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风,虽然罩着厚厚的外袍和披风,还是有些寒冷,晓年清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激情,似乎答应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心里不是没有想过退缩。
可想想白虎看他离开时的眼神,晓年觉得自己若是食言,那就太过分了。
可是,真要跟对方发生什么……某人又犯怂了。
只是晓年没想到,身后的人今夜根本没打算对他做什么,而是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抱着他,半分强迫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阵子,刘煜强有力的心跳和体温,连被子也阻隔不了地传递到晓年的背上,竟意外地让他渐渐安稳下来。
“睡吧。”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那声音一如既往平铺直叙,好像没有任何温度,但在这温暖的房间里,似乎也带上了些热度,让人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
闭上眼睛的晓年并不知道刘煜此刻心中所想。
——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一刻的欢愉……他要的是这个人的长长久久。
第54章 寒池
清晨,小虎崽从睡梦中醒来,迷迷蒙蒙经历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人(虎)生思考,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些。
乖乖伸了个懒腰,从自己的小毯子里钻出来,第一时间要去找晓年。
然而,它这次没有找到……因为床榻上空空如也,除了被子在,并没见到人。
小家伙疑惑地走到晓年平时睡的地方,凑上前去仔细地嗅了嗅,发现这里既没有哥哥的味道,也没有人睡过一夜的温度,顿时懵了。
它思考了一阵没想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转回去,用小爪爪拍了拍还窝在毯子里的崽崽。
——睡什么睡,哥哥都不见了!嗷呜~
两个小家伙在床上到处找了一阵,连枕头都翻了个儿,还是没找到哥哥的踪影,顿时有些着急了。
它们赶紧借着床边的多层架子跳到地上,撒开小短腿就往外跑,结果被正要进门的晓年一把给抱住了。
马上在他身上闻到了“大家伙”的味道,小虎崽又是生气又是疑惑。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哥哥一大早去哪里了?为什么身上有“大家伙”的味道,还这么明显!是不是一大早就去看“大家伙”了,是不是也给他早安吻啦?!
晓年见小虎崽争先恐后地叫唤着,莫名有些心虚: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一宿未归的前因后果。
昨夜他确实是在刘煜的屋子里过的夜,原本想着,反正刘煜要上朝,他可以一起早点醒来,趁乖乖和崽崽还没有睡醒,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好。
至于身上的味道什么的,可以一口咬定是昨夜回来得太晚、还没来得及洗干净。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刘煜是要上朝,但他走得时候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所以等晓年自己醒过来,才发现已经睡过头了。
他赶紧起床穿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了一番,然后飞快地往回赶,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面对小虎崽怀疑的眼神,晓年讪笑道:“外面可真冷啊,都要结冰了,哈哈哈……”
看到小虎崽眯起了眼睛,简大夫大觉不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画面,让他心生一计,顿时喜出望外。
“先吃了早膳,哥哥带你们去看好东西。”说的好像他早上的“失踪”就是因为看“好东西”去了。
虽然还是有些怀疑晓年的行踪,但听到他说“好东西”,小虎崽还是很期待的。
于是恢复了开心的小模样,和晓年一起亲亲热热地撒了会儿娇,就去用膳了。
吃完饭后,晓年就抱着小虎崽往煜亲王的屋子走去,快要走近的时候,果然看到昨夜陪自己“走夜路”的那组小兔子冰雕,还完好无损地静静趴在那里。
因为房间里暖和,他拿进屋里的那只冰雕最后化成了雪水,但其余的冰雕被留在了户外,寒冬腊月的,自然保存得完好无损。
小虎崽原本还在晓年怀里将信将疑,这时候看到晶莹剔透的小兔子,立刻把对哥哥的怀疑抛到脑后。
——小兔子这么可爱,哥哥一定是早早起来看兔子来了啊!
看到小虎崽兴奋的小模样,晓年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还好煜亲王“心灵手巧”,贴心地准备了冰雕,他这才好借花献佛,用小可爱来转移乖乖和崽崽的注意力!
和玩偶不一样,这一队漂亮的小兔子是冰冰凉凉的,起初还把小虎崽吓了一跳,以为它们“生病”了,着急地朝晓年嗷呜、嗷嗷地叫。
“这是冰雕,冰做的,当然是冰冰凉凉的了,”晓年从栏杆的下方掰了一根冰锥,拿起来给小虎崽看:“就是这样的冰做的。”
乖乖和崽崽拿小爪爪轻轻地摸了摸冰锥,然后又看看小兔子,实在很难想到这样一根端头尖尖的棒棒能够变成可爱的小兔子。
虽然没有理解“原材料”和“工艺流程”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小虎崽对冰雕爱不释手。
晓年托不动不停乱动的它们,只能把小虎崽放在了栏杆上,虽然围栏很窄,但以小家伙的身手和体型,并不成问题。
它们蹲在栏杆上,凑近了盯着小兔子看,都快盯成了斗鸡眼,要多专注有多专注,连出去玩雪的事情都不再提了。
它们愿意这样老老实实地待在一处,让曾经得不停追在后面跑、需要时刻保持紧张而累得快虚脱的晓年倍感欣慰。
不过小虎崽有厚厚的毛,长时间待在户外也没什么,但没毛(雾)的简大夫却不能自主抵御寒冷,他答应小虎崽,下午还会再带它们来看小兔子,可惜这个承诺一开始没有吸引力。
“嗷呜嗷呜~”乖乖用小爪爪捂住一只小兔子,不愿意离开,它冲晓年叫了一阵,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能把小兔子带回屋子里去。
晓年摸摸它的小脑袋,解释道:“因为这是冰雪兔子,只能留在有雪的地方,屋里没有雪,它活不下去,就会死掉。”
小家伙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再不要晓年带小兔子进屋了,于是简大夫顺利把乖乖和崽崽抱了回去。
煜亲王的亲卫眼看着在殿下屋里留宿了一宿的简大夫,早上竟然还能飞奔而去,刚刚抱着小公子转悠了半天,现在又毫无异状地回去了,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中有些曾经历过当年的药庐事件,更是疑惑不解,担忧不已。
——所以,要不要告诉蒋长史这件事,并请蒋长史多多关心殿下的身体呢?
……
午后,晓年先照看小虎崽们午睡,看它们乖乖侧卧在小毯子里,偶尔动动小爪子、蹬蹬腿什么,端得是一副睡得极为香甜的小模样。
他不禁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屋里还是太热了些。
就在这时,外面有些动静,似乎是高随有事禀报。
晓年安抚地摸了摸小虎崽的背,然后以极轻巧的动作起身,走出里间,打开门后果然看到高随面露忧虑地站在廊下。
“发生什么事了?”晓年见对方这般神色,还以为是刘煜发生了什么,顿时紧张了起来。
高随拜而回答道:“简大夫,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蒋昭容在景和宫不慎滑倒……殿下现在在宫中,派人回报说,说要晚些回府了。”
晓年一时之间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蒋昭容就是琬嫔,秋狩得喜讯,陛下大悦,回来之后就以孕育皇嗣有功为由,让琬嫔晋位。
虽然宫中、朝中皆有疑议之声,但到底没人敢在陛下面前说什么“还未生下来就算不上育有皇嗣”之类的话——那不是在咒这个金贵的孩子吗。
谁知道蒋昭容竟然这么不小心,在景和宫摔倒了……老人和孕妇滑倒,可都不是小事啊!
晓年在心里念叨:景和宫,景和宫……这不是徐贵妃住的寝宫吗?
“蒋昭容如何?人有没有事。”虽然这样问,但晓年心底已经有个不好的猜测——连煜亲王都被留在皇宫里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果然,高随答道:“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听说摔得不轻。”
“我知道了,如果殿下要回来,赶紧通知我。”晓年知道这等辛秘的事情,肯定是刘煜怕他等在府里着急才让人传出来的,能够知道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也就不再刨根究底。
蒋昭容是在徐贵妃那里出事的……虽然有几分同情孕妇遭了罪,但晓年知道宫里的事情,不能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所以也不好去判断到底谁是谁非,但这意外肯定会称为楔子,引来无数风波。
直到煜亲王傍晚回复,亲自带回了消息,晓年才知道蒋昭容的孩子没有了,而徐贵妃则被陛下软禁在了景和宫。
“虽然徐贵妃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动手脚,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这次她若还想借着太后和徐家的势来脱罪,恐怕没那么容易。”
刘炘只有皇长子一个皇嗣,其实并非偶然,除了当初的沅嫔,还有不少没能生下孩子就丧了命的妃嫔,只是这两年似乎变少了些罢了。
就算是这一次遭罪的蒋昭容,过去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都没沾染过。
想想刘炘刚刚在太后面前大发雷霆,煜亲王却全程冷眼旁观。
他让死去的沅嫔被追封为淑妃,也让琬嫔晋位成了可独占一宫的蒋昭容,但却没能保护他的女人和孩子……刘煜想,刘炘最应该深恶痛绝的,应该是他自己才是。
虽然不想这些烦心事来影响晓年,但今夜一过,有些事就尘埃落定了,他迟早会知道,所以还不如自己来说。
“徐家弃车保帅,不打算再包庇屡屡犯错的徐贵妃,这次徐太后没有插手,陛下决定拟旨晋封蒋昭容为德妃,而剥夺徐氏贵妃之位,将其贬入寒池宫。”
“那大皇子该如何自处?”自己的父皇把母妃给废了,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长子,似乎陷入了极其尴尬地境地。
听刘煜说,昨日陛下还为让尚在病中的大皇子开怀,特意令人做了冰雕供其赏玩,如今父子之间还可能如以前那般和睦吗?
第55章 陨落
“那大皇子该如何自处?”
“皇长子被徐太后带回了慈宁宫,陛下去看过他。”刘炘到慈宁宫去安慰受到“惊吓”的儿子,刘煜作为皇叔当然也随行了,那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看上去倒是“感人至极”。
——但他们是否真的心无芥蒂,那就只有本人才知道真相了。
徐贵妃虽然倒了,但蒋昭容也因此没有了皇嗣,就算她的圣宠不减,能够生下足以跟皇长子抗衡的皇子,最快也要两年以后,更何况她还不能保证自己绝对能一举得男。
即便这位还不见踪影的皇次子能顺利长大,但皇长子比他大这么多岁数,那时候也早就在徐太后和徐家的庇护下长大成人、站住脚跟,皇次子再想跟自己羽翼渐丰的成年兄长争位,那就得看皇帝和蒋家这边愿不愿意为他争了。
照晓年这个局外人来看,若是皇帝能够护得住他,现在就不会让蒋昭容没了孩子,而蒋家若愿意为他们母子出头,也不会让当年的琬嫔在宫中被徐太后和徐贵妃压得缓不过气来,光靠急功近利的蒋三爷,显然是成不了事的。
徐家这次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拿贵妃去换对手的底牌,不可谓不心狠,也不可谓不机智。
起码在大多数人看来,只要徐太后尚在,有皇长子在手,徐家就能屹立不倒。
只可怜了殷切期盼这孩子降生的冀州皇帝和刚刚才升了位分的蒋昭容,还有一心想做国舅的蒋三爷,到头来黄粱一梦,破碎而醒。
“陛下只有一个儿子,宫中就已经如此波澜迭起,若是再多几个儿子,岂不是……”
晓年现在万分庆幸祖父已经不在皇长子身边,要不然他们可真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只是一想到那些阴谋算计竟然连一个未出世的宝宝都不放过,身为医者的晓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刘煜见晓年听说宫里的事情就不太开怀,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于是转而问道:“今天在这里睡。”
如果不是今天宫里发生了大事,他其实是想早点回到晓年身边的。
昨夜虽未能温存一番,但抱着自己的珍宝睡觉,感觉很踏实,哪怕根本没用药油、进药浴,他也能睡得安稳。
晓年闻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稍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回答道:“今天恐怕不行……”
早上他好不容易借着兔子冰雕才瞒天过海,刚刚出门的时候小虎崽都追到门口了,看样子等不到他回去是不会乖乖睡觉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煜亲王虽然面无表情,但晓年还是诡异地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思。
晓年红着脸道:“过两天吧……”起码要等小虎崽不这么警觉了,才能过来啊。
他莫名有种父母瞒着孩子偷偷摸摸亲热的羞耻感,所以更加不自在起来。
可偏偏他与刘煜还什么都没有做,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睡在一处只是盖被子纯聊天。
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所以看谁都有鬼,晓年总觉得门口那和刘煜一样面无表情的侍卫看他眼神怪怪的。
简大夫怎么也猜不到,他们觉得怪怪的,不是简大夫跟自家殿下睡在了一处,而是觉得人都睡在一处了,简大夫白天还能活蹦乱跳(雾),一点事儿都没有。
……
就在晓年和刘煜在说话的时候,此刻在皇宫之中,也有人在对话。
冀州皇帝坐在床榻边,满脸疼惜地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握住她的手道:“琬儿,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伤心了,你再这样伤心,伤了自己的身子,难过却是朕呐。”
那女子容貌秀美,眉宇间却满是哀愁,无声落泪的样子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美。
听到皇帝的安慰,她慢慢转过头看过来,语气凄楚:“那是陛下的孩子啊,他们为何能如此狠心……臣妾无能,没办法保住皇嗣……臣妾就该和他一起去了才是,好过现在这般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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