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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悄然发生(近代现代)——刀叨叨

时间:2018-09-21 11:33:16  作者:刀叨叨
  那年夏天,我堂弟几乎天天有机会管时采春叫叔叔,因为丢了工作的时采春很快成了我们家的导游。这是我父母唯一能想到的补偿办法,毕竟,他们替人出头,却没有收获电影里的正面结局。既然时采春丢了工作,那么,就制造个打工机会给他。
  最初时采春挺犹豫的,因为觉得我父母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当导游,宁愿找另外的工作,结果我母亲一手勒着我的脖子,一手握着我堂弟的后脑勺,说他们两个大人挺忙,没空陪我们玩,希望熟悉这附近的时采春能陪我们到处逛逛。堂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机灵劲,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最终他松口同意,说可以帮忙带孩子。说着“带孩子”的时候,还故意朝我这里瞥。
  为了复仇,我开始忽悠堂弟管我叫爷爷。我堂弟倒是立即就改口,时采春震惊地盯着我看,问我是不是想被我爸妈打死。于是我又赶紧用棒棒糖哄堂弟还是继续叫我哥哥。
  那段时间,我和时采春可以说被绑定,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不过最惨的应该是我堂弟。我整天找到机会就教堂弟管时采春叫阿姨。我堂弟的三观都要碎了,他难以置信地跑去问时采春,难道时采春是女孩子吗?时采春一本正经解释给堂弟听,他说女孩子都是留着长头发的。例如说他堂哥我。
  别笑话那时候我的发型,当初男生中很流行,不过,为了不让堂弟叫我姐姐,我留了三年的中长发就那么被自己毅然决然剪掉。
  当我剪短头发出现在时采春面前,时采春趁着堂弟午觉拿来那只他送后者的布偶玩具,那只布偶熊身上有一颗纽扣,是缝死的,但剪下来后里面有个小口袋可以装东西,大致算是一个小设计,可以藏秘密什么的。时采春剪下了那颗纽扣,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看也没看就递给我。
  这张纸条自然是时采春写的,他在好几天前把布偶熊送给我堂弟,此后我堂弟几乎与熊形影不离,所以,这张纸条至少是好几天前的时采春写的。我打开纸条一看,里面写的是:迟早把你引以为傲的头发给剪了。
  他得意睥睨我,然后对我说,赶紧把纽扣缝回去。纽扣是他剪下的,凭什么让我缝?我那么问他,他回答说堂弟是我的,凭什么让他缝。当然,最后之所以我会妥协是因为他说他不会针线活。我在用自己勉勉强强的手艺终于把纽扣钉回原处后才反应过来——装纸条的时候,那颗纽扣分明就是时采春缝上去的。可惜,我没法因此质问他,不然,等于给了他二次伤害我的机会:你怎么那么迟钝这才反应过来?
  在我剪了头发后,时采春还特真诚对我说,剪了头发我终于顺眼一点。
  ——所以一直以来我很不顺眼吗?那你为什么暗恋我?
  我当时义愤填膺,脱口那么顶了回去……
  因为工作,原本就无心度假的我父母他们在假期最后几天提前离开,把我和堂弟单独留下。当然,我们还有一个管家和一个导游。
  假期的时间总是那么快,不过在那么快速的时间里,我们几乎跑遍了海岛的每一个角落。时采春并没有那么熟悉那个地方,毕竟,他是来打工的,平时也没空到处逛。作为导游,他把我们三个人弄丢了好几次。可他总是特别镇定,导致我和堂弟都不知道自己丢了,直到我们终于走到有人迹的地方,或者搭上顺风车。在脱离险境后,他才偷偷告诉我,之前他怀疑我们三个搞不好会曝尸荒野。所以说,之后每次和他出门游玩,我都是顶着巨大心理压力的——并且至少背两瓶水。
  就像我说的,假期的时间很快,一眨眼,日历便被撕到最后一天。因为受管家照顾很多,最后一天我提前放了管家的假,由自己负责照顾堂弟。那天晚上我们的别墅出现电力故障,一时也不方便找人抢修,只能克服着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过夜。堂弟那么小,自然怕黑,那个停电夜他抱着时采春不肯放手。作为导游,平时时采春从来不会留在别墅过夜,不过,这个晚上他被堂弟死死抱着大腿,最终答应了堂弟,留下来陪他。
  我们三人没有选择留在别墅,而是来到海滩上。海滩永远不会冷清,即便是深夜,远处也还能看到应该会燃烧一整个晚上的篝火。另一边,通宵营业的露天酒吧客人不少,灯光更是明亮。时采春喜欢安静,我们挑了只有星光寻到的角落,三个人仰面躺下看星星。
  时采春给堂弟讲着关于各个星座的故事,讲故事的饿途中,时不时他会考我,例如忽然问我知不知道宙斯和赫拉的女儿青春女神叫什么名字。上课被老师点名抽中都没有这种拷问让我紧张,我费力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他根本自己记不住名字,才假装考我。
  期间,我们还看到了流星。从天边飞过的流星很亮很漂亮,但转瞬即逝。时采春开始给堂弟介绍说在流星飞过的时候许愿会非常灵验。
  之后,针对流星飞过太快,来不及许愿,我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实也分不出谁是正方,谁是反方,大家都没立场,或者说唯一的立场就是唱反调,到最后,我们便争起来,究竟谁能在流星飞过的时候成功许愿。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我们决定比绕口令。
  堂弟自然是不算的,他顶多“寄几控记不住寄几”那种程度,所以,最终的角逐在我和时采春之间展开。
  ……最后一夜,我们说了一个晚上的绕口令。
  我们谁都没能把“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说清楚,说到最后,我们就那么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三个人之中最晚醒来的一个。据说,我的堂弟最先醒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玩沙子,之后,时采春醒来,他看见堂弟特别卖力往我身上撒沙子,于是被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选择加入帮忙。他们趁着我睡得熟,把我整个人都埋到了沙子里。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在我身边若无其事聊天。时采春特别郑重告诉堂弟,粽子沾酱油吃会很美味。我心想说得出那么恐怖的话,为什么你不去毁灭世界?他们见我醒来,一起望向我。堂弟特高兴地向我邀功,说都是他帮忙把我埋起来的。我谢谢了他全家,之后时采春提醒我,赶紧回去吃早饭。说完,他对堂弟讲比比他们谁跑得快,两个人就那么撒丫子跑了。
  我还在沙子里,这一刻忽然明白堂弟应该是在抢功劳,因为以他的力气,不可能把我埋得那么牢。时采春一定夯实过沙子,大概还用脚踩了很久,那些沙子那么紧实,我几乎动弹不得。若是呼救,实在太丢脸,我只能使出洪荒之力。
  从沙子里钻出来费了我大半天的时间,还有一身体力,当我筋疲力尽站起身准备往别墅方向走,转回身就见到不远处躲在石头后面笑的时采春和堂弟。
  让我感动的是,原来他们没忘记我。
  让我绝望的是,原来他们偷偷躲起来看我笑话。
  堂弟还特别高兴跑过来给我直播他们看到的画面。
  “时哥哥说,三哥就好像肚皮朝天的王八,拼命挣扎想要翻身,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看得我好着急呀。”
  我瞪向还在笑个不停的另一个人。“你说我是王八?”
  对方特别用力摇头,看起来还挺真诚:“你怎么能是王八呢?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你绝对比王八强——你会翻身。”
 
  ☆、凌云霄的故事III
 
  那天他请我吃了晚饭。一家小面馆,一碗阳春面。
  他坐在对面看着我吃,因为之前他已经慢悠悠用过晚餐。他饶有兴致介绍给我听,说他吃了好吃的炸鸡和炸虾,最后以冰激凌当甜品收场。我心想难怪你胖,不过,没敢说出声。
  ——当然,他并不是那么胖,微胖界里算颜值高的。
  因为太饿,我埋头吃起阳春面,如同山珍海味,接着,他忽然伸手把我的头按到面碗里。阳春面糊了我一脸。
  我选择息事宁人,不代表可以任人欺凌。这回我真的有些生气,正想告诉他,即便他是系列电影的终极boss,我至少有个“不怕死”这一招,不过,还没开口,同样低下头的他向我解释,有我们学校的同学正巧经过,害怕被看到,他才把我的头按到面里。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当然选择原谅他。
  接着,他又正经对我说,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挺爽的。
  我心想这个人真的不能得罪,都已经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但他显然没忘记我曾经说看他挨骂还挺爽。
  在阳春面终于吃得差不多后,我迟疑于着手道歉的事。因为羞于启齿,首先问候了他父亲——不是一般人问候别人母亲的那种问候,是字面意义的“你父亲还好吧”。
  他毫不掩饰就直接回答说他父亲最终谅解了他喜欢同性的倾向,说着,他又把我的脸往面里按。
  那家小店离学校不近,照理不该有那么多同学经过,可是,真的有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学妹走进面馆。我们穿的也是校服,即便把脸埋花盆里,我们也生是学校的人,死是学校的鬼。
  难得看到伤脑筋不知道怎么办的时采春,他为难的皱眉后低声对我说脱衣服。
  我并不怕被认出,与此同时,认为这对时采春还挺有利。毕竟,谣言说我拒绝了他,如果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行动,对于被嘲笑的时采春来说,可以算是很有力回击。我如此表达了自己的意见,结果他不假思索说,他宁愿被笑遭拒绝,也不能被认为与我同流合污。
  我严肃询问了他我污在哪里,他回答不上,然后不服输地硬撑说,迟早他会找到证据的。
  我心说我就让你找,从今天开始我连花花草草都不踩一脚。
  不过,我对自己的人品实在不自信,于是我表示,我也会找到你的罪证,然后我们就相互挟制,变成真正的同流合污。
  那天的后来,我们脱了校服偷偷摸摸溜出面馆。但事后的发展来看,我们的偷渡行为并没成功,因为第二天学校就有人传说看到我们俩一起吃面。他们不知道,吃面的只有我,时采春吃的是好吃的炸鸡和炸虾,除了油炸食品外还有冰激凌,他是真不怕胖,因为他果然没打算交女朋友。
  我在离开面馆后才鼓足勇气说对不起。那时我们站在小河边,夜色下河水跟被污染似的是黑色的,不过月亮倒映其上还是很好看。时采春接受了我的道歉。他接受的方式是伸手往空中一抓,然后握着那把空气往口袋里放,一本正经对我说,我的对不起他收下了,回去会夹在字典里。
  我目瞪口呆看他,不明白他在卖什么萌。接着他忽然注意到时间,说自己得赶紧回去复习功课。在他跑走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些天为了自己闯的祸,我把自己过糊涂了,都忘了第二天就有第二次模拟考的事。
  这次模拟考,我掉出了前十。时采春居然拿了第一。
  放榜那天,众目睽睽之下,时采春远远向我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他记仇我不怪他,但我以为我和他和解了,这个手势让我觉得自己很受伤。我用手机给他发消息——模拟考的第三场考试我忽然想到还没和时采春交换手机号码,于是把写了自己手机号的小纸条偷偷塞进他的书包。监考老师以为我作弊,但他是班主任,知道我不参加高考,最终只是疑惑盯着我看。当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短消息,只有两个符号——
  = =
  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是双眼皮。平时看着像单眼皮,但原来是内双。
  在交换了手机号码后,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发消息。我发消息询问他割喉的手势怎么回事。他回答我说,要让同学们以为我们势同水火。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做,又不是说我们准备合谋杀死某个恶人,必须假装关系不好,让别人想不到我们会是一起凶杀案的同谋。为什么?我回消息问他。很快他告诉我,说是我们班有女生在写我们俩的故事,剧情都是他苦恋我而我毫不珍惜,在里面他整天哭哭啼啼,跟个小姑娘似的。
  我哪里像小姑娘了?他不高兴地问我,然后表示以后在观众面前要对我恶狠狠的。我很无奈,只能告诉他现在流行娘受。他问我娘受是什么东西。我科普给他听,娘受就是很娘的0号。结果他又追问我,0号是什么。
  一——个同性恋怎么能那么不了解自己行业的业务?我痛心疾首从网上找了一大段名词解释,一段段发给他。
  在同一间教室,我看着他读短信的背影。
  知道吗,我的观察结果是——他的耳朵整个都红了。可以滴下血的那种。
  第二天开始,我继续卖力复习备考。我父母惊呆了,问我是不是不想出国。
  ……我的确不想出国了。
  后面的那些日子里,时采春信守承诺,在观众面前,他各种恶狠狠冷冰冰,影帝也不过如此。开始有人说他因爱生恨。我发消息问他何苦,他回答我说宁愿当阴狠病娇攻也不能当娘受——这个人在高考倒计时中,在腐领域里,居然自学成才了!
  他的考试成绩幸好并没怎么往掉下,不过和我形成了竞争关系,我们从相互争前三变成两个人包下年级第一、第二。
  班主任惊异跑来问我是不是打算参加高考。他显然很希望我能参加——而我也同样如此希望。
  我考虑了一段时间,也征询过父母的同意,最终决定参加高考。我打听了行情,时采春决定报考的学校我应该能考上,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志愿的我决定参照成绩和我不相上下的对方。
  因为有了想要考的学校,于是便会担心考不上。因为想着一定要考上,于是便有了压力没有办法全神贯注。最重要的那场模拟考,我居然掉出前十名。
  那天我和时采春同时站在公告栏前,时采春的名字在第一位,之前他告诉我,强大的敌人比怀揣的梦想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这是他从年级前三变成和我争第一的原因。当时我辩解说我不是敌人,他没理会,只说我应该得意他夸我强大。
  ——可结果,这一次的模拟考我证明了自己并不强大。
  同样要考T大的时采春发挥正常,我却顶不住这份压力,没能拿到足够的分数。在此之前,我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以至于没有面对挫折的经验,这点小事,竟然令我沮丧至极。
  我就那么站在那里发呆,好似这世上最失意的人。
  说好要恶狠狠的影帝之前站在离我好几步远的地方,这一刻之前他把一个阴狠病娇受演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这一刻,他慢慢走向我,用那往往让他看起来那么和气好欺负的微笑望向我。“哪天我们一起复习吧?”他对我说。
  那么沮丧的我,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不幸的我,仅仅听了时采春那么一句话,便重新振作起来。我甚至想不明白一秒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因为那么小的一个失败就难过。
  那个周末我去了时采春家。
  进屋前,我还挺紧张的,也不知道清楚时采春性向的时家夫妇会不会说出“你是我们家采春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之类台词,然后用特别的眼光观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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