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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败垂成(近代现代)——初禾/欲雪饮杯

时间:2018-09-06 09:07:23  作者:初禾/欲雪饮杯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了一片火海,接着是被烧成空架子的军火库。
  他走在那一片废墟里,看到血腥至极的断肢与残片。
  场景陡然变换,在眼前展开的是肃穆的葬礼。
  朦胧的阴雨里,一群身穿军装的人举着黑伞。他看到了队长,看到了秦黎。
  也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肯定精修过,帅气得他都不敢承认那是自己。
  他蹲在墓碑边,摸了摸照片,起身时,战友一个个从他身体穿过,很多人都带着墨镜,以遮掩泛红的双眼,沉默无声地将白花摆在他的照片前。
  这一场景他经历过几次。
  这是部队的墓园,每有战友牺牲,同样的情景就会重复上演。
  而这一次,他成了主角。
  所以我是死了吗?
  那躺在医院里的是谁?
  接受自己已经牺牲,其实不算特别难的事。那次爆炸太过可怕,能活下来才是奇迹。
  但接受自己在另一具身体里重生,对盛羽来说,却极其困难。
  他醒了,看着镜子中堪称漂亮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一死,一生,瞬息间,离那场爆炸已经过了八年。
  他渐渐了解到,那天来的男人是一名经理,在一家名叫花拾的会所工作。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成顷,22岁,是会所里的陪酒少爷,前阵子因为与客人起了冲突,险些被打死。
  或者说,已经被打死了。
  22岁……他捂着额头,忍受着后脑传来的剧痛。
  当年牺牲的时候,他也才22岁。人生还未走过一半,就急匆匆地离去。
  没来得及给在乎的人留下一句“再见”。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不是真正的成顷。
  他也不知道成顷去了哪里。
  梦里,他偶尔会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他闯入这个身体只是偶然,但将来消散却是注定的。
  每次醒来,他的病号服都会被汗湿。
  已经死过一次,明白死亡的滋味,所以得知这捡来的命存在不了多久,心情便格外沉重。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难道只是因为那个叫成顷的年轻人死了,这具躯壳需要有人填补?
  直到有一天,经理在无意间透露了一个信息。
  ——花拾的老板姓肖名衢,今年30岁。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第09章 
  盛羽没有“来日方长”,所以做不到“从长计议”。
  他与肖衢做了一辈子兄弟,高傲嚣张,至死也没能尝到恋爱的甜头。
  最可笑的是,连初吻都还在。
  如今重生在这个漂亮少爷的躯壳里,若是头上没有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剑,他说不定会告诉肖衢这桩离奇的事。
  肖衢一定会喜欢他现在的皮囊。
  这么漂亮,穿上军礼服的话,说不定有几分当年沈棹的风采。
  但世间的事哪有如果?
  随时会离开,何必奢求在一起。
  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当年情欲上脑,只敢躲起来暗自抚慰,现在却只期盼一夜的狂欢。
  一夜就够了。
  上辈子走得太过匆忙,留下了数不清的遗憾。他褪下衣物,站在等身镜前,认真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最后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这笑容哀伤而甜美,不像真正的他,老是凶巴巴的,就算被肖衢逗乐了,难得一笑,也笑得像个蠢包。
  他开始接受调教师的辅导,学习如何打开身体,如何摆出挑起男人情欲的姿势。
  最初,他满心羞恼,浑身像被灼烧一般痛苦。从来,他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下跪、主动分开双腿这种事,于他来讲,简直比受刑还难受。
  但调教师说,这些都是少爷们的基本功。要想得到伺候肖先生的机会,就必须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
  调教师还说——成顷,你是新人里外形、身体条件最出色的一位,你天生就是承欢的完美工具。
  拜这具柔韧的身体所赐,那些上辈子他连想也不敢想的姿势,现在只消上看一看,就能轻松摆出。而周身皮肤经过悉心保养,渐渐变得比刚出院时更加润泽光滑。
  唯一不足的是,腰腹上没有肌肉。
  他很怀念自己整齐漂亮的八块腹肌,那大约是他原身上唯一能用“漂亮”来形容的部分。
  那种“漂亮”代表着力量与勇敢。
  调教师也说,如果能练两块腹肌出来就好了。
  他着实努力了一阵子,但时间仓促,加之这具躯体似乎不适合进行力量训练,所以直到被经理送到肖衢身边,他的腹部仍然没有一丝肌肉的痕迹。
  好在调教师提出的另一个问题解决了。
  刚接受训练那会儿,他的表情僵硬得可笑,调教师哭笑不得,说:“你单凭这张脸,就能挑起男人的欲望,但你的眼神太凌厉了,表情也太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跑来的落难小王子。听话,眼神温柔一些,把锋芒都收起来。你要明白,自己是供先生们玩弄的,别傲……”
  那日跪在肖衢腿间时,他近乎完美地敛住锋芒,眼里唯剩下难以言说的眷恋。
  卑微这种词从来不适合他,但是如果可以用卑微换取与肖衢亲密的机会,那卑微也没什么不好。
  连死亡的滋味都品尝过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肖衢让他痛得失神失智。换了身体之后,感官变得尤其灵敏,连意志似乎也脆弱了下去。当初训练出任务,受再重的伤,也没吭过一声,现下只是承受肖衢的贯穿,就娇气得红了眼。
  但即便痛得抽搐,也理解到一件事。
  ——与心爱的人做爱,那种美妙的感觉,抵得过他拥有的一切。
  没想到还有第二次。
  模模糊糊间,他感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他尝试睁开眼,却是徒劳。
  大约只有眉毛挣扎着动了动。
  意识似乎有些散了,不知道这一回还能不能醒来。
  他想,活着真好。
  那么痛,也还是想活着。
  肖衢没有回平时住的家,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开车回到偶尔落脚的别墅。
  成顷在那里。
  昨夜,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完事之后没有立即离去,出神地看着昏迷的成顷。
  经理带着医生赶到,像上次一样将成顷转去另一个房间,测体温、处理伤处、打点滴……
  他莫名觉得不对味。
  两次情事,两次弄伤身下之人。这种事情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占有成顷时,他有种古怪而毫无缘由的冲动,粗暴得没有道理,几乎全凭本能行事。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生理需求需要排遣,但冲动却是没有的。
  活着的人,没有谁能让他冲动。
  但有几个瞬间,他将成顷当成了盛羽。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成顷没有半点像盛羽的地方。
  盛羽光芒万丈,而成顷只是个跪在他面前求欢的少爷。
  在花拾,看着高烧不醒的成顷,他紧紧皱起眉,出门抽了根烟,竟做了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将成顷带到了自己的别墅里。
  这些年,他从未将床伴带回家,就连关系维持得最久的那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家门。
  而这次,他却鬼使神差将成顷接了回来,还连夜叫来家庭医生,让侍者守了一夜。
  白天工作时,他走了几次神,每次走神时想到的都是成顷。
  这很不寻常。
  此时,成顷的烧已经退了,安静地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他站在床边,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成顷。
  须臾,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碰了碰成顷的额头。
  成顷的眉间轻轻皱了一下。
  肖衢的指尖僵住了,像被烧灼一般收回来。
  当年盛羽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被碰额头,眉毛就会皱起来。
  小时候,他看盛羽皱眉好玩儿,老是趁盛羽发烧打瞌睡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揉盛羽的眉间。
  有一次盛羽被他弄醒了,抓住他的手指就咬了一口。
  没流血,但落下两排清晰的牙印。
  两人为这事打了一架。
  不过说是打架,也不过是闹着玩儿而已。
  自小到大,他从未对盛羽下过狠手。
  后来长大了,盛羽只发过一回烧,原因是帮他打架,深秋淋了一场大雨,回家没及时换衣服洗澡。
  盛羽警惕性极高,总说特种兵要从少年抓起,没入伍时就有意识磨自己的反应,睡觉时一点响动都会醒来,唯有生病发烧时,感官才会迟钝下去。
  肖衢就是在那一次,偷偷拿走了他的初吻。
  谁也不知道。
  盛羽看上去很凶,嘴唇却出人意料地柔软。
  只有肖衢知道。
 
 
第10章 
  醒来的时候,睡衣与被单都被汗弄湿了。盛羽坐起来,乏力地打量四周。
  这不是花拾,花拾没有哪一间房像这样。
  他撑着床沿,卖力地下床,赤裸的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支着床头柜,却还是有些站不稳。
  腿在发颤,脚踝、膝盖都不大听使唤。
  他很想知道,这是哪里,是经理帮忙安排的地方吗?
  窗帘拉了大半,从露出的小半块看,天是黑漆漆的。
  是白日尚未来临,还是太阳已经西沉?
  发过烧的人总是容易口干,他咽了咽唾沫,喉咙很不舒服。大概不止因为生病,还因为前不久才被肖衢使用过。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做的时候吞得太深,喉咙被弄伤了,口腔里顷刻间涌出血的腥味,但他很快将血沫咽下去,没让肖衢发现。
  吞咽的动作能带给肖衢快感。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做得算不算好,上辈子全无经验,这辈子也只用道具学过几回。调教师本来打算为他安排“同伴”,毕竟在真人身上体验,比含着道具揣摩效率更高。
  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含住其他男人那里,让其他男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他连想都不会去想。
  重生之后身体变了,但习来的格斗技能却没有忘记。他害怕自己一失手,便当场将那些碰到他的男人废掉。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似乎也没什么响动。他找不到鞋——想来应当是被人抬到床上的——只得光着脚,缓慢地往门边走。
  太想喝水了。
  挪了半天,手刚挨着门把,门就从外边打开了。
  看着站在门外的人,他心神俱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竟然是肖衢。
  所以这是肖衢的家?
  “你醒了?”肖衢右手端着一杯水,左手刚从门把上放开。表情很淡,说是冷淡也差不离。
  盛羽微张着嘴,近乎本能地盯着肖衢,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是太惊讶,还是越来越控制不好这具身体。
  肖衢微蹙起眉,绕过他走进屋,将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抽屉里拿出医生配好的药,正要叫他过来吃,却见他还木头一样站在门口,跟丢了魂似的。
  肖衢没有太多耐心,声音一沉:“还站那里干什么?”
  盛羽肩膀一抖,闻声转过身来,与肖衢目光相触时,经络骨骼就如过电一般。
  他的呼吸开始发紧,想立即跑过去,但腿实在软得厉害。
  一急,冷汗又出来了。
  于他来讲,肖衢熟悉又陌生。当年他哪里怕过肖衢,如今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不是他故意要这样,而是现在的肖衢,身上多了他未曾见识过的气魄与威严。
  心爱的人已经不是与他同龄的少年,他停在了22岁的年纪,而肖衢已经30岁了,那种经年积累的气场是他没有的。
  他不得不低头。
  肖衢说“还站那里干什么”,他的脚便像被一条线牵住,恨不得立即走到肖衢身边。
  但还是太勉强了。他花了一番功夫才从床边挪到门口,现在却要快步走回去。腿脚不听使唤,急着迈步的结果,就是狼狈摔倒。
  好在地上铺了厚实的地毯,摔下去也不痛。
  他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太不争气,还未抬起眼,就看到肖衢的鞋。
  他没有往上看,咬了咬牙,想站起来。
  “成顷。”肖衢突然唤他现在的名字。
  他不易察觉地一抖,这才勉强地抬起头。
  肖衢俯视着他,目光与声音都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也没有丝毫怜惜。
  怜惜他倒是不需要。但肖衢漠然的态度让他心脏清晰地一痛。
  肖衢真的变了。
  成熟了,已经是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但是肖衢过得好像并不开心。
  那天的聚会来了很多人,都是小时候的玩伴,秦黎也来了,和肖衢喝了很多酒。
  即便如此,肖衢也始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这令他心痛。
  以前肖衢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肖衢啊,是院里最会讲笑话的人。他笑点那么高,又习惯性绷着脸,都时常被肖衢说的笑话逗乐。
  也不知道这八年,肖衢是怎么过的。
  他只是花拾的少爷,身份低微,接触不了太多人,打听来的关于肖衢的消息十分有限,只知道肖衢的生意做得很大,没有依靠家里,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至于感情,经理说,肖先生没有固定的伴儿,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他很意外。肖家背景极深,肖衢归国后为什么不靠长辈?
  是因为喜欢男人吗?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说得过去。
  大约多年前肖衢为了沈棹和家里闹过矛盾,从此独立出来。
  为什么现在没与沈棹在一起?他已经懒得去想。这与他没有关系。他重生一回,不过是为了弥补遗憾,醉生梦死。
  “站不起来?”肖衢问。
  他回过神来,手臂连忙使劲,却感到手肘酸麻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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