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岑欢,”少女耷拉着脸,神情懊恼又别扭:“你这样拽着我,一会钟响了我要输了……你放开我成不成啊……”
赢凛从怀里掏出麻绳将她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仿佛听不懂一般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岑欢认命的叹了口气,小脑袋垂到胸口。
“藏好了没啊?我来找你咯!”
子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安稳而绵长,他一动不动的站在灰白的墙面前,安静而从容。
子峪并没有跑的很远,岑肃这个人沉静有礼,甚至给了他一炷香的时间让他先躲起来,而且在这样的大雾中,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如果在钟声响起结束之时没有找到他,那么子峪赢。如果钟响前岑肃找到了他,那么子峪输。
其一,岑肃看着沉静,言谈间也十分谨慎,但是却出乎意料的选用这样的方式一决胜负,子峪赌岑肃也不会武功,至少并不如其他人一般擅长拳脚。其二,岑肃身上染着药草清香,其中一味以前在盈泓村的时候,李富贵常常用来煎水治疗眼疾。倘若岑肃不是视力不佳,那他一定是个医者。这样的医者平日登高采药相比子峪来说身体也更灵活体力也更好。因此他铤而走险故意站在最容易被发现——也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堵上一赌。或许跑的远些拖延时间等钟敲响似乎也是一种策略,但想了想自己能跑过岑肃的可能性,子峪默默选用了第一种方法。
他刻意将自己的外衫放在相反的方向,为了避免方才岑肃在他的衣服上动什么手脚,循着气味找到自己。
岑肃对着子峪藏身的方向驻足了片刻,面上似乎有点疑惑,但最终还是调转了方向,往那件外衫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子峪不由在心里提了一口气,他方才穿的那件外衫果然被他做了手脚!那件外衫离得并不远,如果岑肃到那里发现被骗了,那下意识应该是去哪里寻他?
子峪尚在苦恼,到底要不要换个地方躲着,突然脸蛋被什么人捏了一把。子峪一下子愣住了,觉得汗毛直竖,身体也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公子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低低沉沉带些揶揄笑意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子峪身体陡然松懈下来,咬牙切齿的道;“安垣!”
话说岑肃随着撒在子峪身上的药草为寻来时,只见‘子峪’披着外衫似乎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由心情大好。‘子峪’听到有脚步声走进,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由于那声音听起来颇像哭泣一般,岑肃心下却有些不屑了,这子峪并不如白石所说善辩人心,通透豁达也就罢了。怎地遇到胜负输赢还哭唧唧的。忒没有个男人的样子。他暗自在心下将这人鄙夷了一番。
随即清清嗓子,笑着走到那团东西跟前,将外衫一把掀开:“子峪,我赢了……嗯?”
岑欢嘴里塞着塞着帕子,四肢俱被绑在身后,还在这衣衫内拼命挣动,不期然外衫被一把掀开,回头一看:“唔?”
岑肃一脸铁青:“……”
铜钟声适时响起,雾气渐渐散去。
子峪跟赢凛随着一众少男少女来到前厅用早饭,忽听后面一个姑娘气哼哼的大喊:“你站住!”
赢凛眉头一跳,面不改色的随着子峪继续往前走。
子峪试探的向后望去:“后面好像有人在叫你……”
赢凛笑道:“是你的错觉吧。”
岑欢拎着两把长剑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一把长剑对准赢凛的后脑勺:“我都认输了!你居然把我捆起来让我哥来找我!你知道我哥有多生气吗!?你太过分了!”
子峪:“……你哥?”
“就是我!”岑肃顶着一张锅底般的黑脸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
赢凛笑着转过身,将对准自己鼻间的长剑轻轻拂开:“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一起去吃个便饭如何?”
岑欢:“……”
岑肃:“……”
子峪笑呵呵的圆场:“……当然好。”
作者有话要说: 岑欢:哥……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是我被吊打了!嘤嘤嘤~~
岑肃:……你不适合这么哭。
岑欢:哇呜哇呜哇呜……
第24章 第 24 章
白石将一干人等召集到前厅来吃早饭,待众人都坐下,笑道:“你们都见过了,这两位就是我在山下结识的小兄弟,子峪,和他的这个……随从安垣。”
子峪起身见礼,笑道:“失礼了。”
赢凛抱着胳膊,略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厅中众人见过后都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吃饭,早饭简单朴素,一碗米粥,两个馒头再加一碟小山菜。子峪略扫去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如同一家人坐下来一般亲亲密密的吃饭闲聊。赢凛尚在感慨白石调/教这群小鬼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好,却发觉子峪端着粥碗愣愣的看着对面,不吃也不放下,赢凛不由得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愣住了。
对面落座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梁都朔方城内调戏林妙儿的醉汉公子哥,身上佩戴燕国皇子玉玦的人。
那人抬头见二人盯着自己,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笑了:“咱们又见面了,在下肖蛰。许久不见,二位别来无恙?”
“不巧正是染了病症,才来山上求医的。”子峪淡淡笑道:“承蒙白石先生不弃,在学业上也肯指点一二,多有叨扰,还请原谅则个。”
“哪里哪里……”肖蛰抿唇笑了笑,不再搭话。
那日在朔方城中没有看仔细,这肖蛰还真是生了一张颇为英武不凡的脸,他身形高大,许久不见,肤色竟比当初深了几分,因此在一干相貌不错的少男少女中十分打眼,剑眉冷冽,挺鼻鹰目,乍一看很有几分慑人的气势。
白石见几人之间气氛微妙,带了几分好奇问道:“怎么……你们相识?”
“谈不上,”赢凛用白瓷勺搅了搅碗里的白粥,皮笑肉不笑的:“见过而已。”
还记得当初赢凛在街上碰到这事,回府前其实是去了梁宫,对姬无庸说起过这件事的。回府后子峪又对他提起,闹的他颇为不快。梁王当时听说这件事时眼中是有几分探究之色的,梁王终究是君王,君主倚重臣子,但永远不会过分的信任臣子。尤其是像赢凛这样手握兵权的重臣!
这点赢凛很清楚。
他后来也有猜测,说不定那时梁王也起了疑心,所以才将他从梁国支走的同时又将子峪托付给他,聊作安抚。
“肖蛰是我很不错的学生,”白石带着一丝赞许的笑意说道:“现在不熟没关系,以后会相识的。”
岑欢从碗里将脸抬起,不高兴的嚷道:“肖师兄不错!那我呢!”
白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你也很好。”
岑肃也直起身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但并未开口。
白石正色道:“岑欢和岑肃都很好,我的学生都很不错……”
…………
岑肃冷哼了一声,将脸别到一边去,耳根微微的泛红。
有些人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好懂啊……赢凛在心里默默感慨。
“师父说这个干嘛啊~真是~”
“就是,快看快看!岑师兄脸红了了!”
“师父就连夸奖都假惺惺的……噫……”
众人都叽叽喳喳的笑闹起来,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旁边吃东西,子峪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像是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坐着吃饭,那那个坐在角落里自己吃饭的简直就像是空气,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一样各说各的话,各做各的事。
他面容平静,肤色白皙,眉目说不上精致,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温顺。子峪也不晓得怎么会用温顺来形容一个人,只觉得他低眉顺眼的看起来温和又不具有攻击性,好奇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是有一个跟他正好相反……那大概就是肖蛰。
由于这个人在白石这些相貌出众的弟子中着实不起眼,平淡无奇,所以他吃完之后也默默一个人收拾碗筷离席而去也没有人发现。除了子峪。
子峪见他离开,将面前的碗筷一推,也跟着站了起来。
见子峪豁然站起,赢凛将筷子也放下,站起身道:“去哪儿?我陪你?”
“唔……”子峪方要回答,一侧头就看到白石正一脸揶揄的盯着他们两个,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说完,腾腾腾几步跑出了正厅。
赢凛若有所思的望着仓皇而逃的小孩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白石托腮在一旁凉凉的道:“整日跟在人家身后,他干嘛你都跟着?老母鸡,那是你的小鸡吗?”
赢凛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更难听的话他也听的多,因此并不是很在意,道:“你嫉妒?自己生?”
白石假装听不懂他话里夹枪带棒,狭促的道:“怎么,被我说破心事?”
赢凛懒得跟他在这里磨牙,长眉一挑,起身走出厅门。
子峪漫不经心的在这院子里绕了几圈,终于还是跟着那人来到了南边最破的一间屋舍门前。
敲了敲门道:“有人吗……”
“没……没有!”屋内的人轻声道,仿佛害怕被谁听到一般。
???
子峪有些莫名奇妙,猜想可能是不太方便,虽然好奇此人独来独往的原由,却也不愿意为难于他,便打算悄悄离开以免大家尴尬。他扶住门边转身,不想这门并没有关上,甚至也不是虚虚掩着。子峪这一推,居然把门推倒了!
那门啪的一声极为响亮拍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屋内景象简直可以称得上很艰苦了,屋舍墙壁破旧不堪、满屋扬尘,屋顶上居然还有一个差不多有一人可随意通过的大洞,屋内所有的设施都破破烂烂,就连床褥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子峪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莫名的有些无语。
“啊!!!”那人惊恐的蜷缩在地上,回头见是子峪不由一愣:“你……”
“失礼了,”子峪歉然的道:“我见你早早回来还在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门我不是故意……”
“没有……这门本来就这样的,”那人从地上站起,对子峪行李道:“我……我叫吴仪,是齐国的……”
“他是齐国的皇子,”肖蛰本是倚在门边,见子峪回头看他也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这门怎么又坏了?”
“实在是惭愧,”子峪捂脸道:“这是我弄坏的,我赔吧。”
“不用,会有人送来的,”肖蛰挑了屋里一个还算牢固的木椅坐下来,望着子峪道:“不过,可能比这个更破。”
吴仪垂头不语,样子似乎也有些苦恼。
“为什么?”子峪觉得十分怪异,既然是皇子,为什么会住这么破的地方,专门有人给他送破破烂烂的东西来用?仔细一看,吴仪的穿着也十分寒酸,身上的棉衣也只是勉强御寒。
“嗯?为什么?因为欺负一个地位很高又不敢反抗的人很有趣啊……”肖蛰仿佛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懂,哑然失笑道:“如果你以为所有和皇族沾边的人都非富即贵就大错特错了,尤其是一个连生母的身份下落都不明的,身后既无名门望族倚重,人又看起来并不聪明的皇子。在这个遍地权臣世子的山上就更加生不如死,将他送到山上来的人根本就是要玩死他。”
子峪不可置信的道:“那……那这里的人都是来自各国的名门世家?”
“唔……大概有九成吧。”赢凛打了个哈欠,将头枕在子峪肩膀上。
“啊!”子峪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赢凛黑漆漆的头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我刚刚说到‘生不如死’的时候,”肖蛰敛了笑意,眸中黑色似墨一般浓稠:“对吧?赢小将军。”
赢凛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子峪还要说些什么,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再细听便是一男一女在争吵不休。
“我哪里知道他那么厉害?”一个沮丧的女声道:“我要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也会再慎重一些的啊!也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说来说去还不都怪你自己!”冷冷的男声中隐含着一丝怒气。
门外两个人边走边吵进了破屋,正是岑肃和岑欢兄妹。
吴仪的脸几乎有些发青了。他没比子峪早来几天,在这之前他都生活在深宫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岑欢一进门,就看到弯腰枕在子峪肩上懒洋洋的赢凛,遂怒目视之。
反观赢凛,他似乎不为所动,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岑肃客客气气的对着这四个已经噤声的人行礼:“方才师父未曾来得及说,恭喜二位入得冬闱。晚些时候还请子峪师弟道正厅西侧的杏林斋中找师父医治病症。”
“什么冬闱?”赢凛连眼睛都懒得再抬一下,将下巴枕在子峪肩上道。
子峪肩头被他这么不轻不重的枕着,从他喉头发出来懒懒又动动听的调子,喉头发声的部分震得他肩头酥酥麻麻的,眼下赢凛半倚着他,若是不躲开觉得众目睽睽之下面皮烧的慌。若是躲开又恐怕他直接扑到地上去,虽说以赢凛的身手来说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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