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体弱不能下床,残虚鬼弟一度忧心低靡,楼凡卿为了减轻那傻大个的苦恼,便应允残虚,待自己身子好了之后,和他一起看云海。
如今楼凡卿担心姜木叶甚急,自然是没有心情与残虚鬼弟一起看云海的,他摇摇头,柔声道:“鬼弟,我先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再与你同去后崖看云海,如此可好?”
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咙’声戛然而止,残虚鬼弟的眼眸微垂,嘴角边的笑容凝滞,他慢慢缩回大手,点了点头。
楼凡卿心里也极其难受,甚觉对不住鬼弟,他欲言数止,默了半晌后只说了句:“鬼弟,三日后,我便回来。”
残虚鬼弟眼巴巴的望着楼凡卿,喉咙里‘咕咙’了一声,楼凡卿浅浅一笑,幻形离去。
黎诛出了大殿,立在殿前的石阶上,默然望着远方,残虚鬼弟看着黎诛,微微俯身朝他行了个礼后,迈着机械地步伐离去。
远处的天空甚是明亮,唯有魔宫上方的天空渐渐聚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好像……快下雨了吧。
……
……
大都扶桑。
天刚微亮,一群身着白衣的善渊宗弟子就从一间偏院中涌了出来,出院后,弟子们四下分散,遍布扶桑的每一条街巷。
姜卫七将窗户隙开一条缝儿,左右扫了一眼,见那从人群中挤过的白衣弟子,情急面气,姜卫七嘴角微扬,抬眸看向那片海,心道昨夜打完蛇妖没有回去的弟子,此刻,恐怕连骨头不剩了吧。
姜卫七轻轻合上窗户,拉开房门,缓步出门下楼,走出客栈后,姜卫七快步融进了人群。
扶桑上街,天启立在街道中央,凝神看着昨夜那打斗后的凌乱场面,碎裂的瓦块与风干后发黑的血渍交杂,二十一柄长剑散落一地,跟随天启至此的三名弟子则四下查探。
除开何佑,天启便是善渊宗最为出色的弟子,大都扶桑离璞山甚远,但此地又尤为重要,因而江离庸便让天启镇守扶桑大都。
先前诸事皆顺,有妖除妖,有魔杀魔,一切都在天启的掌控中运行,毫无压力,如今这突变的形势,倒让他的心多了一丝焦急。
不多久,几名弟子相继来到长街,众人皆道:“天启师兄,未见踪影。”
天启抬眸,正声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启不蠢,他早已料定那二十二名弟子已然遇害,‘活要见人’这四字,只是暂时欺骗一下自己罢了。
“是。”几人应声离去。
一名弟子立在不远处的巷口,高声喊着:“天启师兄!”
天启快步而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靠坐在在地,满脸慌张,口里碎碎的念着:“大蟒蛇,大蟒蛇!”
天启蹲下身子,柔声道:“老人家,你别害怕,没有大蟒蛇了。”
“有!”老头儿尖叫着,面容甚是憔悴,浑身不停地哆嗦,他一把抓住天启:“我看见了,昨天夜里,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手持长剑的人围攻一条大黑蟒,那大黑蟒被一个发着光的圈困住……那蛇好大好大!”
说话间,老头儿微微侧身,将脑袋探出巷口,瞄了那长街一眼:“喏,就在那里,一条大黑蟒,比房子还高。”
天启眉头微皱:“你还看见了什么?”
老头儿:“我看见那大黑蟒吐了好多血,他的尾巴上还卷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不停啼哭的婴孩,再后来……这屋顶上的瓦块全都飞了起来,将那群穿着白衣服的人,从半空中打落在地……”
天启眉头紧皱,问道:“后来呢?穿白衣服的人去哪儿了?”
老头脸色大变,缩了缩身子,压低声音,道:“死了!死了!全都死了!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变出一条大链子,将所有人都捆了起来,然后那些人就开始惨叫……最后全都不动了……”
“大链子……”天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似一条□□绳,他急声问着:“老人家,那男人的相貌如何?”
老头儿摇头,推了推天启:“别问我,他待会儿要来找我报仇呢,我害怕!”
天启:“不会,老人家,你告诉我,我会保护你,他不敢伤你。”
老头儿又左右瞄了一眼,后而凑到天启的耳畔,低声道:“那男人长得很俊俏,和你一般……”
这是个什么话,天启转脸盯着老头儿,略有不满,老头儿一把将天启拉了过去,接着说:“他还穿着一身青衫。”
话毕,老头儿松手。
天启碎碎地念叨着:“青衫……大链子……”
老头儿继续瑟瑟发抖,两颗眼珠子麻溜地转动着,望着左右两个方向,。
天启起身,脸色神色越发凝重,弟子道:“天启师兄,如何?”
天启没有应声,信步出巷,盯着那满地的长剑:“大链子,一身青衫……”天启沉默一会儿后,转脸问着身旁弟子:“你可知那狐妖?”
弟子微惊:“师兄说的可是那狐妖姜卫七?”
天启点头:“若那老头儿讲的是真,那大链子肯定就是指命魂索……”
“可是那狐妖的妖丹已经被毁了呀,如今只是一个废物而已。”
“不……能与流白散仙扯上关系的,都不是废物。”天启深吸一口气,正声道:“前几日江师宗传令,全力围剿姜家兄妹……”
“那是因为狐妖在崆峒镇杀了我善渊宗弟子。”
“杀弟子并非主要的原……”天启突然将后话咽了回去,弟子问着:“师兄,你这话何意?”
天启摇头,只道:“那狐妖已经到了扶桑,如此一来,流白散仙势必也已身处扶桑,你立刻交代下去,让弟子三五人一组,不可单独行动。”
弟子欲走,天启又道:“见着流白散仙,立刻禀报我,若碰着那狐妖,不可硬来,保命要紧!”
“是。”弟子感觉出天启心头的不安,悻悻的退了下去,他虽与天启一同镇守着这大都扶桑,远离中原,但凡世与妖世的各种消息他都有所听闻,如今细细想来,此刻姜卫七的突然到来,唯有寻仇这一个目的。
天启与剩下的两名弟子将残局收拾好之后,将那吓疯的老头儿领了回去,安置在偏院之中。
……
……
扶桑偏街,一握剑弟子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之际,姜卫七故意闪露一条狐尾,白衣弟子大惊,立即转身,拔出长剑,呵道:“站住!”
姜卫七回眸向其一笑,快步朝前走去,白衣弟子紧随,姜卫七拐进一条小巷后,调灵设下结界,白衣弟子闯入结界后,大感不妙,立马回头,回头即见姜卫七。
“你是在找我么?”
白衣弟子剑指姜卫七,呵道:“狐妖!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姜卫七缓步逼近白衣弟子,他挑了挑眉眼,慢慢露出狐爪,魅声道:“自然是送你去见他们呀。”
闻言,白衣弟子的脸色骤变,扬剑便砍,姜卫七微微侧身,躲过一剑,白衣弟子怒而再砍,姜卫七信手调灵,命魂索绕着姜卫七的胳膊渐渐变大,他心念微动,命魂索冲向白衣弟子。
白衣弟子扬剑相挡,三四个回合以后,姜卫七的脸色突变,看准时机上前一把掐住白衣弟子的脖颈。
掐住他脖颈的那一瞬间,流白现身结界之中,姜卫七横索阻隔,他斜眼瞟着流白,冷声道:“流白,你来得很及时嘛!”
流白柔声道:“小七,你不可以杀他。”
姜卫七痞里痞气的应着声:“我杀了他又如何?”
流白:“我知你心中有怨,有恨,是我对不起……”
“流白!”姜卫七猛呵一声,手上的力度也稍微加大的一点,利爪刺进白衣弟子的皮肉之中,带着温度的鲜红顺着爪子,慢慢淌下。
“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重要,老子根本就不在乎!”姜卫七强忍心上之痛,恶狠狠地瞪着流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比浓厚的厌恶之感:“这是我与三宗的仇怨,与你无半点关系!这个人……我非杀不可!!!”
话音还未落,姜卫七五指用力,利爪贯喉,鲜血喷溅,流白身子微僵,脸色铁青。
姜卫七将沾满鲜血的爪子送到唇边,伸舌一舔,邪魅一笑,道:“呵!心疼你的苍生就杀了我替他报仇呀!流白,愣着做什么?灭妖斩魔不是你的责任么?”
流白柔声道:“小七,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肯原谅我?”
“不敢不敢!你是高高在上、受天下苍生敬仰的散仙呢,我只是一个低贱的狐妖,哪敢要你做什么?”姜卫七脸上的笑容越发刺眼,如同他爪上的鲜血一般,让流白不愿正视。
流白深情凝望着姜卫七,半晌说不出话,姜卫七甚是不耐烦,开始调灵夺取白衣弟子的精/魂,流白调灵阻止:“不许这样做!”
姜卫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以前在周流镇不也这样做过么?那一主二仆,也是被我以同样的手法杀死的呢!”
流白甚觉羞愧:“那一主二仆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姜卫七敛去笑容,面目狰狞:“流白,你曾说,你只信自己的眼睛,那夜在周流镇,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就是这般冷血,我就是这般屡教不改,我就是这般十恶不赦!”
流白不作声了,眼眸里的荒凉越发浓厚,凡世痴男怨女常说的,爱之深,恨之切,大抵就如姜卫七与流白这般了。
姜卫七心念微动,召回命魂索,转身之际,姜卫七冷声道:“流白,你要记得,是你先抛弃了我!此生,你我必有一战,不是你灭了我,便是我杀了你!”
话毕,姜卫七拂袖除去结界,后而大步离去,不带留恋,没有犹豫。
流白立在原地,冷静苍白的脸颊下尽是惶恐,你我之间真的到了这一步了么?
我是你灭了我,便是我杀了你……
木之缓步而来,将目光从姜卫七离去的方向收了回来,他抬手扯了扯流白的衣角,低声道:“流白哥哥,他们来了。”
流白回身,天启领着数十名白衣弟子匆匆赶来,众人见流白,纷纷行礼:“流白散仙。”
“不必拜我。”流白牵起木之的小手,绕过天启等人欲走,天启连忙上前:“流白散仙,此事……”
天启的话还没说完,流白便将其打断:“我会尽力拦住他,你们不要太过分散,别给他有机可趁便好。”
流白与木之同时幻形离去,天启作罢,后而走到巷口看了一眼那名已然断了气的弟子,低声道:“将此事通知师宗,且将他好好安葬。”
“是。”几名弟子应声而去,又有几名弟子将那具还带余温的尸体抬了下去。
流白已然现身,此刻再想猎杀善渊宗弟子已非易事,更何况姜卫七已没了那份心情,他径直回了客栈,刚到门口,姜卫七便感知楼凡卿的气息,他急忙幻形去了姜木叶的房间。
进屋则见,姜木叶左手拉着小卷耳,右手持剑,剑指立在窗户旁的楼凡卿。
看他那副模样,应是刚到不久,姜卫七白了楼凡卿一眼:“楼凡卿,别以为你救过我兄妹二人,我就不会杀你!!”
楼凡卿应声道:“我今日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来看……”那后话,楼凡卿始终没有说出口。
姜卫七早已猜到楼凡卿的心思,他缓步走到姜木叶身旁,拿过她手中的长剑,杵在身前,一脸不爽的盯着楼凡卿:“如今你已知结果,有多远就滚多远!”
楼凡卿轻声唤:“姜木头……”
“你滚!”姜木叶泪眼汪汪,恶声道:“你跟随黎诛,势必也不是好东西,我恨死你了,楼凡卿!”
“我走……”楼凡卿凄然转身,幻形离去,姜木叶立马大哭起来,姜卫七将其搂入怀中,轻声安抚。
有很多时候,我们都言不由衷,说不愿说的话,做不愿做的事,到头来,伤他又伤己,白白误了两颗真心。
姜木叶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哥哥,我喜欢楼凡卿……很喜欢……很喜欢……”
姜卫七顺着姜木叶后脑勺的长发,柔声应着:“我知道……”
“我也很喜欢他呢……”这半句后话,被姜卫七强行压下,因为深爱,所以不甘,因为深爱,所以怨恨,怨他不信,恨他不该。
一世清浅,取一捧深爱作舟,扁舟载不动怨,载不动恨,更载不动那铭心刻骨的血海深仇,到不了约定的彼岸,恩爱薄凉,一声叹息未落,痴人的一生已然泛黄,流水落花,它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人,实在对不住啊,这几天耍过头了,害大人们久等了。
后面应是日更,如若没更,应该是在偷懒,欢迎各位大人催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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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继续黑化,狐狸大乱扶桑城(四)
放声哭了一阵后,姜木叶仰头脑袋,拂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口里碎碎的念着:“不能哭!不能哭!他不值得我哭!”
姜卫七捧着姜木叶肉嘟嘟的泪脸,在嘴角扯出一个苍白且无力的笑容,柔声骂着:“傻狐狸……”
小卷耳呆呆的立在一旁,他懂姜木叶为何而哭,却不懂姜卫七因何而笑。
姜卫七经历过从山巅跌至深渊的痛楚,看过太多死亡,流过太多血泪,如今得到了伪丹,他极度渴望变强,变得坚不可摧。
这种欲望越发膨胀,似那浩荡东流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夜里,姜卫七再度出门进行猎杀,取精/魂,增修为,这是一条变强的捷径,姜卫七自然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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