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还有一条线,可能宣传册上没有标注的很清楚,我给您介绍一下。现在像您家孩子这个关键阶段时间都挺紧的,所以我们一些有闲暇的老师也愿意配合孩子们的时间,而且我们的师资力量……”冯古今叭叭叭说着套话,像常年开车的老司机一样只有一半的精神放在谈话上。
对面的女士把审视的目光挪到她脸上。
“您也是亲自了解过的,绝对过硬;加上几位老师彼此之间配合的都特别好,您坚持一对一授课的话,老师之间肯定是要策划一套系统、全面、贴身打造的课程……”
那位家长说:“这些老师,都是名牌中学的在职老师吗?”
冯古今顺口答道:“这个是不可能的,在职人民教师是不被允许在外兼职给学生补课的。”
对面家长皱起眉头。
冯古今这才一个激灵,对着她眉间的几道线条补充说:“但是如果您要求,我们可以安排一些去年才因为身体原因从一线退下来的老资格教师。其实我们所有的任课老师都非常优秀,只不过这几位最了解目前的考纲,尤其是王老师去年还带了市一中的初三班,全班的最终成绩升学率什么都特别棒……老师们资历都印在我们资料上,让他们陪着孩子从小学毕业到高考结束……这套课程的价格是要另外计算的。”真的是啥都好,就是贼贵,您可想好喽。
家长眉毛松开,一锤定音:“可以,就要请这样的教师来教。”
冯古今:“诶?”
冯经理年度最大的一笔单子在她迷迷糊糊和客人的催促中做完了。
她让家长在会客厅里稍等,自己去办公室打印合同,后面排着个同事,平时的业绩也不怎么样的,看着她打最复杂的那种合约,忍不住羡慕:“哇,冯姐你又签到大的了。”
这话蛮正常,有的人说起来就会有点带着酸气。冯古今打着哈哈应付:“主要还是咱机构老师们质量好,家长也急着让孩子赶紧开课……”
话音未落,她手机响了,另一个一对一课程vip学生家长暑假要带孩子出门,要求调整上课时间,现在正等在她办公室。
冯古今头疼地看看刚打完的合约,她还得和刚刚那个家长签,并且敲定具体指派谁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她家孩子上课。
刚刚那个同事灵机一动:“唉,冯姐,这样!”
说着同事抄起合同文件,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碳素,一起塞到她手里,“你先把甲方位置签字填了,我正好没什么事情,替你去把合同给那客人!”
冯古今不好意思了,“你不是也忙?”
同事笑着说:“嗨,没什么大事了,况且你这单子已经定了,只是具体沟通负责而已。再说了,这次的提成怕不是得有个几万,不请我们出去搓一顿啊?你请个好点的地方,就当谢谢我了。”
冯古今答应:“问问别的人,没什么事的话就今晚,包你们满意!”
☆、谈什么恋爱喝酒喝酒
晚上冯古今说话算话,带着一群嗷嗷喊着只要最贵的年轻人直奔她们部门聚餐最常去的那个餐厅,点了一大桌子。
下了班,离开了老板的视线,年轻人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开起玩笑来都是梗王。冯古今郁闷了一天的心情被他们逗的轻松了许多,一般来说她不会提前告诉别人自己签了一单,也不是那种超前消费,用还没到手的提成请客吃饭的人。但也许是整整一天浑浑噩噩的心情影响着她,让她无比轻率地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今天帮了她的同事勾着她的脖子,手里端着酒杯听另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提酒讲话,不像她白天畏畏缩缩,为即将垫底的业绩愁眉苦脸的模样。
喝两口酒,煽两句情。所有人都不像自己了。
她想:今天我也不像我了。
不就是被小老板躲了一下吗?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能够体谅别人的习俗习惯,也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奇葩癖好,五花八门的处世态度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在这屁大的小事上卡住了,拧上了,较上了劲?
是……因为在乎吗?
她心里砰地一跳。她想想那个女孩子,温柔体贴,有着炒鸡棒的厨艺和家务的技能,最重要的是脸和身材百分百贴合她的审美。
这是喜欢吗?
会不会太肤浅?你有和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再进一步地了解过她吗?除了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工作,她的家人、她的社交圈子、她生活的一切一切你都不知道。
这是喜欢吗?
那致辞的小年轻抖了个包袱,所有人笑起来,欢呼,用杯子敲击桌子。
冯古今在笑声中跟着举杯。
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从哪里开始的,有人能说的清楚吗?常常被提起的“一刹那的欢喜”,一次迷惘和惊喜相随的回眸,一次害羞的抿嘴微笑,一个踩着舞鞋惊鸿一般一闪而过的剪影……对她冯古今来说,喜欢不是从沿着一个姑娘祖坟上挖八辈子知根知底开始的,而是从一次不知所谓的悸动,才产生了想要了解更多的欲望。
这就是她的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火车上手机码字不比电脑慢……就是俩拇指痛
☆、是甜甜的鸿星啊
夜里,冯古今踉踉跄跄回到小区南门,直奔西点店而去,心想这个情节可真眼熟。
蒋鸿星看到她出现在门口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喝酒啦?”
冯古今脑中警铃大作:现在很多女孩子的择偶标准就算没有“不烟不酒”,至少也要“少烟少酒”才可以,认识没几天喝了两次,怕不是要被盖个“酗酒”的红章?
顿时满满的求生欲包围了她:“哎呀就是最近应酬特别多,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喝!平时我过得可养生啦,举个例子吧,就你给我那酒,我一口都没喝!”
蒋鸿星惆怅:“不好喝嘛?”
冯古今恨不得抽自己那不争气的嘴巴,赶紧补救:“不不不,珍藏,偶尔才拿出来品……品鉴。”还打了个酒嗝。
看着冯古今的狼狈相,蒋鸿星“噗嗤”笑出声音。
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此乃真理。冯古今淫者见淫,只觉得这小美人从性别到长相到性格到技能点全都是她的菜。对啊,她就是那种会对走在路上,对湖边连名字都不清楚惊鸿一瞥的美妞动心的昏君吧。
等等???
冯古今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还不知道小老板的名字诶!她加了人家微信不错,可人家微信名字是“甜甜的甜品店老板”,也没有显示真名!
如何不动声色地获得暗恋的人的名字?在线等挺急的。
任冯古今在门口思绪神游,蒋鸿星只当她酒劲发作,留门不关,当先进去准备新种类解酒汤。蒋鸿星自己也不清楚,该期待解酒汤管用还是不管用,如果不管用,冯古今是不是,还会断片留宿?
果然冯古今磨叽一会也蹭进店里,还知道顺手锁上卷帘门。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机会,装醉也要留下来啊!
一杯蜂蜜水放在桌子上。
蒋鸿星说:“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解酒方子对你管用,随便试试吧。”
冯古今说:“啊。好啊。对了趁今天咱俩都有空,还是商量一下伙食费的问题吧?你别拒绝——”
果然对面蒋鸿星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冯古今:“是,你可能会觉得你只是匀给我这个劳劳碌碌,饥寒交迫,可怜巴巴的一线城市吃土专业户一碗馄饨,可我不能就,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地接受啊,孟子说这叫嗟来之食——不不不,我没有说你施舍我的意思,只是从我成年以后,我连我妈妈家的饭都没吃过了。”
蒋鸿星羡慕:“真好,你还能回妈妈那里吃饭……不过你妈妈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冯古今:“额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唉别跑题!在讨论伙食费呢。我想,至少每个月我要转一千块给你,每顿合折三十多。”
蒋鸿星皱眉:“有点多,你吃路边摊不值这些。”
冯古今:“你这个家庭制作,又干净,有好吃。不按粤式餐厅价格收款都是我占便宜呢!”
她言之凿凿真情实感“家庭”两个字一出,蒋鸿星有一种微妙的感受,仿佛有人用羽毛拂过心尖,这才知道,哦,原来我的心脏,也是可以柔软下来的。
蒋鸿星说:“行,听你的。”等你变成我的家庭成员,这笔钱就不用给了。
冯古今笑嘻嘻地说:“我微信里没钱,用支付宝行不行?”
蒋鸿星当然没问题。
于是支付宝打开,扫码,加好友,转钱。
使用支付宝有一个非常棒的要求,加好友的时候一定要验证一下对方的真实姓名,所以冯·奸商·老油条销售·古今对着手机屏幕上一行:(甜甜的甜品店老板)*鸿星,鸡贼地笑得像颗熟透的石榴。
是甜甜的鸿星啊。
☆、是时候带她出门了
临到月底,事事顺利。
冯古今每天吃爱心早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甚至有为爱情加把劲儿升升职,为大国添砖加瓦,为小家筑墙建梁,趁早扯证,领鸿星小老板回家的冲动。
同事组织周六团建爬山。
这种活动冯古今最讨厌参加,同事中什么人都有,和要好的人一起还好,至少有点共同话题,讲讲笑话唠唠嗑;可要是碰上看一眼都心生厌倦的货,那是出去玩还是找不自在?
不过这次,她是一定要参加的,因为这种活动只要凑够了份子钱,是鼓励带上家属的。微博上讲,评价一个人适合不适合过日子就是要和她一起出去旅游嘛。虽然小老板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宜室宜家,动静相宜的好妹子,可她冯古今可没给人家留下什么好印象,酗酒还颓!这次她决定卯足了劲,努力表现自己,争取留下负责任、有预见能力,贴心贴肺知冷暖的三好对象备选人员印象——
“我去不了呀。”鸿星小老板不好意思地说。
晴天霹雳!
“你看,店里就我一个,我要看店的。”蒋鸿星腼腆解释,“不然你自己去吧?”
冯古今想想问:“平时逢年过节,你也都不出门?”
“我也没什么熟人,不太想出去。”
“从今年年初,到七月半了,一次远门都没出过?”
仔细想了想,蒋鸿星确认:“是……”
冯古今又问:“周六一天的营业额,不是纯利润能有多少?”
“周六的话……一千五上下吧,周末补课的学生多一点,后面小区不上班的普通人也多一点,生意要更好一点。”小老板账目记得一塌糊涂,只能大差不差地给一个估计数值。
“叮。”
蒋鸿星的手机响了一声。支付宝提示收款1500元。她目瞪口呆看向冯古今:“你……”
“人不能一直憋在家里的,不健康,跟我出去走走嘛,交交朋友,呼吸一下深林里的新鲜空气。”冯古今笑嘻嘻地哄劝。
周六时,蒋鸿星稀里糊涂地被她拉上去往郊外的大巴车。
那一千五百块蒋鸿星偷偷又转了回去。
☆、出门遛弯
有山有水,风调雨顺,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人杰地灵。
一大早,大巴晃荡了一个半小时才把冯古今等人送到了目的地。
车正在找停车位,蒋鸿星撩开空调车的窗帘,越过景点大门和大门外汹涌的人潮打量这座青山。
“来过吗?”冯古今就坐在蒋鸿星旁边的位子上。
“没有。”蒋鸿星诚恳地说,“我好像除了开店必须要去的采购点,这个城市的其他所有地方都没有去过。”
冯古今豪迈道:“没关系,以后冯姐带你走遍全市,今年来不及了,我没年假了。等明年,咱俩组个队,把省内的景点也都逛一遍,然后后年去隔壁省……要是实在不喜欢国内复制流景观的话,去国外也是一样的。”
蒋鸿星定定地看她,搞得脸皮厚如城墙的冯经理也终于红了脸。
这段话,不像是朋友之间意气相投的约定,反而像某种重要的仪式上不能轻易出口、言出法随的许诺。
车停稳了,后排的同事们嘻嘻哈哈,彼此招呼着下车。
上次帮过冯古今的女同事路过冯古今时抱怨:“这天怎么阴了?行政部谁挑的的日子,万一下雨怎么办?”
恰好解了冯古今的尴尬,她站起来笑道:“那也没啥办法,老板提前半个月定的日子,天气预报也没那么准。”
一听是老板定下的日子,女同事吐吐舌头,噤声走了。
冯古今也不在意,引着蒋鸿星下车。
郊外的山是某一座山脉的余脉,不算巍峨,车辆也只把他们送上山脚下的停车场。
“两个多小时的路,你能坚持下来吗?”冯古今笑问。
蒋鸿星侧脸看她,觉得刚刚车上的交谈她现在都无法消化,一脑子的猜疑,而冯古今居然已经淡然处之,还能和自己正常讲话、玩笑,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对自己的气恼:明明和冯古今在差不多的时候走入的社会,为什么自己不能这样冷静自若,更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情商爆表的脑子,从对方的话语、手势、眼神中判断冯古今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
她不知道,冯古今心中一样是惊涛骇浪,风雨怒号。并不是冯经理中央空调,想撩就撩,冯古今深知“where they are”,本来不肯轻易说出这种引人遐思或误会的话来,实在是一不小心,明明是普通的话,情却顺着舌尖爬过去,叫蒋鸿星一眼就瞥见了。
但是谁也无法打败一名资深销售人员的脸皮——纵然心中千百个“妈卖批”纵横交错,生怕蒋鸿星下一秒泪盈于睫说对不起你不是我的款我们还是结为姐妹以待来世吧时冯经理脸上还是一派笑嘻嘻的大度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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