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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开口，一声声都是眷恋。
“体会一下，那个谁离开我的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田助理看着邵晗抱着抱枕窝在座椅上，一句一句的闭着眼睛说话，“我想让他知道，不只是他在努力，还有我……”
邵晗又倦又累，整个人说话都没了逻辑，说来说去，又绕到了他哥身上。
“田哥你知道我哥那个人毛病有多少……真的是封建大家长，烦都烦死了。”
田助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连嘴角的笑意都收回了不少：“是吗？邵总怎么了。”
“其实当年斯安哥走之前和我哥谈话，我都听到的……我哥觉得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孤儿屁用都没有，配不上他金镶玉的弟弟我。活生生把人给我赶走了。”
田甜一愣，整个人似乎回到了那天。
他的老同学现在气急败坏的邵总面前，身躯笔挺，斩钉截铁毫无畏惧：“我会证明我的真心的，我马上就离开邵家，自立门户，等小晗长大……”
田助理想到这里笑了一声，忍不住为小少爷添了一句：“斯安他是自愿走的。”
小少爷突然喊起来：“真是我哥把他赶走的！”
“你诈我？”田甜突然反应过来，当时明明只有他在门外，邵晗哪里能听见这些话，只能摇头笑道，“晗少爷果然聪明。”
“我就说他怎么这么毅然决然就走了……”邵晗语气无奈，“你说我哥他怎么就只准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
“不许我们小少爷点灯。”田助理听到小少爷不自然的闭嘴，帮他把话接完。
田甜明白，在邵晗眼中，他和邵总是和睦美满的一对伴侣，自然而然就觉得愤愤不平。
凭什么大哥找对象可以找个男的，他就不行？
凭什么大哥找个男对象可以欠一屁股债，他就不能找个一穷二白的？
凭什么大哥找个负债累累的男对象还结婚办证，他就不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田甜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慢慢的闭上了。
鸠占鹊巢的故事，始终还是太难堪了。
第23章
夜色愈深，雨下愈猛。
邵晖半蹲了太久，直起身来都有些踉跄。他一边合上了箱盖，一边忍不住因为隐隐作痛的旧伤咬了咬牙。
这些个账单和发票看得他眼疼心酸，邵晖抚额揉了揉眼。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不去把他和田甜之间的那层若隐若现的隔阂揭开。
日积月累的隔阂成了痂，碰一下就让两个人都疼。
如今猝不及防的被对方一把撕下来，只留下鲜血淋漓的丑陋疤痕。
邵晖没有想过，他朝夕相对的枕边人，用八年的时间，做了一笔账。把他们之间的一切归纳成了一借一还的金钱交易。
邵晖叹了口气，作为伴侣，他是不是——太过失败了。
——————
邵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冷，他从衣帽间出来，准备给自己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暖壶里空空荡荡，邵晖颇为无奈的晃了晃壶身，打开盖从直饮水里接上了冷水，放上底座上。
水加热的声音很快填满了冷清的房间，邵晖看着渐渐冒气的壶口，慢慢眨了眨眼。
他低下头，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表盘，本以为空白的另一端，却出乎意料的出现了那颗心。
邵晖先是惊讶的挑眉，随后却皱紧了眉头。
——90bpm～
98bpm～
112bpm～
125bpm～
——————
“田哥！”
轰隆隆的雨声几乎把邵晗的惊呼声盖住了。
他一身雨水，狼狈得不行，眼前几乎快要被泥水糊住，邵晗双手向前，努力的拖住了身旁的人。
田甜之前一脚踩空，现在半跪在沙石泥地上，整个人就靠着邵晗手上那么一把力拖着，几乎在山崖边上挂着半个身子。
“嘶！”田甜忍不住的痛呼，从脚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力气站立起来，他努力的抹了把脸，看着远处还在滚动的山石，绷紧了神经。
要不是之前觉察到了不对，在滑坡之前从车里跑了出来，田助理听着耳边闷哑的石沙滚动声，心窝都揪紧了跳动，怕是他们会跟着那辆已经看不见的轿车一起，被彻底吞噬。
田助理抬头，又看向湿淋淋的邵晗，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手，多亏邵晗拉他这一把，不然他刚刚怕是就滚下山坡了。
田甜估计了一下地势，忍着疼开了口：“没什么大事，你先上去。”
他们现在在侧面的半山腰上，算是脱离了危险区，但是自然还是高处更安全。
邵晗没说话，只是转过背一个躬身就在田甜面前半跪下了
“我背你。”
田甜眼里有些热气，却弄不清是疼出来的泪还是因为感动，他故作轻松的笑道：“没事，这里已经安全了，你先上去吧。”
“开什么玩笑，我能把你丢这儿吗！”邵晗已经急了，没功夫退让，一个使劲硬是把田甜拽上了背，“你可是我哥！”
田甜愣了愣，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并不宽阔的肩膀让人贴心到眼热。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邵晖捏着手里的电话，眉头死紧。
他低头看着表盘上那颗极速跳动的心脏和闪动的定位，那颗小小的心离开了省道，歪歪扭扭的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点。
邵晖看着，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加速，跟着心慌。
他顿了顿，重新拨出了一个号码，这次那头接得很快，那头睡眼稀松的程序员被他喊醒，他直截了当的给出了一个坐标。
“马上查清楚，这个坐标在哪儿，立刻报给我。”
“……是，是的，我马上去查。”
等待回复的邵晖控制不住的在屋里踱步，他努力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统统压抑下去，伸手在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热水。
叮铃铃～叮铃铃～
响起的电话铃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出了一道裂缝，邵晖整个人一震，一把打翻了水杯。
滚烫的水溅起直直泼到了他的手臂上，邵晖却连缩手都顾不上，急匆匆的接通，可是那头却不是他想要的消息。
“什么事？”
是陈斯安的电话。
平日里对他客气到几乎拘谨的人，语气里只有急躁和焦虑：“小晗和田甜今天去录了节目之后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是不是出事了。”
邵晖心里的不详之感越发强烈，一时晃神竟然把水杯都摔在了地上，瞬间便四分五裂。
摔碎的响声唤回了邵晖的理智，他压下焦虑，沉声回复：“我马上联系节目组。”
电视台那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邵晖回复了陈斯安后依旧坐立难安，只能靠收拾一地的玻璃碎片来平复心情。
他把小片的碎玻璃放进大块碎片里，还没来得及扔进垃圾桶，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总算是他心心念念的消息，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捏着碎片，一句一字的听着那头的话。
“邵总，具体的地点已经找到了……”那头的声音完全没了睡意，“刚刚的卫星监控显示，该地区发生了泥石流……”
后头的话邵晖没有听清，他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有条不紊的安排救援，另一个人却头重脚轻的发昏。
一切安排妥当，他挂了电话，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一脸平静的去了车库，坐进了驾驶室。
邵晖伸手想要握住方向盘，指尖却颤得握不住它。
驾驶室里莫名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邵晖愣了愣，半晌才发现这水声的源头不是别处，而是他鲜血淋漓的掌心。
第24章
邵晗踉踉跄跄的不知走了多久，他只觉得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几乎脱力的他准备和嫂子在这儿暂时落脚。
邵晗弯下腰小心翼翼的让田甜坐上去。
“你稍微试着活动一下，看严不严重。”
“没事的。”田甜努力安慰焦虑的小少爷，却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嘶！”
“别逞强了，我又不笑话你的。”
邵晗一边努力喘气，一边抹了把脸，他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狈，从里到外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双脚里都裹着泥沙。
累极的邵晗也干脆也一屁股坐到了田甜的旁边，止不住的喘气。
邵晗瘫坐在石头上，看着依旧密集的雨势，叹气到：“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不好说，先在这待到天亮吧。”田甜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发烫，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的表，这是邵晖送给他的礼物，他离开家的时候，除了自己的所有物，只偷偷带走的唯一一件和邵晖有关的纪念了，他努力擦了擦表盘上的积水，珍惜的把手表取下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田甜抿了抿唇，笑着安慰道，“放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那肯定。”小少爷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反过来折起来，“来，田哥你把这衣服垫下头坐。”
“不用。”田甜也是一身狼狈，他人本就单薄，看起来更惨了。
“伤员没有权利反抗。”小少爷笑说，“你别不愿意，你可是我嫂子，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哥怎么饶得过我。”
“呵。”田助理笑出声，他努力的眨了眨眼，把心底浸出来的酸涩随着不停歇的雨水一起流走。
“田哥你笑什么？”
田甜静静的看着邵晗莫名其妙的表情，紧绷的心松了一大半，连滚烫的体温都没有这么难熬。
记得他第一次和邵晖一起踏进邵家门的时候，邵家父母还在气头上。对他这个把邵家大少爷拐上歧途的恶人横眉冷对，邵晖犟着对父母说不出一句好话，他尴尬得直冒汗，反而是半大的邵晗亲亲热热的照顾他。
一口一个哥把他带进自己卧室里，傻乎乎的藏起来。
田甜伸手摸了摸邵晗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脑袋：“小晗，你冲你叫这声哥，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当你是亲弟弟。”
邵晗听这话心里发慌：“田哥，你和我哥到底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田甜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邵晗看见他没说话，反而念念叨叨的说起他亲哥来。
“田哥，你可不能不要我哥啊……”
只是田甜整个人都开始发懵，只能断断续续的努力分辨邵晗一张一合说出的话。
“你知道我哥从来都是特别傲的那种人……我从来没见过我哥服过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放下面子……自尊自傲都不要了……想和你在一起……当时我爸把我哥打得可惨了，我哥就是不放弃，硬生生跪了三天……”
——————
是的，田甜记得，当年的邵晖出柜得有多轰轰烈烈。
“唐烁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对家里出柜，你为什么莽撞成这个样子？”
他当时看着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邵晖又心疼又气愤，几乎是抱怨一般的问出了口。
那个时候邵晖是怎么说的呢？
田甜晕晕乎乎的想着。
“出柜是我单方面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无关，如果我选择和一位同性生活，我不希望他受到这些问题的干扰。”
田甜慢慢惨白了一张脸，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他当初觉得邵总伟大，义无反顾的要为爱人遮风挡雨，如今却发现被毫不在意拽进狂风暴雨之中的——只有他一个。
第25章
“嘭！”
司机被后座的动静吓了一跳，都没忍住踩了一脚刹车：“怎么了邵总？”
“没……没事。”邵晖几乎是慌慌张张的把摔在地上的手表从座位下捡起来，他的目光牢牢盯着表盘上的动静，坐标还在，但那颗小小的心却突然停止了跳动。
——0bpm
手表被受伤的左手握在掌心，把之前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崩裂开，从里头渗出来的血珠模糊了表盘，邵晖努力的用左手拇指在上头擦了好几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花。
“没……没事的，没事的。”邵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谁，他顿了顿开口，“救援队和医疗队都跟上了吧。”
“是的邵总。”
“那就好。”邵晖放下了中间的挡板，冷声开口，“我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
他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了。
邵晖一向挺直的肩头一点点的塌了下来，双手却还宝贝一样的捧着那块手表。他佝偻起后背，把身子躬了起来。
小晗不会出事的，田甜也肯定不会。
可他的脑子里乱的可怕，记忆仿佛胶片穿梭。
【“疼不疼？刚才我爸他打到你没有。”
“没事，叔叔他也就是一时生气，没下重手。你腿没事吧？医生说了你的腿还要疗养，不能跪。”
“我没事，明天我们就搬家，好不好。”
“好，晖哥说了算。”】
……
【“晖哥，今天那个神父说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他说——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和爱人，从今天起，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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