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性情大变,那一段时间都十分歇斯底里,对他看的更严,还没来得急搬家的时候,秦浩铭来找他,隔着防盗门,母亲发现来的是个男孩子,就质问他是谁,什么关系,为什么来找他。
那是他第一次撒谎,后来的人生里,由于同一个原因,他撒了无数的谎。
他说:一个学弟,来拿体育教室的钥匙。
他怕母亲发现他也是同性恋,受不了母亲那质疑而敏感的眼神,他开始认定这件事是“错事”,开始觉得:同性恋,是不对的。
于是下定了决心压在心底,向自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能给别人知道。
他企图“纠正”自己,悄悄的在网上搜索那些“治疗方案”:每次他想要去找秦浩铭的时候,就用圆规悄悄的扎自己的手臂内侧。
他告诉秦浩铭,家里出了点事情,暂时走不开,明天会去找他。
那时候他想:我已经没救了,但是你还来得及。
来得及纠正这件“错事”,来得及做一个“正常人”。
他那年本应该高考,但因为转学后成绩降的飞快,关于学习的压力,和突然疯长的思念,闹得他几乎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几乎每天夜里都要醒来,趴在马桶旁呕吐的直到胃部抽搐
在那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唯一睡的很好的那天,居然高考当天在考场上,睡得昏天黑地。
后来,当然不得不复读一年。
他其实很感谢复读的那年,那年让他从高考的压力挣脱出来,也让那时几乎神经质的母亲冷静下来,她不再在他耳边念叨同性恋有多么恶心。
放榜的那天,母亲抱着他的头说对不起。
她以为,严冬之所以高考失利是因为她的神经质给他带来的压力。
严冬却无法解释,远不止是这个原因。
但至少从结果上,确实有效的缓解了严冬的状况。
也是复读的那一年,他才在林老师和表姐的帮助下,明白一件事。
父亲错的点不是他是“同性恋”。
而是他明明是同性恋,却还是利用了母亲的爱,并且背叛了婚姻。
他也是“同性恋”
这同样不是他的错。
这根本就不是错。
他没有尝试联系过秦浩铭,只是悄悄的问过过去的同学,同学说他那个小跟班挺好,应该是考上了本校,就那年开学来问过他,后来就没有来过了。
同学思维十分大条:你算是问对了,也就我知道,他上来那年,咱们班都毕业了,只有我又等了他们一年,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说是挺好的,你走了之后他就不怎么来运动队了,今年高考吧应该,我看见学校还挂了他的横幅呢,b大还是q大我忘了。反正挺好的,继承了你的衣钵呢,我那时候插在下面那个班,好多学妹喜欢他。你怎么想起问他了?你转学的事儿都没跟他说,我们那时候还以为你俩闹翻了呢。
他那时已经十分善于伪装,笑的没心没肺:哪啊,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还闹翻,我能跟一个小屁孩计较吗?
他尽量的骗自己:你看,没有你,他会很好,很好的。
他不必面对这些事情,做一个安安稳稳的“正常人”。
而现在,这个“小屁孩”,坐在他的面前问他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却无法继续骗下去,他当时因为自己的懦弱,自作主张的伤害了他。
他道歉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秦浩铭打断了。
“哥,你瞎说什么呢,当年是我自己要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浩铭彻底的靠了过来,把下巴放在他膝盖上靠着
“我现在是个成年人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好的。可我还是喜欢你,从来就没停止过,不管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那天在酒吧看到你的时候。”
“严冬,我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做同事,想当你男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
“……”
“哥”他把整个侧脸都放在严冬的膝盖上,
“我好想你。”
第17章 如果你追出来,我就原谅你
严冬被他叫的心里发酸,手就忍不住,在他头上顺着头发的方向揉,动作轻柔,莫名感觉有点像平时给肥肥揉肚子的意思。想到肥肥,他连忙抬起头来找了下,才发现那只肥猫正虎视眈眈的站在猫爬架上看着他俩,似乎对抢了自己位置秦浩铭颇为不满,看到严冬看自己,嗲着嗓子撒娇的喵的一句。
秦浩铭原本正专心的被严冬摸头,被它叫的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回头才看到那只胖的像只小猪一样的肥猫。
“好胖啊…”
因为秦浩铭抬头而被释放了双腿,严冬趁机站了起来,一边说:“哎,说它胖,你完了你完了”一边往肥肥那边走去。
肥肥原本不想理他,但“大敌当前”,不是计较的时候,还是很给面子的蹦到了严冬的怀里,然后隔着他的肩头冲秦浩铭哈气的恐吓。
“肥肥很讨厌别人说他胖哦”严冬把肥肥从肩膀摘下来抱在怀里,回头冲秦浩铭介绍说。
“他都叫肥肥了,还怕人说胖??”原本已经进了一大步却被猫突然打断,原本暧昧温馨的气氛也没了,秦浩铭对这个没有眼色的肥猫也没什么好感。
“肥肥是他的名字吗,他可能没意识到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它是真的很讨厌别人说它胖”严冬揉着肥肥的头,揉的他只眯眼“只有很熟的人才可以。是吧胖子”
肥肥很是不满的瞪了下眼睛,但是还是用头往他怀里蹭,明显的讨好模样。
“诶呀我的衣服,啧”严冬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那件不便宜的西装,拍了拍肥肥的屁股。
然后接着这个由头对秦浩铭说:“那个,咳,我还得换衣服,你,你先回去。我现在怎么也在公司工作,不可能甩手就走了对吧。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逐客令说道这个地步,秦浩铭也不好再赖着,何况好不容易建立的气氛也没了,多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何况把一直怕被揭穿的是说开,虽燃两个人还算不上坦然相对,但今天已经进步神速了。
秦浩铭默默点头往外走。
严冬想起什么似的问:“如果我今天没想起来,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秦浩铭犹豫了下,毕竟今天才保证过,所以决定实话实说:“我原本想,要是“□□”成功了,就,缠着你,让你对我负责。”
严冬正低头撸猫让他的回答吓了一跳:“哈?啥??”
秦浩铭理直气壮的回答:“今天要是成功了,算上上次就两次,再一再二就再三,你还比我年纪大,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嘛”
严冬被他莫名其妙的理论气的想那东西扔他,发现今天让他搞得拖鞋都忘了换,手边唯一的东西就是肥肥,正低头寻觅的功夫,秦浩铭已经闪出门去,并没有转身,背对着他对他说:“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当年也真的很伤心”
严冬听着他的话有些发愣,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直到他彻底关上门走出,他才抱着肥肥坐回了懒人沙发里,不知是不是幻觉,懒人沙发似乎还残留了秦浩铭的味道和体温。
是那种很淡很干净的香水味,酒香混着一点点木质的香味,似有似无的勾着一点点烟草香味。
闻起来,像是一位得胜归来,正在庆功的骑士。
当时被他揽在怀里的时候,呼吸到的全是这个味道。
“争宠”的人类已经走了,肥肥立刻恢复了本来样貌,一巴掌拍开了严冬的手,踩着他蹦下地,回去挠猫爬架的柱子。
严冬却顾不上管它,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镇静,秦浩铭的反应一点也不在他的预料里。他不但没有生气,没有怨恨,还小心翼翼的跟自己道歉,试图用十分容易揭穿的谎言留下自己。
如果不是最后那句话,几乎让人以为当年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
这却让严冬更加的愧疚和害怕。
他是真的不怨恨自己吗?真得喜欢自己到把一切的错误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还是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预谋好的报复?
他为自己多疑到恶毒的揣测感到更加的愧疚,却又无法压下这样的怀疑,那怀疑是一颗种子,还没有发芽,但是已经悄悄的伸出了根,扎在他的脑子里。
秦浩铭可能还没看出来,但严冬自己却知道,他真的是跟从前完全不同了。
他忍不住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正因为他的焦虑而轻轻颤抖。
就算他不是,那么这样多疑敏感,虚伪,满脑子恶意的自己,还是他当初喜欢的那个人嘛?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还值得他这样喜欢吗?
他大字摊开的躺进懒人沙发里,耳边是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头顶的灯罩里,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昆虫已经死了,尸体是瘫在灯罩上的一个黑色的阴影。
他觉得它很像自己。
手臂内侧那些已经浅淡的看不见,但密密麻麻疤痕似乎隐隐作痛。似乎提醒着那些年已经被他遗忘的感觉:咬着被子压抑的哭泣,和被圆规刺下也无法压抑的想念,和一次又一次因为自我厌弃所引起的生理性呕吐。
他想起自己给自己“治疗”时问自己的问题。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他那时候怎么都没有想出答案,只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你根本不喜欢他,你是荷尔蒙作祟,你只是喜欢他喜欢你。
假装没有听见心里微弱的反抗:不是的,在他说喜欢我之前,我就喜欢他。
即使到今天,我也很喜欢他。
他无法忽视自己那天早上醒来,除了一瞬间的害怕后满心的欢喜。
他是真的蠢到完全相信秦浩铭会认不出自己吗?
不是的,他根本就是有些雀跃的说服自己相信,这样就能安心的留下来和他一起工作了。
为什么明知道他别有所图,还是一步步退让的让他上了楼?
因为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拒绝,可内心的深处根本就,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甚至还有一瞬间闪过了:如果他真的忘了,那就当这是个开始吧的念头。
他盯着那只昆虫的尸体发呆思考,直到肥肥过来喵喵的叫着挠他的头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都要黑了。
窗外的知了都听不见了,反而是楼下小孩玩闹,和下棋的老头们的议论声鼎沸,隐隐的还能闻见各家飘起来的饭菜香。
他连忙起身开灯,给肥肥加猫粮,灯光从灯罩里撒出来,他看到着那昆虫清晰的影子
“原来是蛾子啊”
肥肥咔哧咔哧啃的作响,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那顿希尔顿居然已经消化完了,他居然又饿了。
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去思考,太久没有认真的想事情,猛然发现思考也是非常浪费体力的,光躺着不动都能饿。
然而家里已经弹尽粮绝了,昨天晚上连最后一包泡面都吃完了,他连早饭都想着中午吃回来没有吃,说老实话,他本来指着中午那顿管一天的。
但由于终于理清了这段日子偷懒不去思考的思绪,严冬决定奖励自己出去吃一顿开封菜。
一边翻着兜里剩下的那三十来块钱,盘算是不是吃沙县更省钱一边出了门。
楼道里很黑,他拧钥匙的声音把声控灯吵亮了。
然后就被亮起来的灯照亮的黑暗中的影子吓了一跳。
他啊的一声尖叫出声,才发现那个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他靠坐在存放灭火器的铁箱子上,眼睛被灯照的闪闪发亮。
看着严冬出来他站起身说:“我刚刚悄悄跟自己的打了个赌,如果你追出来了。我完全原谅你。”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虽然你慢了5个小时43分钟,但是我决定大方一点”
“哥,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原谅自己。”
“……”
“我们这次好好地在一起。好么?”
严冬整个人僵在那里,忽然眼泪就开始掉了下来,开始只是默默的顺着脸流下来,秦浩铭走过来把他抱在怀里,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被他哭的声控灯灭了亮亮了灭的,直到天梯叮的一声。隔壁邻居从电梯里走出来,有些惊诧的问:“诶呦!小严老板是不是,你这是怎么啦!你是谁呀?干嘛的你”
大妈的大嗓门盖住了严冬的哭声,他抬起头来抽泣。
“没,没事,阿姨,我我……”
“阿姨,我是他弟,我哥他公司破产啦”
“他弟?你要是小严的弟弟他公司破产你还那么高兴?”
严冬抬起头来,果然看见秦浩铭压不住的有点开心的样子
“嘿嘿刚才看见我哥的鼻涕泡了”
秦浩铭本来长得就挺讨喜,又故意说话逗人,果然邻居大妈被他逗得转移了注意。邻居大妈想笑又不好意思皱着眉批评他心大,安慰了严冬两句就进屋了。
秦浩铭的手下来拽了拽严冬
“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提到的香水是 Bello Rabelo
据说创意来自 拉贝洛——一个用来运输波尔图酒的小船
所以香味是被红酒沁入的木质香味,不娘不冲非常好闻。
开封菜——kfc
这个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第18章 严丽丽
让严冬意外的是,秦浩铭居然真的就是跟他一起去吃了顿饭,坐在kfc里老老实实的啃汉堡,老老实实的送他到楼下,没有再多说一句,只临走的时候问他:“那周一见?”
严冬点头“周一见。”
心情是发泄过特有的平静。做大人很辛苦,很多时候觉得已经被压得难以承受,想要哭,但是根本哭不出来,只能咧着嘴做出两个似哭非哭丑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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