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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叽叽叽!(玄幻灵异)——我独顽且鄙

时间:2018-06-19 09:57:32  作者:我独顽且鄙
  既然天仙不留颜面,妖尊也不欲再伪作客气,索性抛去涵养,挣开少年的束缚,哂笑道:“仙子说得好,我这污浊之物,还是速速消失得好。”
  他心中怒意几是生平未有,只恨身份卑微,这点妖力在堂堂天仙面前不值一提,若仅因受几句言语之辱便不自量力挑衅,而白白丢了性命,未免可悲可怜,唯有强压下一口气,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与这般眼高于顶的仙人分道扬镳方是正路。
  但既遭无礼,妖尊自也没心情讲究礼数,将近乎黏在身上的少年撞开,目不斜视,大步越过九凰仙子,往外走去。
  只是千算万算,漏算的还是少年小朗的厚颜无耻,见妖尊动了真格,少年心中大急,奈何大皇姑在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用仙力强留对方,急中生智,一个跃扑,从后方将妖尊拦腰死死抱住,脸转向九凰仙子,语出铿锵道:“大皇姑,若您不允他上丹穴之山,侄儿便随他留在下界,再燃涅槃之焰!”
  九凰仙子的面色顿时铁青,她怒目向那面色并不较她好看多少的妖尊,鄙夷至极地斥了一句:“好个低贱无耻的妖物!”
  她双目忽闪,不待室中其他仙妖有所反应,猛将衣袖向着妖尊轻轻挥动,仙气鼓动,小朗心中大骇,本能地要护住妖尊,不惜与大皇姑相抗,两股至清至澈的仙气一激荡,小朗登时察觉不妙,然而已经为时太晚,拥在怀中的妖尊倏尔急速缩小,小朗忙伸手抱住,不禁哑然:
  妖尊竟已不是人形,而重新成为一只金毛红冠、油光水滑的大公鸡,只是如今真应了世俗那一句形容,所谓“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连头上的冠也耷拉下来,一副颓败不堪的模样。
  “大皇姑!”少年勃然大怒,欲要向九凰仙子发难,又恐伤害到已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妖尊,只好先牢牢将大公鸡抱稳,恨恨地瞪着始作俑者。
  九凰仙子终于整治到这个不逊难驯的侄子,心情舒爽,此刻重新换上了盈盈笑意,柔声道:“你这般心急火燎做什么?大皇姑可是在帮你。”
  见少年嘴角一撇,九凰仙子含着浅笑不急不缓接道,“大皇姑若不夺去那妖物的妖气,侄儿你却要如何带他上丹穴之山?仙家圣地,非但于他这妖体有害无益,折损寿命,万一其间再有个什么差错,影响清浊之气的平衡,族中的各位长老岂不是更要找你麻烦?”
  少年的回答自然也在这位久经世故、身份非同一般的仙子意料之中,他紧紧将大公鸡搂在怀中,丝毫不曾察觉他这举动令得已不剩多少气力的走地禽费劲地挣扎了几下——沉下脸,冷声道:“大皇姑何必再拿那些不死已僵的老鸟来压侄儿?侄儿愿将这凤凰族世子之位让出,只要换得吾生母的性命来!”
  人间俗世常有“龙凤呈祥”一说,然而少年却深知这不过一个绮丽之幻梦,他是凤父龙母所生,仍因着父母之间身份天壤之别,最终令少年生母含恨离世。
  那九凰仙子与少年的生母交情匪浅,听少年这么一说,想起龙族之女,竟不得天命,魂飞魄散,不禁心中恻然,沉默了好久方语带伤感地道:“侄儿,当年你父那般能耐,你母亲还是正正经经的龙女,他们俩的情谊虽说有些惊世骇俗,到底算不上离经叛道,却仍不得善终。你若真要与这……酉禽之妖结为连理,你愈发不能任性妄为,你父亲如今什么下场,你岂能重蹈覆辙?”
  这番话是九凰仙子有感而发,入情入理,说话之仙也未再端着矜持的架子,眉目哀愁,少年怔愣片刻,忽而便就着怀抱公鸡的姿势直挺挺地向九凰下跪,哽声道:“大皇姑,您见多识广,又是除去母亲之外,最疼侄儿的人,求您无论如何,给侄儿与他指条明路。”
  九凰仙子的目光落到那已然一动不动的大公鸡身上,五味杂陈,心中厌恶至极,恨不得一下就将那不知廉耻的妖物劈死,也不知此邪物哪来的神通,竟趁着凤凰族世子涅槃神智未清、能耐未复之际,使了不知何等不如不入流的手段,将世子迷得神魂颠倒,就一妖物,也痴心妄想个“攀龙附凤”!
  原来,少年小朗在七夕之夜赠予妖尊的护体仙印,并不是凤凰一厢情愿便可大功告成、发挥效果,而是需要被赠予者诚心地接受,两情相悦,方成其护体。
  既有前因在此,九凰仙子当然是万万想不到,对凤凰族世子的一意孤行,那只“寡廉鲜耻”的大公鸡是有苦难言,当时接下这区区一根羽毛的礼物,天晓得会是事关重大的“仙印”,不过是感动于小灰毛球的重情认真罢了。
  他如今被虢夺了妖力,连人身都维持不了,精气神皆降至极低处,又被那不知轻重的少年怕摔似的箍在怀抱,几乎是连呼吸都难舒畅,头脑昏沉间听得任何声音都是嗡嗡不清,好不容易少年换了姿势,他勉强能辨认出那不可一世的仙子说话:“罢了,你且把他带回丹穴之山,但切不可泄漏他的山妖出身。丹穴之山藏天地灵气,你若愿持之以恒,领他修炼身心,待他彻底褪去妖形,步入仙道,等到有了上仙之气,再携他拜会昂日星君,扯个不近不远的关系,到时候他既有你所鼎力关照,身后又有所傍,凤为百禽之王,他到底也是只禽鸟,想来长老们不至于反对才是。”
  少年闻言,视线落在垂头丧气的大公鸡身上,喃喃道:“但……但那样的话,可得等多久?”
  九凰仙子冷笑道:“不管多久,都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你要你的小禽鸟为你担上诱骗凤凰族世子的罪名么?到时候可不止凤凰一族不会放过他,就是天兵天将也要收拾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物。”
  “……侄儿明白了……”少年最终还是颓然妥协,他抚摸着大公鸡的背,自言自语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惜少年仙力再强,仍不能窥破妖尊的想法,他也听不见妖尊心中近乎声嘶力竭地呐喊:“我不需要!小朗!放我离开!”
 
 
第七章 
  妖尊终于也做了一回升天的鸡犬,可是他非但不曾感到半分荣幸,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影随形。
  从为那九凰仙子锁住妖力开始,妖尊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无论少年如何费劲心思地哄他,也不管这丹穴之山如何美轮美奂,为他安排的居所富丽堂皇,舒适宜人,他始终闭口不语。
  九凰仙子只是将妖尊打回原形,并未彻底将他多年的苦心修为夺去,他仍可用人言,然这并未能令妖尊有任何欣慰之处,他非但绝不开言,便是连睁眼都少,倒似是他更不屑见到这丹穴仙境的乱象。
  失踪许久的世子随大长公主回到丹穴之山,自是凤凰族的一桩大事,非但山中热闹,连带天界也多有四方好事者凑趣,再兼凤凰为众禽之王,诸原身为禽类的仙家族群、仙界男女,凡有身份与资格的,无不以贺喜为名涌入丹穴山,一时间这平素清净高雅的圣山,喧哗热闹犹如凡尘俗世。
  只不过这一切,与被强行架入丹穴山的妖尊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如今所处,虽是天上宫阙,但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巨大的鸡笼,少年小朗倒没有过多限制他的自由,他其实可以在这座山中四处行走,妖尊起初的暗喜,随着初次出了宫门的经历而灰飞烟灭。
  那日是妖尊抵达丹穴山的第五日,前来服侍照料他的小童不知为何,过了时辰仍不见踪影,妖尊那老僧入定的假象随着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周围空无一仙而荡然无存。
  他飞身下床,有意趾高气扬地出了屋去,不禁欣喜若狂,处处树影婆娑,鲜花怒放,然到处都是静寂一片,不见个能动能言的活物。
  虽是毫无计划,总比在这莫名其妙的凤凰巢穴混吃等死、坐以待毙的强——要这么说却也有失偏颇,妖尊来了数日,除去第一日之外,余下的时间几乎少有空闲。
  那世子奇思妙想,真是存了要他这凡间妖物脱胎换骨一跃成仙的念头,可谓各种折腾。
  妖尊自修成妖体,早不入五谷轮回,纵然进食也是弃物形实体而独吸收其内在生气精髓,然而托那小凤凰的福,他不得不重新开始低俗卑贱之物才必须历经的事情,原因无它,是那世子不知从何处听闻,服用太上老君炼丹炉中的灵丹妙药可有奇效,便找上太白星君死乞白赖地要了一些新开炉的丹药。
  随后又嫌其丹小如豆,恐效用不足,只消少年打听到的、据传对修仙成道有所裨益的可食之物,全部不辞辛苦、千方百计地弄了来,变着花样儿或哄或骗,或是稍加威逼,心血耗尽,招数迭出,非令妖尊吃下就是了。
  这委实苦了妖尊,他若还是人形,倒是尚能做一番抗争,最不济,口中也能出言。可如今被封了大半妖气,连人身都维持不了,他有他的自尊与骄傲,让他以雄鸡姿态说话,无异自贬为犹如兰嫂子那般最低等的妖,落到那般田地,真不如杀了他痛快。
  然固执地不发一语,后果便是当少年或者珍珠中随便哪一位只消抓住他的双翅,莫说反抗了,连挣扎都不过落人笑柄的于事无补。
  连着数日被填灌入各色仙丹灵物,妖尊哪里消受得了,一团凝结不去的仙气滞结在他体内,令他每时每刻,百骸九窍,无一得适,不是若翻江倒海,便仿如烈焰灼身。
  这般苦熬到第三日,终于酿成恶果,整整一夜,妖尊不得安歇,状似人间凡夫俗子的跑痢之症,这惯了百年山中妖大王矜持的自傲之妖,无可奈何将尊严全作无用之物抛个一干二净,在少年毫不避嫌的照顾下,方艰难度过病来如山倒的艰苦时光。
  自然妖尊不会因此而对少年起任何感激之情,尽管公鸡无牙,难以切齿,仍是恨得他使劲啄上少年的手背,力透肤表,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
  “行凶”之后,听着少年低声惊呼,妖尊傲然抬头,仅用一侧乌黑的眼珠俾倪着捂手皱眉的少年,只等这养尊处优的少年冲冠一怒,将他逐出丹穴之山。
  哪料少年小朗眉间却是唯有忧愁与歉疚,他向妖尊怅然强笑,伸出未遭殃的手,温柔抚上大公鸡凛然竖立的红冠,失落地道:“看来太白星君说得对,不能这么急,可是你一日不成仙,我们就一日不能正大光明地出双入对,对你是折磨,我也是煎熬。”
  少年说着,到动情处,语气不觉更添了份哀伤,他将大公鸡抱入怀中,用脸颊摩挲着妖尊那身辛苦了一夜微见凌乱的金羽,又觉不解相思,索性在直勾勾瞪他的黑目上重重一吻。
  温润柔软的唇瓣带着几许虔诚,犹若羞于出口的千金一诺,妖尊心中百感交集,原本单纯的厌恶因少年这番举动而乍然模糊。
  他到底也是有数百年修为的妖,下界凡间,无论牛鬼蛇神还是肉体凡胎,都不过红尘眼中俗不可耐之物,逃不开各色爱憎怨嗔,七情六欲,妖尊虽未经历过席卷自身的大爱或大恨,但所见所闻得多了,还是有足够的能耐分晓情字真伪,知其所用深浅。
  这倏尔像是转了性子的凤凰世子,尽管不知他为何对己种下情根,但他这份毫不掩饰的莽撞,全然无视对方、不知体贴为何物的霸道,除去让妖尊哭笑不得外,又意外地彰显着他的率真,这少年丝毫不介意两者的仙妖天堑,也半分不以对一只公鸡另眼相看为耻辱,竟是真心抱了个与妖尊比翼双飞的念头。
  这莫名勾起妖尊对那共同生活了一段时日的灰毛小绒球的回忆,“叽叽”叫着往他身上扑,钻入他胸前衣襟处随他在南山四处巡视的小凤凰仔,憨态可掬地让南山之王发自内心地怜爱有加——
  直到妖尊在少年小朗的怀中醒来,发现自己又被那少年搂着入睡,少年沉睡的恬静容颜就在他脑袋上方,他不由在苦笑中鄙夷自己的摇摆不定。
  不管那少年是如何个心思,妖尊却心知肚明,他待小朗,确有近似父兄之爱护怜惜之心,对那黏人的小毛球喜欢得紧,但这仍是万万扯不到两情相悦之上。
  更为重要的是,他自入妖修已记不清时日,作那南山大王也有上百年光阴之久,他不想成仙,无意作那高高在上而不知人间疾苦的缥缈出尘者,他只愿守护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山岭,庇佑那一处卑微的妖,仅此而已。
  小朗要是同为普普通通的凡尘妖物,或许他们会在人间界的夹缝之中,同度一段悠长的岁月,彼此相知相惜,相互扶持,等到小灰毛球长大成俊逸少年,若是倾心于他,妖尊遥想,这份感情大概才会真有开花结果的可能吧。
  如今……高攀不起!
  逮到机会开溜的妖尊出了门,不幸却发现丹穴之山果非凡俗之地,放眼望去,到处云雾缭绕,异香扑鼻,宫殿楼阁隐隐绰绰,只见轮廓,而地上更无清晰可辨的道路,走不多时,简直要连东西南北都稀里糊涂。
  妖尊的原身虽比寻常公鸡要大上许多,可怎么也到不了半人的高度,视野有限,他唯一的办法,便只有仅沿着一个方向前行,正走到心情焦躁,不意骤然听见几个女子的娇笑,无需细听,那些轻佻取笑的话语竟就是针对他,以及——
  “瞧,瞧,那边的,是不是就那只公鸡?”
  “嘿嘿,肯定是了。丹穴山里什么时候来过这么低等的俗妖,污了咱们这的清正之气!”
  “嘘嘘,别乱说,给听到可糟了,世子可宝贝那只公鸡了,天天喂着仙丹呢,当心那公鸡给世子告状,让你们统统下凡去给农夫当媳妇……”
  合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妖尊驻足停步,却四下不见那些仙女的影踪,只听又一女笑道:“可是要草鸡变凤凰?哎,难怪长老们大多反对世子继位,又不是真正的火凤凰,做事还这么荒唐,害得我们这一族都成了仙界笑柄。”
  妖尊听她们议论地越发不像话,甚至扯到小朗,本就焦灼的情绪更添了怒意,正琢磨着如何能让这几个嘴碎的仙子住口,忽在此时,突如其来一阵强劲的怪风,风过处云雾皆散,数名锦衣女子的身影生生现形。
  一个恍惚间,妖尊察觉有异,猛低头看去,竟已是复了人身,他正自惊疑不定,就听几声参差不齐的呼声,抬头看去,那几个闲言碎语的仙子已慌乱匆忙地离去。
  “是哪位仙尊仗义出手相助?可否现身一见,容小妖谢过大恩?”妖尊提声道。
  云雾重汇,白茫茫之间,但见一只遍体皆蓝、拇指大小的小鱼穿过薄云,灵活地游动到妖尊面前,鱼嘴张合,吐出了两个泡泡。
 
 
第八章 
  明的是天界仙境,非龙宫福地,是打哪里冒出来一只鱼?
  妖尊大感莫名,试探着问道:“您可就是那助小妖解围的仙尊?”
  蓝色小鱼吐出了更多的泡泡,每个泡泡皆犹如鱼身大小,在妖尊面前环成一圈,状似珍珠项链,缓缓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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