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谨言被砸的神志不清,又加上早起没睡醒,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现代,闭着眼起床按照记忆走路,撞了个满头星星。
女孩子一大清早起床的蓬头垢面样子是不能被喜欢的人看到的,苏语尽管听到外面乒乒乓乓之声心疼无比,但理智还是让她躲在了帘子后面发号施令:“你清醒一点!”
“哦。”胜在季谨言没有起床气,只是迷糊地点点头,他昨夜是和衣而睡,不需怎么整理,抖了抖睡的稍微有点翘起的小卷发抬脚就往外面走。
“皇上您怎么自己出来了?”继昨日之后小磊子再被大惊一次,“小的还没进去伺候您穿衣洗漱呢。”
可怜这倒霉孩子,从没伺候过这样的主子,而未来锻炼心脏的路漫漫兮其修远,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
季谨言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小磊子却被他盯得背后一凉,忙改口道:“小的多嘴。皇上您想怎么办就这么办,您洗漱过后是在苏才人这用早膳,还是回金龙殿用早膳?”
季谨言一向是能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的性格,虽然昨天和苏语聊了聊,打开了点话匣子,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性格不可能一夜之间改变,一听说能离开自然跑的比谁都快。
只是他抬头看了看尚未有破晓迹象的夜空,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现在是几点?”
“回皇上,刚过清晨四点。”
季谨言眼皮一跳,仍是面无表情道:“这叫凌晨四点。”
苏语听着外面季谨言似乎离开了,才悄悄从床上爬下来,摸到镜子跟前照了照。
果然刚睡醒的样子不堪入目,凌乱毛燥的头发张牙舞爪,整个人面容颓废,眼袋水肿,还好季谨言刚刚没看见她,否则说不定能惊恐到变形。
苏语左看右看,还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古怪,抬手摸了摸脸,掉下来一手粉。
她、没、卸、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饿了一晚不说,还带妆睡了一晚。不找办法穿回去,她这身子骨迟早要折在这个奇怪时空里。
忍着悲愤自行洗漱完毕,苏语传人过来。
昨夜上半夜是阿椋守夜,下半夜换了个面生的宫女,听闻苏语传唤,本在偷偷打盹的她突被惊醒,强忍困意赶来伺候这位皇帝的新晋宠妃。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早饭啊?”苏语有气无力道,又困又饿使她都没有力气先逗逗可爱的小姑娘,直接单刀直入切中主题。
“才人,你这是……怎么了?”面生宫女小心地看了一眼钟,抖着声音回道,“这才四点多啊。”
“四点?”苏语皱了皱眉,“皇上不都去上朝了吗?”
“本朝沿袭前朝惯例,上朝时间是五点。可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御膳房的早膳最早也要早上六点送来。才人,您……您没事吧?奴婢先给您梳妆吧?”
苏语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咱们宫有小厨房吧?”
宫女在心里叹了口气,被这个没有常识的八品才人给打倒了,但她生性胆小,故而依旧唯唯诺诺道:“您在正八品,并非主位,小厨房……您暂时是不能用的。”
这就叫做别人家的穿越VS我的穿越。
苏语被一锤重大打击砸的心灰意冷,蔫蔫道:“行吧,那我先梳头。”
“才人您想梳个什么发髻?”
本来打算自己扎个马尾就敷衍了事的宫斗萌新苏语突然提起了点兴致,困意也去了大半道:“有什么推荐吗?”
已经习惯了苏语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宫女背书般规矩答道:“嫔妃多梳拧旋式、盘叠式、结椎式、反绾式四种款式,其中拧旋式中一般有一般有侧拧、交拧、叠拧……”
“停停停,你说贯口出身的吧?”
宫女被她一喝吓了一跳,但又没压制住好奇心,小声问道:“什么是贯口?”
苏语一拍桌子就要起势:“嘿,贯口就是蒸……哎算了算了以后再给你们表演,这些发型名字我都大概知道你不用再背了,你就告诉我如今宫中梳什么最寻常最不容易出错?”
宫女仔细想了想道:“应当是单螺髻吧。”
“哎你们这些小姑娘,说髻不说吧的规矩也不懂。算了算了来吧。”
幸好小宫女听不懂苏语在说什么,凭着手巧很快将苏语长长的头发盘起梳成一个规矩的单螺髻,簪上一支玉簪,又取了小镜子来给苏语照。
“梳的还真是不错。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已经完全清醒的苏语又做回了老本行,开始勾搭小姑娘。
“奴婢小杏。”
苏语嘿嘿一笑:“这名字好。杏花好看,你也好看。”
至于上妆过程,苏语作为个钢铁直女,对这些古代的化妆品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直接爽快地赏给小杏姑娘了。
好不容易眼巴巴地熬来了御膳房的早膳,苏语边狼吞虎咽吃早饭边缠着换班后的阿椋来给她科普宫中小常识。
苏语住的是离皇后所居坤宁宫较远的永和宫,此宫主位是上次大选时位分最高的正六品蔡嫔,出身颇高,心气也高,据说之前平日里从不与苏语往来。
“她一向自负家世显赫,如今小姐您一时成了第一个被宠幸的,恐怕她一时会想不开。”
“位分不小,心眼不大。既然这姑娘这么麻烦,我今天就和季谨言讲搬个家就是了。”
阿椋瞪大了眼,虽然她不清楚自家主子和皇帝到底有多好,但听她的口气,这是要恃宠而骄,失了本分啊。她犹豫着是否要提醒下苏语,却被她催着继续讲其他妃嫔。
“皇后娘娘是太后选的,朝中重臣林少傅的嫡女,十二岁就嫁给了皇上。”阿椋想了想,笑道,“小姐你第一次见她就夸她生得实在好看,如今失了记忆,再见不知是否还会做此感慨。”
阿椋突然提起往日之事,倒是让苏语对这位皇后颇感兴趣:“那这皇后平日怎么样?”
“皇后是个很重礼数的人,但待人还算温和,这三年也未生过什么事端。倒是皇后之下,有位庄妃,是皇上的远亲,仗着出身时常挑事。除了皇后,谁也不放在眼里。”
苏语好奇地玩着自己头发上的玉簪,边接话道:“那也不能怪她,除了皇后,也没人位分比她高了不是。”
至于其他人,都是大选一批入宫的普通角色,平日请安来来去去,也从来没多有交集。阿椋只略略带过,不再赘述,转而担忧起苏语来:“只是,小姐,你今天可要小心了。毕竟你现在……”
“没事儿,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季谨言扛,咱走吧。”挑了套冷色系常服换上,苏语便乐颠颠出门去给传说中实在好看的皇后请安了。毕竟谁会不喜欢好看的小姐姐呢?
去坤宁宫路不算短,不过苏语这种天生安分不下来的人,走个小路找石子踢,走个大路踩格子玩,这路程也很快就走完了。
坤宁宫着实气派,富丽堂皇,苏语宛如乡下人进城一般东看看西看看,幸亏有个阿椋在旁边时常提醒着,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苏语估摸着时间还有一刻钟,不算太晚,但等她走进去才发现一大半人都到齐坐好了。主殿中央坐着位穿深紫色宫装的女子,想来便是皇后。
苏语按着阿椋所说的,上前行叩拜大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果然温声细语:“起来吧。赐座。”
苏语乖乖站起身来,其实本朝规矩较前朝来说已经相当宽松,这样的大礼本就不行也罢。只是她听说皇后是重礼数之人,非得把一套做全了给她留个好印象。不过现下,她就可以抬头大大方方地直接欣赏皇后美貌而不用恪守礼节了。
四目相对之时,苏语毫不夸张地说,她感到全身仿佛有刹那间的电流通过,真实地被惊艳了一把。
作为互联网时代生活的现代人,好看的姑娘见得不少,但大多隔着屏幕,谁又知道精修图经过了几层滤镜磨皮,颇有不真切之感。
而面前的皇后就端坐在她面前浅笑着望她,一时间她脑子里乱哄哄,一会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一会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卿人国”,一会又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读过的所有形容美人的诗词文赋,全部加到她身上也不为过。
只是有一点,她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对上皇后一双明眸,却看不到一点生气,仿佛一滩从未有过涟漪的死水,死气沉沉。
苏语在所有夸姑娘的文赋中,最喜欢的还属洛神赋的那句“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找配得上这句话的人。
她望着皇后定格如程序模板化的三十度上扬嘴角,暗叹一声可惜。
她若是真心笑起来,一定就是赋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完毕。对于古代建筑环境描写真的很无力。
今天的我也在祈祷小天使来聊天。
(PS:苏语叫季谨言清醒一点那段我真的很想在前面写 蚂蚁竟走了十年啦)
☆、此处相逢似故人
座位是按位分坐的,但皇后殿内并无这么多椅子,故而末流的位分只能在后头站着。苏语运气不错,正八品的位分刚好能够轮到最后几个位子。
人还未到齐,所以皇后只慢慢地喝茶并接受零星妃嫔的请安,苏语可以趁机看看周围已经到了的妃嫔。
只是尴尬的是,苏语发现当她环顾周围的的时候,殿内所有宫嫔的目光也全部落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还瞥见有三两宫嫔边看她边交头接耳,就差指指点点了。
季谨言啊季谨言,看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苏语只得低下头,装样子喝喝茶。
其实这也不能怪季谨言,皇上首次临幸妃嫔固然算是后宫一大新闻,另一引人注目的点则完全是苏语自己的问题,她生相平凡,又不作任何点缀,在后宫大环境中不说是格格不入,也至少是独树一帜。
“才人姐姐好。”从左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苏语合了茶盖望去,左边的女子一身娇嫩粉色宫装,发间稍配了和裙子相称的珠翠,眉眼间满是少女独有的机灵劲儿,正托着下巴笑意盈盈望着她。
苏语自然认不得她,也不记得阿椋和她提过这个人,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只得顺着她的话回道:“妹妹好。”
那姑娘似是识破苏语的窘迫,笑道:“才人姐姐别慌,咱们之前从未不往来,姐姐不认得我也是正常事儿。我是长春宫的谢贵人。”
苏语的情商放在真实宫斗中那绝对是活不过一集的水平,但她生来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识人极准,能够非常容易辨别一个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就像现在,虽然这位谢贵人突然间和她搭讪是有些奇怪,但苏语能察觉到她并非不怀好意。
况且这位谢贵人容貌虽不像皇后般惊为天人,但一双笑眼却最是动人,像极了她曾经一位老友,此时便不免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情怀:“谢贵人安好。我是永和宫的苏才人,有空不妨来我宫内坐坐。以前从不往来,以后便可以多多往来了。”
谢贵人颔首笑道:“这是自然,妹妹我还要多谢才人姐姐帮我的忙。”
不是她说的从未往来吗?又从哪冒出来的帮忙?苏语一时语塞,强笑道:“贵人说笑了,我并不记得帮过贵人什么。”
谢贵人闻言莞尔,拍了拍腰上的钱袋,道:“我之前组织了一部分宫嫔赌了一把皇上第一个会临幸的宫嫔到底是谁,我赌了才人你,赢了一笔不小的钱,等有空我还得请才人喝茶才是。”
难怪这么多宫嫔都用嫉恨的眼神看着她,敢情不是皇上,是为了钱啊。苏语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边咳边道:“你们宫里人真会玩。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赌我?”
谢贵人一本正经道:“因为你赔率最高,一赔五十呢。”
苏语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又被无意间嘲讽了,不过她的重点显然不在于此:“一赔五十!早知道叫上我啊,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开赌局,什么时候赌皇上有关的,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行啊,毕竟才人姐姐如今新贵得宠,这赌盘我以后就仰仗才人姐姐了。”谢贵人觉得和苏语实在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正想再说什么,却被踏着点踩入坤宁宫的庄妃打断了。
“哟,大家都到了。本宫今儿可没迟到啊,时间刚刚好。”这位传说中季谨言的远亲庄妃进来便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苏语身上,吃吃地笑起来,“哎呀,这不是苏才人吗?怎么,本宫瞧你今日气色不太好,想必昨天晚上伺候皇上太累了吧?”
苏语是听惯黄段子的人,这点程度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刚想回怼两句就听得皇后狠了声发话:“庄妃,一大早便口无遮拦,成何体统。快落座吧!”
庄妃斜眼看向皇后,娇笑道:“皇后娘娘对皇上可真好,皇上看上的人,皇后娘娘就使劲护着。可怜臣妾在这宫中无依无靠的,连个倒苦水的都没有。”
说归说,她还算买皇后的面子,行了礼便坐下不再多言。
接下来便是惯例的皇后发言时间,众妃嫔不得插话,也不得左顾右盼说悄悄话,苏语没想到这请安原来这么无聊,活像是升旗仪式的时候听教导主任训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话绵绵无绝期。
皇后就昨日宫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事无巨细进行了严肃而啰嗦的总结,苏语没料到这美人竟然内里性格就像是严肃的老干部,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也能延伸出无穷无尽的教育话题,一点十七八岁的少女感都没有,一下子对这位皇后的好感打了折扣。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苏语即将昏昏欲睡过去的时候,皇后终于做了结束语:“今日就到这里,姐妹们想必也累了,就暂且散了吧。”
苏语刚在心里欢呼一声,就听见皇后的下半句:“苏才人留下。”
被教导主任单独谈话,凉了。
谢贵人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个同情的眼神道:“有空来找我玩。”
苏语还在这被迫留下谈话的时候,季谨言那边也不好过,早上五点就被按着上朝,听了一群老头子絮絮叨叨讲一堆半文半白他听不懂的东西,几乎就要在朝堂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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