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女同学不赞同地说道:“仲然可是个好学生,人就是谈恋爱也没耽误学习,都是被老班搅和的,害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另有花痴女同学龅牙妹故意娇嗔地说:“其实,仲然现在也好帅哦。尤其他上唇的胡茬,每一根都好性感,要是能触碰感受一下,简直妙不可言……还有他又翘又挺的双臀,就是穿着校服也让人心热,每次看见都让人神魂颠倒呢……”众人被花痴女讲的不禁哈哈大笑。
课间操的休息时间,比普通课间要多十分钟,学生们一下了课,犹如脱缰的野马,胡闯乱冲,撒欢儿似的游戏。县一中有句名言:不想让学习累死,那就快意人生,及时行乐。这种极端化的言语,只是出自学生之口。老师们有听到的,也全当没听见,当做风一样,任它飘散了。
县一中的升学率可谓惨淡至极,一年能有十个重本一本已是高产,更多的是连二本都考不上的学渣们。因为升学率低的可怜,招进来的学生水平更是不行,越走越低的架势,学生们也得过且过,无人再拼命学习。若真要求个好前程,多数都去市里上学了。梁仲然因为中考考砸,又因为惦记家里年迈的爷爷奶奶,选择了上县一中,按他平时的成绩,考上市里的一中虽有难度,降而求其次,去市里其他中学也好过县一中。到了市里的学校,管理上自然十分严格,不可避免的要寄宿,他不喜欢寄宿的生活,更不想太受人管制,又想能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爷爷奶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县一中,这样他可以住在家里,做一名走读生,每天可以陪伴着爷爷奶奶,也可以自由地安排时光。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奔跑着,四散状地奔向教室。
高一三班门外,一个瘦弱少年站在廊檐下,身前一张课桌,桌上放一张高凳子,他穿一件灰色毛呢双排扣的短褂,卡其色的裤子,深色休闲鞋,身后背一个黑色书包,他笔直地站着,低着头,难以让人看见他的面目。正等着班主任给他安排座位。
“上课了,上课了,把睡觉的同学摇醒,真是睡不醒的冬三月了,拿出课本来,先自己温习一下。”班主任讲语文课,嘱咐完毕便转身走到转学生跟前。
天上的雪花仍在飘着,不时飞落到他的头上,身上。
班主任好像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些什么,转学生只是哦哦嗯嗯地点头应允。随后班主任转身走向班级门口,转学生搬着桌子,慢慢地跟了过来。
“梁仲然。”被老班这样一叫,他忽然坐稳,挺直身杆儿。“看见了吗,就坐到他旁边的位置。”班主任转头对转学生说道。看他搬着书桌进到教室,一步一步走到梁仲然的位置上,班主任又对班里的学生说道:“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学生林江先,大家鼓掌欢迎,以后大家要和睦相处,共同学习,一起进步,为咱们三班争取更多的荣誉。”教室里无人做声,心底里一片唏嘘。班长第一个带头鼓掌,学生们也跟着鼓起来了,掌声响了足足有两分钟,才被班主任制止了。
“林同学刚来,放学之后梁仲然带他去买校服。”梁仲然有些疑惑,班主任接着说,“学校外边的裁缝店不是都有卖的嘛,他刚来,对这里不熟悉,你带他去。”然后拿起书就要讲课,又补充一句,“林同学的课本还不全,梁仲然发扬一下风格,两个人一块儿看课本吧。”班主任煞有介事地安排道。
其时,二人已经打了招呼,课本已经摆到书桌中间。
“今天咱们学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班主任拿起上课专有的腔调,开始课堂讲学。
雪还在飘着,渐渐由小变大,临近放学时已是鹅毛大雪了。窗外的松针、柏叶上积累的雪过于厚重,倾泻般地滑落下去很多,树枝笨笨地颤动。
林江先望着窗外。玻璃窗上原是一层凝结了的水汽,不知被谁擦去一大片,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景色。外面鲜有人迹走动,隔着窗望过去,好像一张配好了画框的油画。
放学铃声响起,俄倾之间,班里的学生都走光了,只剩下梁仲然和林江先。
“走啊,先出去吃饭,然后带你去买校服。”梁仲然一边穿外套,一边说着。同学们走了之后,教室里忽然沉寂下来,空气里少了很多人气,不由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好。”林江先答应着,想说什么,觉得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便沉默下去,跟着梁仲然走出教室。
梁仲然走在前面,林江先走在后面。
刚一打开教室的门,一阵冷风吹来,风里夹着许多雪花,飘落到两人的脸上,雪花一接触皮肤,霎时融化成雪水,冰凉凉的流在脸上。梁仲然不禁打了个寒噤,回头看一眼,只见他浑身哆嗦,双手交叠楼抱着胳膊。
“我桌兜里有件厚的外套,你去拿了穿上。不然会冻病的。”梁仲然双眉微蹙,冷冷地说道。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或者说他对这个班里的人感情都比较冷淡。学习只管学习,打球只是打球,只是一团和气,并无推心置腹之交。他没有四海之内皆朋友的侠气,如同谈恋爱一样,他对朋友的理解只是一对一的。只从失恋之后,他更懒怠于交朋友了。
梁仲然走出教室,站在二楼的护栏边看向楼下。楼下花丛里有一尊女神塑像,白色的,四围一圈绿色的冬青,塑像上、冬青上落满了雪,白皑皑的,模糊了物与物的界限,有些晃眼。
林江先走到梁仲然的座位,弯下腰在桌兜里找外套。胡乱插放的课本,封皮是或执剑或执刀的几本武侠小说,皱皱巴巴的作业本,凌乱的笔芯,颜色各异的彩色信纸,吃了一半的面包,喝了一半的酸奶……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外套压在最底层,看来好久没动过了。善心大发的林江先想要帮他收拾桌兜,又担心他等的着急,穿了外套便出了教室。
“我好了,咱们走吧。”林江先略有些活泼地说。
梁仲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顿时笑开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穿你的衣服不顺眼啊?”林江先略有难色地问。
“没有,只是我觉得你穿这个太大,好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把你套在衣服里了。”梁仲然很仔细地分析着,眼睛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灵活地翻动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占人便宜的意思,对一个不熟悉的新同学,这样的言辞多少会让人感觉不爽,马上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是具实分析,没有别的意思。”
“你有多高?”林江先看看自己,再看看梁仲然。
“一米八七。”
“我就比你矮了十公分,有那么差吗?”林江先笑着问。
“没有没有,兴许你刚穿,穿的时间久了看的就顺眼了。”梁仲然看看左手腕上手表的时间,催促说,“走吧,已经很晚了,下午还有课。”说着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林江先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湿漉漉的楼梯下楼了。
梁仲然步子很快,双腿有力地踏着,雪还没有很厚,一脚踏上去,便留下清晰的印子。雪地里交错开来的脚印随着他踏出的脚步延伸着,林江先跟在后面,有意踩在他的脚印里,他看着比自己的脚大的印子,嘴角扬起一丝笑来,他经常被自己这样幼稚的行径逗笑,却也乐此不疲。
风雪如故,仍然不停歇地飞扬。
两人来到学校对过的面馆。梁仲然突然停在面馆门口跺脚,踢掉脚上的雪,然后抬手、低头,拂掉头上肩上的雪。正整理着衣服,突然一个球状物体抵在他的背上。他立即皱起眉头,回过头看见林江先坐在地上正哎呦哎呦地叫着,不由由怒转喜。林江先只顾低头踩着梁仲然的脚印,没有注意到他停在门口,猛的撞在梁仲然的背上,脚下一滑,不设防地挨了个屁股墩。
梁仲然拉起林江先,两个人并肩走进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梁仲然径直走到往常常坐的座位,林江先跟着坐下,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不时为自己的行径好笑。梁仲然没有理会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看着面馆的大门。面馆的门为了迎客,大开着,寒风裹着鹅毛般的雪花不住地灌倒店里,地面上虽然铺了纸被子,仍有不少泥水。
两人先后端来牛肉面,不约而同地放了好多辣椒。
“你也爱吃辣啊?”林江先如获至宝地惊问。
“嗯。”梁仲然并没有多余的话,低头吃面。
面馆里的陈设使人感到亲切舒适,好像回到家一样。桌子凳子都是自家的老木锯好钉制的,拙笨的样子让人心态轻松。
一中的食堂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子,简陋的让人担忧,吃着饭,房子仿佛会随时坍塌。一中对过开了好几家小饭馆,饭菜虽然贵了一两块钱,但是味道却比校内不知可口多少,因为这些缘故,多数学生宁愿多走几步出来吃饭,也不愿为了脚步轻松委屈肠胃。除非时间赶得紧不得不在学校吃饭,才勉强自己在校内吃上几口应付。一有出来吃饭的时间,便撒了欢儿似的欢呼雀跃着。梁仲然之所以出来吃饭,除了这层原因,还源于前女友对这家面馆的钟爱,无论吃什么,只消在这里坐坐,也足以使他满足。
“你尝尝这个汤,好喝得很。”林江先喝一口汤,向梁仲然说着。
梁仲然从来只吃面不喝汤,听他这么说,并没有多少兴趣,自顾自地吃着面。
“你住校?”
“不。”
“走读?”
“对。”
“家在哪儿?”
“县城边儿。”
“有多远?骑自行车的话大概要多久?”
“三十分钟。”
林江先心里想着:这个家伙说话怎么那么别扭,长的倒是挺帅,脾气却古怪的让人气恼,刚才在楼道里还是和颜悦色,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真让人伤脑筋!“你怎么总是几个几个字的往外蹦,心情不好吗?可以给我讲讲,我虽然刚到咱们班,看你这么照顾我,我想,还是可以尽我所能帮帮你。”
“哦,好。”梁仲然答应着,却没有停下吃面的节奏。
“你……真是服你了。”林江先无奈地苦笑,这场面,好像自己是老生,他是刚转学来的新生了。
“快吃饭,待会带你去买校服。”
“好。多谢多谢。”林江先收起讨好他的浑身解数,大快朵颐地呼啦完一碗牛肉面,汤也喝了精光。
饭馆边上有几处裁缝铺,专门为给上学的孩子们做些缝缝补补,浆洗衣服的活儿,顺便裁制校服。
梁仲然带他走到常去的裁缝店,把他交给裁缝店主,自己坐在凳子上,打开手机,插上耳机,听起歌。
裁缝是位胖胖的阿姨,年纪四十左右,皮肤保养的很不错,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很是耐看。她拿着软尺,量前量后,从堆叠好的一沓校服里拿出一套递给林江先。裁缝阿姨接过一张一百元,转身打开抽屉找零钱。一面找钱一面说,“以后衣服脏了、破了尽管拿过来,阿姨给你整理好。”说罢,脸上堆着笑,把找的零钱递于林江先。他回以微笑,满口答应着,走到梁仲然面前,做了要走的手势。他摘下耳机,推开店门,两人重又走进风雪里去了。
裁缝店旁边是一间理发店,老板是一位中年大叔,样貌帅气,手法娴熟,裁缝店的阿姨总是隔三差五让他帮着收拾头发。两个人都没有了另一半,多少次在枕边床榻说要结婚,总是在现实面前败阵,大叔的儿子始终看不上裁缝阿姨,绝不允许父亲为自己找这样的后妈。林江先走出裁缝店,看到旁边的理发店,叫了一声梁仲然,用手指指,梁仲然会意,又折返回来,两个人前后走了进去。理发店生了一个火炉,屋里暖和极了。火炉上始终烧着滚滚的热水,一为顾客洗头,二为让裁缝店的阿姨在冬日里随时喝上热水。林江先把长发剪掉,留了寸头,露出他俊俏的五官,硬朗的轮廓。推开门,走进满天风雪的天地里,林江先耳边吹过呼呼的冷风,他赶忙戴上了梁仲然大大的外套上的帽子,隐约闻到了他头发、脸颊的味道。
下午和晚自习的课没有任何波澜。晚自习上课的时候,雪渐渐住了,等放学的时候,雪慢慢变结实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
晚自习的铃声一响,学生们呼啦啦作四散状,一会儿功夫都跑没了。
梁仲然又是最后一个,自从失恋之后,他做什么事都不怎么上心,拖拖拉拉的,懒散至极。
林江先和另外一个同桌仿佛聊的很好,一放学就一块儿走了。
梁仲然关闭教室里的灯,正要锁门,听见有人叫他,咔哒一声扣上锁,回头就看见林江先站在他课间操时还没进班时的位置。
“你的衣服……我还穿着。”林江先用手指指,接着说,“我先穿回去,我回家换了,明儿再给你带过来。”
梁仲然答应着,朝他走过去。
两人就像中午吃饭时那样走出教学楼,走出学校。
和林江先一起出来的同学早已回家了,存放自行车的地方,只有少数几辆车子。校门口有几个冒着热气的摊点儿,昏黄的灯光,为这寒冷的夜增添些许温暖。
“吃几个关东煮吧,顺便喝点儿辣汤,天冷。”林江先冻得红红的鼻头一边抽着清水鼻涕,一边朝梁仲然说着。
“不了,下午吃的热汤面,不冷。”
林江先没再说什么,跟着他走到存车的地方。
两人互通地址后,发现竟是顺路,都要走城关东路。
林江先父母在山西做生意,此次回来,暂时将他安排在叔叔家里,等他熟悉后,再让他住校。
梁仲然走到城关东路尽头还要再拐几个街口才能到县城边上的村口,再走一段乡间土路,才能到家。路程要比林江先多上十多分钟。
两人骑着自行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路面上的雪被过往的车辆早压实了,骑车走在上面总要小心的,不能随意刹闸,不然,免不了侧滑摔倒。
林江先慢慢停下,左脚一路溜着,直到车子速度放缓。冲前面的梁仲然喊了一句:“我到家了,再见。”
梁仲然抬起右手,摇了两摇,算是告别,嘴里回应着:“明天见。”他的身影不时出现在路灯底下,直到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夜里时,林江先才转身走向叔叔家的胡同。
林江先住在叔叔家里总觉不自在,急切地想脱离叔叔、婶子的管教。他先是说通父母自己想住校,然后又抱怨学校住宿条件差,环境乱,没法安心学习,无奈之下,父母见他年纪越长越大,做了两手准备,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给他用。要是因为有好的住宿条件,好好学习考上了大学,房子买的也值;要是没考上,就是把房子当做婚房也是十分划算的投资。春节前后,趁着回家过年的时间,林江先的父母办妥了买房子的手续,新学期一开学,林江先就自己一个人住到了新房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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