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太阳刚从地平线爬上来,年安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其实没什么起床气,但作为被进入更年期的系统唠叨到了半夜才睡着,眼下严重睡眠不足,因此接电话的时候,低气压直接把对面打电话的欧卯给吓到了。
“年安,你没事吧?”
年安按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再废话一句就有事了。”
欧卯一抖,立马道:“别别别!你别想不开!真的,我已经问过了,那些都是假的,狗仔故意挑角度拍的,为了炒热度头条而已,你别乱想啊!”
年安睁开眼睛:“什么假的?”
“……”
欧卯这才反应过来,这么早,年安肯定还在睡觉呢,那铁定就没看到那条新闻,顿感自己闯祸了,支吾半天,最后在年安的狐疑下,选择了挂电话。
而年安在欧卯挂电话的下一秒,手机顶端就跳出一条消息——
‘宓家少爷宓时晏与当红艺人罗光深夜酒店私会?!’
“你跟这人到底什么情况啊?”
偌大的健身房里只有两个人,宓时晏正在跑步机上飞奔,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腹肌。
他眼睛也不抬地说:“是他自己凑上来的。”
乔良策坐在地上啧啧两声,咬着吸管刷娱乐新闻,昨晚的照片已经被发了出来,像素不高,但可以清晰地看出里面是宓时晏,罗光个子矮,只到他肩膀,从照片角度看来,两人身体是贴在一起走的,显得亲密无间,而背景就是昨晚欧卯举行生日会的酒店。
照片不止一张,可能顾忌到宓时晏身份的缘故,所以除了第一张的背影,其余基本都是对外身份为艺人的罗光的侧脸。
“你们昨晚走后,真的又回来了?”乔良策刷着底下网友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他啧啧两声,抬头去看宓时晏,“你说这事要是给你家那位知道了,会怎么样?”
宓时晏喘着气停下,将掉在额前的湿发往脑后捋去,哼声道:“我巴不得他马上看到。”最好待会就打电话过来说要跟他去民政局扯离婚证才好。
“哎,兄弟,年安还是不肯跟你离?”乔良策叹道,“我感觉他也不像是纠缠不清的人啊,会不会是他家里逼着才这样?”
乔良策就见宓时晏不吱声,继续叨逼:“你这么搞半年了都没效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唐恭那事做的确实不厚道,但我觉得年安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宓时晏不耐烦道:“你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走了。”
“吃吃吃,等等我啊,赶着投胎呢你。”乔良策看出他不想讨论这个,索性转了话题:“话又说回来,你昨晚不是和年安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宓时晏走进电梯,“我只是回去拿个东西。”他昨晚走后才发现手机落在了酒店,所以拐了个弯回去拿,没想到他一下车,就发现罗光居然在停车场站着等他。
这才有了刚刚乔良策看到的照片。
然而事实上拿完手机宓时晏就自己回家了,本来罗光还想着对方能不能送他一程,结果却被丢在酒店门口,气得差点没骂出声。
“那你手机呢?我昨晚都没看到你回来啊。”
宓时晏说:“掉在包房外面,被服务生捡了,所以没进去,拿了就走。”
乔良策明白地点点头,转而晃着手机,“那这个怎么处理?”
宓时晏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想起昨晚年安那副拒绝离婚的傲慢嘴脸,眼睛微微眯起,片刻,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他说:“先放着吧。”
乔良策开始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等消息自己冷却,却没想到竟是越闹越大,早上还只是在热门榜上挂着,到了下午,已经刷成了话题,虽然主要话题度集中在‘豪门秘事’,而非艺人罗光上。
可无论是宓家,还是罗光的经纪公司那边,都还没出声解释。
正所谓无声胜有声,短短几个小时,网友们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大出戏。
而另一边,年安丝毫不知道网上的腥风血雨,他正冷着脸看着手中的文件,而站在他面前的经理却在这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满头大汗。
——不是热的,而是吓得。
“啪——”
年安将文件重重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经理低着头没敢看年安的脸,只听对方语气冰冷道:“不是都谈的差不多了吗,怎么半路被落山截胡了?”
经理热汗涔涔地说:“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原来他们昨晚放鸽子,其实就是和落山的人去谈合同了,并且当场直接签了合同……”
年安近一个月忙的焦头烂额的原因就是为了谈一个与电视台的合作项目,他穿来这个世界后发现,明明文明科技差距不大,但那个暴利的娱乐业却十分落后。
在这里,人们对明星尚还只停留在歌手和戏子的印象上,炒作和包装都没有,电视上大都是电视和广告,要么就是新闻,能让人一炮而红的综艺和选秀无迹可寻,翻遍整个电视,找不出几档能看的、有意思的节目,更别提其他,压根就还没人去尝试。
年安上辈子五岁就进入了娱乐圈,一步步从童星走到影帝,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将娱乐圈的所有模式都摸了个透彻,因此这个世界娱乐圈发展滞后,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惊喜。
这意味着他可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可他之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能力。他婚后耗了半年的时间,还利用了自己是宓时晏伴侣这个身份,好不容易让董事会松口,得到制作这次大型项目的机会,眼看就差最后一步,结果却被对手公司半路截胡。
年安倒在位置上,用力地深呼吸,才勉强平息了怒气。
等经理离开后,办公室陷入无声的寂静,片刻后,年安才再次出声:“落山的负责人是谁你知道吗?”
秘书说:“是罗维。”
年安睁开眼睛,蓦然想起罗光——怎么又是个姓罗的?
秘书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解释:“罗维是罗文山的大儿子,听说上个月刚刚从国外回来,直接接手了落山娱乐。”
年安沉默半晌,“只有一个儿子?”
秘书一顿,说:“外界有传闻说罗文山在外还有个私生子,但一直没被证实。”
秘书出去后,年安手机忽然响起。
“小安呀,在忙吗?晚上有没有空,过来陪妈吃顿饭吧。”
第3章
夕阳给世界笼罩了一层金黄色的纱网,余晖将影子拉得极长,冷气充足的大厦外,吹得是还残留着烈日余温的暖风。
年安刚踏出大厦,脑中的系统就问:「你没事吧?」
年安唔了一声:“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人?”
系统:……
年安笑道:“事已定局,这次是我疏忽了,忘了注意那些玩意面上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居然不惜把项目拱手让人也要打压我,也算是给我长个记性。”
系统一顿,疑惑地问:「你是说这事是你爸在暗地里动手脚?」
年安抿着的嘴角微微往下垂。
说话间已经走到停车场,年安刚掏出车钥匙,系统就说:「你车后面好像有人。」
闻言年安看过去,果真有一道身影,对方在察觉他的视线后,便乖乖走出来,他这才看清,来人在这大汗淋漓的高温里,竟是带着帽子和口罩,裹的严严实实。
得亏这里还是属于公司内部,不然凭借现在的风声,罗光就算裹的再厚实,恐怕也得被记者围成圈。
年安打开冷气后,也没看副驾驶上的罗光是什么表情,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漫不经心道:“你妈妈没教过你,和别人说话时要把帽子口罩摘下来吗?小朋友。”
徒然被人叫小朋友,罗光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个子矮,长的也嫩,今年已经二十了,尽管出门经常被人当成未成年,但是却没被人叫过小朋友,虽说当艺人脸嫩显年轻是好事,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被年安轻视了。
“年少,晏哥说他不喜欢你。”罗光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但是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对人来说和坟墓没什么差别。”
年安眯起眼睛,将嘴里的烟雾尽数吐出,朦胧了他的脸庞,片刻,他勾起嘴角,说:“你是罗家的人?”
罗光一愣,犹豫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承认道:“是又怎么样。”
年安眼中冷光乍现,语气却懒散又冷漠,“你结过婚吗?”
罗光说:“没有,但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年安偏头看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对夫妻就算是恨死彼此,那也是他们的事情,像你这种打着真爱旗号来找茬的呢,一般叫小三。”
罗光被他说得脸色由白转红,最后变成铁青。
“小朋友,听哥哥一句劝。”年安打开窗,风吹起他的发梢,镜片下的桃花眼被烟雾遮住,变得朦胧起来。
罗光才注意到,年安手机不止何时开始录音,最后面的秒数还在跳动,脸色霎时惨白。
年安接着道:“有空就多吃吃鱼或核桃,补补脑子,了解一下你所处的经纪公司高层职位的人都有谁,别傻得这么彻底,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怪丢人的。”
罗光:“……”
罗光下车后,脑子里还是方才年安笑得肆意又轻蔑的模样,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远处的助理见状,半天都没敢过去搭话。
年安到酒店后,就被服务生带到一间包间。
约他吃饭的人是宓时晏的母亲,他法律意义上的婆婆,年安接触过几次,对她印象非常不错,温柔大方,非常有贵太太的气质。但等他推开门后,才发现来人不止有宓夫人,她身边还坐了个脸上笑出花儿的年太太——这年太太不是他妈,而是他爸出轨后跟他妈离婚后又娶进来的姘头。
顿时,脸色的笑容冷了几分。
说起来也是奇,年安上辈子出生在普通人家,他爸在他六岁那年出轨,而后他妈被这对狗男女活生生气死在家门口。
没想到这辈子穿来平行世界,成为富二代,他爸仍旧在他六岁那年出轨,并且依然是上辈子年安认识的那个女人!甚至因为这辈子是有钱人,所以在跟他妈离婚前,就偷偷在外面跟小三生了个跟他同岁的孩子,并且在离婚的第二天,就把这对狗母子接回家,扶上了年太太的位置。
哪怕在这个同性已经是非常正常的年代,也不会有人家愿意把儿子嫁出去,所以他会被踹来联姻,大部分原因还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想的无非是只要他一走,就没人跟她儿子抢年家的家产了。
年安一坐下,宓夫人就说:“小安,你的戒指呢?”
年安这才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空荡荡,昨晚把戒指丢在桌上后,早上去公司时就忘了戴,他说:“应该是昨晚洗澡的时候脱下,落家里了。”
“你们年轻人一个个的记性都这么差,”说完,宓夫人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年安,“等周末得空了,和时晏再去配一对好看的,就当妈送你们的。”
年安突然想到宓时晏那从来都是空荡荡的十根手指,眉头一动,还是将卡收下。
“谢谢妈。”
这顿饭吃的相当和谐,年安和宓夫人的‘婆媳关系’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融洽,不知道的人都要错以为他两才是母子。
就是年太太有些尴尬,中途她有好几次想要插进话题,都没成功,年安当她是空气,宓夫人也清楚年家那点破事,所以也顺了年安对年太太的态度,只是偶尔应几句,既没薄她面子,也没让年安觉得过于热情不舒服。
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年太太面子挂不住,等离开时,脸都是黑的。
“我送您回去吧。”年安对宓夫人道。
“我让司机来接我了。”宓夫人又问他,“你最近和时晏怎么样?”
年安看着宓夫人的脸色,随口撒谎道:“还行。”
宓夫人:“那就好,你说两口子过日子多少都有摩擦,过了就好了,对不对?”
年安笑了笑,没说话,把人送上车后,忽然有种抽烟的冲动。
今天的新闻宓家不可能不知道,但就算知道又如何,逼人联姻这事他们本就理亏,去找宓时晏肯定还被呛回来,这才会退而求次来找年安。
宓夫人面上关心的话不少,但宓时晏和罗光的事,却半个字都没提。
不过也正常,毕竟说到底,他都只是个外人。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对宓时晏没半点感情,对这份闹着玩似得婚姻也纯粹就是为了保命,这要是搁在另一个人身上,估计能直接疯掉。
等宓夫人走后,年安朝自己的车走去,结果还没到,就看见宓时晏正在在他车旁边。
自从结婚后,宓时晏和家里的关系就一直处于僵持状态,这半年来也都没回过家,宓夫人也知道儿子的脾气,所以才会从‘脾气好又听话’的年安身上规劝。
年安看见他,就想起刚刚宓夫人的态度,莫名有些烦躁,故意刺他:“怎么,大少爷今晚特意过来,是要翻我牌子,不让我继续独守空房,一个人空虚寂寞冷?”
“……”
宓时晏望着宓夫人车子离开的方向,继而双手插兜,“我妈找你做什么?”
年安:“怕我们离婚,来替你收拾你遗留的烂摊子,大少爷。”
宓时晏看着他,声音愈发冷淡:“既然你这么不情愿,正好我车里有份离婚协议书,签了以后就没这么多事。”
年安道:“离完了恐怕到时候你妈找的又是我。”
宓时晏冷哼道:“只要我们离了,我会解决所有。”
年安看了他一眼:“这么贴心啊——不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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