教主来说,好像是极其重要之人,但如此重要之人,为何要多年轻贱?他猜不透教主的想法,或许是真的疯了。
程山水叹息,果然跟他猜的,差不多。魔教教主这人,真的是个疯子,可是你疯随你疯,若是动了我的天成,我便绝不饶你!
想到这老者也曾作为岛上的黑衣人,毒打过天成,程山水便看着他就满心愤恨,可以理解穿心鬼面为何要把这些人吊起来打,他其实已经很克制了,没剁了他们就不错了!
他瞪一眼那老者,便转身离去,却意外的听到那老者颤抖的声音:“四十二以前,就住在那边,死牢最里面的牢房里,教主,不是我们让他住那里的,是蛟爷,蛟爷啊……”
程山水心中一沉,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里是天成长大的地方,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可能有着他的足迹,他心中莫名的有种亲切之感。他想要了解天成,想要知道跟他有关的所有事情,所以,当他听到老者这么说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腿,几步,走向那低矮破旧的房屋。
走近那布满灰尘蛛网的走廊,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痛骂穿心鬼面。天成当年还是个孩子,如何能让他住这种地方?四处透风,冬冷夏热,地面肮脏而坚硬,难以想象,天成那样纯净的人,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
遍体鳞伤,浑身冰冷的被丢回这种地方,他到底,是如何熬过去的?
心中剧烈的痛,他真想抱住他,让他永远不会再寒冷。
“程堂主。”
这声音让他意外的抬头,本以为这里不会有人,他却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让他很想剁了的身影。
池渊。
第73章 身世之谜
皇宫,御书房。
黎月德正在桌前批阅奏折,最近沙凉之乱已平,清石县百姓也都回到当地,安居乐业了,本应该稍微轻松一下,但他总觉得,战争那些血腥的场面,给他带来了太过沉重的阴影,让他多日以来,一直心中忧虑,不再是那个终日不正经的皇帝了。
门响的声音,他稍稍抬头,等待总管太监告诉他,是哪个大臣在外求见,却没看到总管太监颤颤巍巍的身影,他迟疑的抬头,待他看清面前的人,却立刻愣住了,本想大声叫喊,却立刻被那人点了哑穴。
那人约莫二十几岁,眉目狭长,很是俊秀,身材修长而结实,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而且是高手,像黎月德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一招都接不住。
这人擅闯皇宫,到底要做什么?黎月德惊恐的想着,却忽然被这人怀里,抱着的人儿吓得脸色发白。
这人,便是青落,他怀里抱的,自然是天成。
黎月德认识天成,对他印象很好,因为曾经带着他一起去偷看女人换衣服,总觉得有点患难之交的感觉,但此时的天成,竟然是如此模样。
他浑身是血,青落把自己的外衣裹在他身上,那白色的外衣立刻被血浸透,成了血红色,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薄薄的唇竟然苍白到跟脸色一般无二,虽然经过擦拭,仍然能看出,隐隐的血迹。
“你外面的守卫,我让他们先睡一会儿,你不要大声说话,我便解了你的哑穴!”青落淡淡的说,他的声音很是动听,中正平和,却隐隐透着疯狂。
黎月德用力点头,青落便一挥手,解了他的哑穴。
“他,他,他……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黎月德指着天成,满脸惊诧,忍不住凑近他,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他望向天成的神情,带着一丝关切,让青落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说:“找最好的御医,救他。你必须救他!”
黎月德也没多想,立刻答道:“好,我这就宣御医,他救过我,救他是应该的!”
话说完,他才想起来,总管太监已经被青落放倒了,他要找谁宣御医?他胆怯的揭开了盖在天成身上那血红的衣衫,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手,再不敢看,眼中逐渐现出愤怒,道:“是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朕必定严惩!”
青落一直冷眼看他,他是想看,他对天成的态度。到现在,他已明白,黎月德不但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好人,起码懂得知恩图报,若是他死了,居黎国便会痛失明君,招致混乱。
“你知道,他是谁吗?”青落冷冷的问。
黎月德不假思索的回到:“他叫天成啊!据说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姓,只有个名字。他是饮剑阁程堂主的贴身侍卫,话不多,但武功很好,心地又很善良,在清石县瘟疫之时没少帮忙,还会做一手好吃的烤鸡,还……”
青落听得直皱眉,厉声打断他,吼道:“他是你弟弟!”
一语既出,黎月德顿时震惊了,半晌无语,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冒充皇嗣,丛中渔利,这事情并不少见,但居黎皇室有个与生俱来的特点,外人一般不知情,便无从假冒。有了这个特点,是不是皇家血脉,便很好分辨。
“他……”黎月德开口想要说,便看见了让他惊讶至极的一幕。
屋子里没有床,青落小心的将天成布满鲜血的身体放在桌子上,掀开他后腰遮挡的衣衫,让那处暴露在黎月德面前。
天成身上遍布伤痕,后腰上,也是纵横交错的绽裂鞭痕,混合着深深的钉伤,还丝丝缕缕的渗着鲜血。然而在那让人目不忍视的伤痕中间,静静躺着一个形状奇特的胎记。那胎记呈指甲大小,通体鲜红色,构成一朵祥云的形状,看起来,仿佛用丹青刻意描画在肌肤之上,很是精致细腻。
祥云纹,居黎皇室血脉的标志!
每一个有着居黎皇室血脉之人,身上都会在某处长有这样的胎记,即使皮肤受伤破损,重新修复后,也依然是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胎记,便是居黎皇室不容辩驳的标志!
“这胎记长在后腰上,他自己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个东西。他从小受苦,只道自己没有爹娘,却不知道,他爹,正是神征帝!”青落一字一顿,语速不快,仿佛在脑海中回放,那段历史,“神征帝末年,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数百个沙凉人为了寻找食物,偷偷潜入居黎境内,被神征帝抓住。神征帝一生嗜杀,下令将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斩首,但这群人中的一个女人,站了出来。那女人是沙凉圣女,由沙凉人选出来,侍奉他们信仰的神明。圣女外貌极美,却一生不能嫁人,因为她们的贞操,不但是自己,也是全部沙凉人,最宝贵的东西!这圣女咬牙说,愿意以身侍奉神征帝,以此换取这些沙凉人的性命。神征帝答应了,却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夺走了圣女的贞操,却仍然叫人将那群沙凉人赶尽杀绝。后来,这群沙凉人中,有几个会武功的,拼着性命救下了圣女和几个侥幸逃脱者,剩下的人,便都死于非命。圣女无依无靠,流落到清石县,成了当地大户人家的奴隶,本想自绝,却发现自己竟然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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