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湫的嘴唇的很滚烫,但也很……令人沉迷。
子谈吻着吻着,伸手扣住楚湫的手腕。
楚湫在昏睡中感到不适,开始挣扎起来。子谈压着他,不放开他。
楚湫挣扎地愈剧烈,子谈扣地就越紧,也更用力地吻下去。
楚湫的脸上神情很痛苦,冷汗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淌下来。 他努力想呼喊些什么,但是嘴张开一寸,那一寸就被完整地覆盖了,吞噬了。
室里非常安静,除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只有楚湫从喉头勉强发出的几声闷哼。
最后,子谈在楚湫的舌尖上狠狠咬了一下。
楚湫身子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被疼痛刺激得从睡梦中下意识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对上子谈的,昏昏沉沉地,瞳孔微微收缩着,透露着茫然。
“禹章……”楚湫模模糊糊认出了眼前的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疲惫地合上眼。
他低声喃喃:“有人咬我……”
声音听上去很有些委屈。
子谈舔了舔唇上沾的舌尖血,那是新鲜的,充满活气的血。
他低低笑了一声。
番外 日记 其三
有些事情我想我不能告诉你。
你生病的时候我真的好快乐。
你的体质好像比旁人要弱,吃了药离退烧还要有一段时间。
你在我怀里的时候……真是……(涂掉了)
你是来救我的吗
谢谢你,锄秋。
20
楚湫病的这段时间里,玉然发生了一些事情。
山鬼被找到了,在背阴处的一处山林。
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死相颇为凄惨。和云康那只猫鬼一样,体内成形的玉石碎成齑粉,散落一地,煞气混合着阴气化作一股冲天黑雾,细细弯弯地缠绕在空气里。
很不干净。
最后是景老出面,念了一遍往生咒,超度了这只山鬼。
这已经是玉然山第二只无缘无故死的鬼。前一只人工豢养,性格乖驯,后一只自然而生,作恶多端,然而联系起来,总该发现出一点不对劲。
但是长老们压了下去。在吩咐完诸位子弟勿要烦扰闭关的大长老后,离老猛灌了一口酒,嘟囔道:“挡不了!”站在一旁的景老,农老,朴老只是若有所思地捏了把胡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但这一切,楚湫都不知道。
在昏睡的第三天夜晚,楚湫在梦中挣扎几番,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总是做噩梦,梦中有人压着自己,而且十分凶恶地咬他。楚湫回想起来,总觉得心有余悸。
他还尚未痊愈,一场高烧下来,额头上沾满了凌乱的头发,汗津津的。楚湫尝试着撑着床榻坐起来,很快就有一双手扶住他。过了许久,视线有些许清晰,他认出了眼前的人:“……禹章……”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沙砾在石板地上滚。
子谈很快就应道:“我在的。锄秋,你好一点了么?”声音很轻,像是怕会吵到对方一般。
楚湫睁着眼坐了会,神情还是有些茫然,半晌,方才摇了摇头。
他有些病的糊涂了。
楚湫的眼睛在屋内四处飘来游去,他望见床帐顶边挂了块玉,他望见床边的那张桌子,他望见桌上小小一块砚。
“这是禹章的房间……”他恍然回神。“我又麻烦他了……”
我又麻烦他了。
楚湫一时陷入了这样的想法中,拔不出来。不多时,他的精神力已经耗费大半,身体晃了晃要倒下去。
子谈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但楚湫没有察觉到。
他眨了眨眼,很低声地说了句:“禹章,我很没用吧。”
这样的楚湫有点陌生。
仿佛从身体中完全抽去了那些乐观,开朗,活泼,不谙世事,像变成了一个大人。
子谈不由得微微一愣。
楚湫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精神不济,一顿一顿的:“我……已经很努力地想开开心心地生活了……但是我和这里不熟,我怎么也不熟……”
这不是我的世界,我还是没有办法适应。
我的故乡在江南,我的世界里有水,有棒冰,有太阳,有电视,有孩子们,有大人们,充满善意,无忧无虑。
我无法将他们给你。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子谈耐心地听着楚湫那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话语,感受到他的难过。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到楚湫的头发上,想说一句:“锄秋,不要伤心。”
但是他搂住楚湫的手背上感觉到了有轻微的水在滴落。还没有凉透的,温热的水。
子谈身子一顿,继而低下头去看。
楚湫在哭。
这是子谈第一次看见楚湫哭。
楚湫一直是吵吵闹闹的,笑起来声音格外清脆。他哭起来却很安静,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只是在那里淌着泪。
子谈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嘴里轻轻说着:“不要哭,不要哭。”连帕子也没有拿,只用手指忙乱地抚去楚湫脸上的那些泪。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楚湫终于渐渐平静下去。
再次睡过去之前,只听见他说:
“我好想回家……”
他的眼睫毛还站着泪水,子谈低头吻去了。
“锄秋,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我怀里,好么。”子谈压在楚湫耳边低低地说。“你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
外面雨声淅沥,屋里有雨带来的风,吹着床上相拥的少年。
…… ……
楚湫病愈后,人变得有些清瘦,吃了不少饭才养回来。
他还是常常笑着,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在学习上愈发的努力了。此外,他正在学着变得懂事。他想不要再给子谈带来麻烦,他的性子逐渐变得坚韧起来。
楚湫还是普通着,平凡着,但也在成长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努力学着要懂事的模样,子谈看在眼里,只是愈发地想吻他。
他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被窥视,妥帖地安放好。每一次新鲜的呼吸,都被无声地嗅闻。
21
至于后面的两年,很好,简直好的不可思议。没有烦扰,没有外面的世界,什么也没有。虽然楚湫努力着进步,然而还是子谈在保护着他,保护的滴水不漏。
楚湫觉得他也许有些要得意忘形了。他如今总是不太敢想的太远,怕触破了这个梦。
但是在笑得最为开心时,有什么东西一直沉沉压上心头,让他总是不能笑到底。
那个仿佛已经快要消失在记忆力的人。
楚英。
还有许多人。许多在邺都的,《破英碾玉》里的人。当时间不断逼近着故事开始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这些贵族子弟的命运将走向不可更改的灭亡。
楚湫原来打定主意,远远避开这一切就好,可是他现在不这样想了。
他的朋友在漩涡的中心。
他的禹章。
楚湫有时常常出神地望着子谈,把对方都望的不好意思。
楚湫也觉得自己太丢人。然而还是忍不住。
他只是望着,脑中一遍遍将子谈未来的人生轨迹反复咀嚼一遍,甚至比男主角楚英的剧情记得还要熟稔。
那个窝囊的,悲剧的,万劫不复的人生啊。
有一次夏天,他们两个坐在廊下听雨。山风把雨水吹得破碎,斜打在林木上,湖水中,泥土里,发出细微的轰鸣声。
楚湫长成了一个健康的,修长的青年。夏天时他还是不习惯穿着长袖衣衫,往往把袖子高高地挽到肩膀处,露出他形状好看的胳膊。
薄薄一层肌肉贴着骨骼,在皮肤上显露出优美的线条,肤色健康,然而还是有些偏白。他的一切是恰到好处的,介于瘦弱与力量之间的平衡地带。
所以说,楚湫终于成为了一个大人。
他依旧保有着一些孩子的心性,比如说现在,他正把悬空的两条小腿来回摆动着,沾到一些雨,就马上缩回来,过一会,又故态复萌地继续方才的动作。
子谈靠在柱子上,闭目歇息着,偶尔睁开眼,将视线一分为二,一半给远山与雨,一半给身边的楚湫。
他嘴角含着极浅极淡的笑意。
就在这样安静的状态下,楚湫突然朝子谈凑过去,悄声开口:“禹章。”
子谈点一点头,示意正在听着。
“我听说,有一位章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他没说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还是甚么别的“张”,但他明白,子谈会知道他说的是谁。
子谈好像没有想到楚湫会问这种问题,顿了一会,才说:“是的。”
“听说还是青梅竹马。”楚湫继续说着,语气带了点哼哼的意思。
“……”子谈不说话了。过了良久,才轻轻问了一声:“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东西的……”
这副模样看在楚湫眼里,分明是害羞了。他觉得很好玩,不由得笑起来。
“子禹章,你这个窝囊废!你简直是一丝一毫,也比不上他!一丝一毫!”
章绾绾说的那些话忽而又压上楚湫的心头了。那个女子,她说的是那样切齿,那样凄厉,滴滴的憎恶仿佛都从嘴里渗出来。
这样刻毒,这样伤人心。
楚湫突然觉得笑不下去了。他想着:禹章,你是不知道,将来在这位章小姐身上会吃多大的苦头呀。
“你不要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我是知道了的。”楚湫坐正姿势,十分认真地说道。“禹章,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么?”
子谈愣了愣,抬起头看他。
“……你说什么?”子谈轻声问,仿佛在思考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湫看着子谈这副模样,心里有些踌躇,然而还是再说了一遍:“禹章,你心悦那位章小姐么?”
子谈沉默了很久,才回道:“陈郡章氏的婚事,是小时候父亲定下的。我与章小姐素未谋面,谈不上……什么心悦与否。”他声音愈说愈低,像是很不好意思。
楚湫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一腔的孤勇,便一鼓作气说下去:“好得很,你和章小姐未曾谋面就定下婚事,不是很没道理么?我看,如今这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作数的,你和章小姐,都是很好的年纪,何必被儿女情长牵绊住呢?再说,也许你们彼此并非良……”
楚湫突然住了嘴。
于是整个空间里依旧只剩下雨声阵阵。
方才,他可谓是使劲了力气,把二十世纪反封建的那套说法都搬出来了,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说了一大段的话。而此刻,他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一段话,着实很聒噪。
他有什么资格来指点呢?
子谈和章绾绾,从门第,才貌,品行上来看,都是无可指摘的相配。现在他横插出来说上这么一段,怎么看都很奇怪罢。就像个无理取闹要毁人婚姻的大恶人。
现在还不到时机,楚湫这样安慰自己。子谈不是说尚未见过章绾绾么,那就说明一切还是可挽回的,不急于一时。
不急的,不急的。楚湫拼命说服自己的同时,他的脖颈处慢慢泛出红来,一直晕到脸颊,眼角,耳根。
……自己,自己真是一直在做傻事。
楚湫的手无措地抓了两下衣服,似乎觉得没有脸面待下去,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是……是我冒昧了……我只是昏了头……”然后跳到地上,飞快的逃走了。
他一直没有敢看子谈的脸。
于是子谈在后面喊的那句:“锄秋,外面在下雨,你不要出去。”也被漏在风里了。
…… ……
所以说,楚湫其实是个很贪恋温暖的人。
他就这样一直忧心忡忡地挂念着,又在努力做出尝试时,逃避过去了。于是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两年里,楚湫开始怕起春天来。春天是和子谈再见面的日子。
而子谈一年一年的春天,变得更加奇怪了。
最初是一些很细微的小伤,在眼角处一道小小的口子,但是却很深,鲜红的,像一颗泪痣垂在那里。
楚湫看到时候,非常惊讶,他开口去问子谈:“禹章,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子谈闻言,伸手指摸了摸那伤口,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带着笑回答:“你发现了?”
楚湫看他笑着,心里也松了口气:“那是当然,我眼睛可是尖的很!”
“新年里,不小心磕伤了。”子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新年里玩的开心,没有注意,于是碰伤了。子谈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任何不对劲。楚湫完全地相信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磕伤的话,恐怕伤口不会有这么深。细细的,尖尖的伤痕,只有金属锐器才能造成。
最好是女人的簪子。
但是这并不要紧。因为子谈身上的伤,陆陆续续愈来愈多起来。
在楚湫十八岁的那个春天,他与子谈重逢,对方还是带着笑意看向他。没有任何不舒心,不愉快。
在两人并肩走在山阶上时,楚湫照例不停的说着新年里的许多事。
楚成临又胖啦。连楚慕都长的比他高了。今年的烟花并没有凤凰可以看。
等等,等等。
突然地,子谈倒了下来。
甚至可以听见他的骨头重重撞击在石阶上闷响。
楚湫被吓了一跳。很快地,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蹲下去扶住子谈:“禹章!你怎么了!”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有些轻微的变调,他的确被吓得有点狠了。
然后,楚湫看见,子谈的膝盖处,明显的渗出血来,慢慢把白色衣袍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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