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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近代现代)——安尼玛

时间:2018-09-30 16:43:42  作者:安尼玛
 
 
回到小屋时,老三几乎要睡着了。
他迈着沉重的腿走进屋里,喊道:“小李子,快来接驾。”
没有回应。老三走进房间,见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从窗口看出去,红毛丹树下的大餐桌依旧热闹,乡亲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喝茶聊天,阿达也坐在那儿歇息,却不见李世南身影。
老三知道李世南不会单独去菜园、瀑布或鸡寮,他害怕神出鬼没的蛇老大。
老三疲惫地瘫倒在床上。不用看,他知道那辆宝马已经不在柏油路旁的空地上。这事儿老三早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也不觉得惊诧。
不惊诧,却还是气愤的。躺了一会儿,老三坐了起来,给李世南打电话。
没想到李世南痛快接了,第一句话就是,“三儿,先别骂街。”
“我操!”
“唉,你骂吧,我受着。”
“你大爷!走就走了,干嘛不说一声。”
“说了怕走不了,你要求我,我指定会心软啊。”
“去你妈的,我才不求你。”
“嗯,我知道你不向人低头,”李世南耿直地把阿达给卖了,“昨晚喝酒,阿达给支的招,说你脾气又臭又硬,油盐不进,让我先走。等我走了,你估计也撑不住了……”
老三大怒,隔着窗口,给几十米外谈笑风生的阿达一记眼刀。“他叫你走就走?你他妈甭拉扯别人,是你自己想走吧。”
“嗯,我老早就想走。谁要天天拔猪毛喂鸡啊,我爹妈奋斗了几十年,就是为了不用在农村里干那苦活儿累活儿,让我爹知道我在这儿,指定得削我一顿。”
老三语塞了。李世南又接着道:“而且今天Corny生日,在上海等着我呢。我要赶不回去,以后别想有安生日子。”
老三不说话了。
“三儿,对不住……”
“别说了,”老三沉默一会儿,接着道:“帮我祝Corny生日快乐,让她少吃点吧,腰都快赶上你的胸了。”
“这话我可不敢说,你自己跟她说。三儿,别扛了,咱一块儿走吧,我现在就给你出机票。”
老三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都在冒酸水。此前他两天不怎么吃饭,凭着意志力撑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吃饱了之后,反而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他知道自己的心志在崩塌……
李世南走了,他就得独自面对这艰苦环境。阿达人是不错,但跟自己毕竟不是同类人,而且他今儿把自己带出去,就是给李世南创造机会叛逃吧——阿达就这么不想收留他们俩?
想到这里,老三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老三拍拍自己的头,强打精神。不行!一切都还没开始呢,他怎能这么快就认输?!
他看着窗外的阿达,慢慢开口道:“我不走,你不用惦记了,赶紧滚回国吧。”
李世南长叹一声,挂了电话。
老三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仰身躺倒在床上。前所未有的疲累攫取了他,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睡着了。
 
等老三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全黑。他心跳得剧烈,想要抬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
他双眼干涩,眨眼的时候能感觉到眼珠发热,呼出的鼻息也是温热的。摸了摸额头,烫手。
老三哀叹,不会那么倒霉吧?!
他勉力起床,慢慢走出房间,正好碰见阿达把饭端出来,放餐桌上。
阿达问:“不舒服吗?”老三脸色潮红,双眼却无精打采。
老三坐了下来,“你说被蚊子咬了,要是发烧头痛,就要去看医生?”
阿达脸色一变,蹲在老三跟前,摸了摸老三额头。
“发烧了,我们现在去诊所。”
 
小诊所的医生是个华人,跟阿达是相识。“Dr. Koh,发烧这么厉害,是不是dengue?”
邱医生伸出瘦小的手,一边检查老三的手掌,一边问印度护士,“high fever?”
“Temperature 39.6 degree celcius。”
邱医生对阿达说:“没有红斑,应该不是。但是有时候红斑会出得晚。头痛吗?”
老三摇摇头,“骨头酸。dengue是什么?”
医生的小眼睛看着他:“骨痛热症,蚊子传染的病。你不用担心,就算患了骨痛热症,烧退了就好啦。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过两天就退烧。”
“严重呢?”
“全身换血啰。”
老三吓了一跳,“那不就跟尿毒症一样吗?”
邱医生和蔼可亲地解释道:“不一样,尿毒症不会死那么快。”
骨痛热症有程度轻重之分,程度轻的话,确实只会发烧,要是病毒厉害,换血不及时,几天就能夺人性命。热带每年都有好几十人死于蚊子叮咬。
老三绝望地看着阿达。阿达安慰道:“不要担心,今年好像才死了三个人,你不会那么倒霉的啦。”
这句话一点都没起到安慰的作用。
医生落井下石:“你住在阿达那边,没有给野猪撞死,没有给蛇咬死,命很大了。你如果怕死,就不要住在林吧里面,森林的蚊子不用传染病菌,吸血就可以把你的血吃干净。”
阿达眉头一皱,“哪里有那么夸张啦,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是野人嘛,跟普通人不一样。”邱医生嘲道,“阿达,我跟你说,如果这次真的有dengue,政府一定会找人去喷药,不只是村里,你的野人窝都要清理干净。”
阿达愣了愣,他光顾着老三生病,邱医生说的状况他倒是没想过。卫生局应对骨痛热症,通常就是喷药,药水能杀死蚊子幼卵,自然也对一些微生物有害。现在森林的生态平衡极其脆弱,谁知道这些药会留下多少后遗症?
老三才不管喷不喷药,“现在能确定是还是不是吗?”
邱医生:“暂时看呢,不像。不过要观察两天,如果不退烧,身上出红斑,就不用来我这里,直接去大医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菠萝跟凤梨不是同一样东西,我真的分不清诶。
阿达为什么能说粤语?当地混底层的,基本会几种方言,粤语、福建话、客家话比较常见,还有马来语。
 
 
 
 
第10章 重新为人
马路漆黑,阿达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把发高烧的老三载回家。老三实在支撑不住,走到半道,就把额头靠在了阿达的后背上。阿达放慢了速度,驶上了柏油路,不抄森林近道了,生怕把老三颠出去。
老三脑袋有点迷糊。他体质向来不差,练划艇的时候常常身上干一阵湿一阵,也没出过什么毛病,没想到在热带雨林里三天都熬不过去。生病的人本来意志薄弱,此时更是泄气。摩托车路过一坎儿时,颠了一下,老三不自觉伸手抱住了阿达。
阿达见他没力气,害怕他掉下来,于是腾出了一只手,握住老三的手掌。老三的手烫得厉害。阿达再不放开他,一路慢慢地开回小屋。
回到小屋时,老三昏昏沉沉,就要走回房间睡觉,阿达却不由分说,把他扶进了自己的房间。阿达的房间比地面高一截,老三差点绊倒,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我不睡你房间。”老三发现自己在阿达的房间里,立即抗议。
“你睡这里,我方便看住你。”阿达知道骨痛热症发作起来,病程极快,说什么也不放心老三自己单独呆着。
“有什么好看的,我能照顾自己。”老三还是嘴硬,可说话的气息弱了,便没那么有说服力。自进了森林以来,他头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害怕。他不愿意承认,其实自己也很想有人陪在身边。
阿达把他推到床边,命令道:“快躺下来休息,我给你拿点吃的东西。”
阿达的床就是铺地板上的一块垫子,倒是不小,两人睡绰绰有余。老三实在无力反抗,顺势躺倒在床垫上。
身体一触及床,老三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过了一阵,他听到阿达出去了——躺在这空心的木地板上,阿达轻轻的脚步也变得动静大了起来。老三发了会儿呆,然后百无聊赖地打量这房间。
房间没什么家具,除了衣柜和放杂物的小铁架,只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老三觉得出奇,阿达身上来来去去就几件堪比抹脚布的t恤和裤子,看样子是廉价的工厂货,需要缝纫机来干嘛?难道他除了种菜养鸡做饭,竟然还有做女红的嗜好?
缝纫机在垫子前端,老三伸伸腿,就能够得着铁踏板。他往下挪了挪身体,正好踩着踏板,像翘翘板那样,前后前后地踩了起来。铁制的踏板有少许阻力,踩起来还挺上瘾,慢慢的脑子放空了,思绪飘散到空气里……
阿达拿着热过的面包和牛奶进来时,就见到老三一下下地踩着缝纫机,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阿达让他起来吃饭。老三没胃口,问道:“这缝纫机要来干什么?”
“踩着玩啰。”阿达笑道,“我小时候跟你一样,躺在床上,一边踩一边读书。”
“小时候?”老三惊异。
“嗯,这个缝纫机是我妈妈的。
老三住了脚,瞬间恍然。难怪这房间有一种特别老旧、过时而又居住过很多年的踏实感。柜子上贴了唐老鸭和高达机器人的贴纸,缝纫机覆盖着大绿牡丹的花布,深褐色的木造布谷鸟钟,浅绿色的墙壁上有涂鸦和扣过的墙皮,阿达光棍一条,在这里才三年多,不可能积淀出这些痕迹。
“这是你小时候的家?你母亲不住这了吗?”
“她过世很多年了。我读小学的时候住在这里,后来就搬去镇里。”阿达把老三扶起来,“吃点面包,然后吃药。”
老三觉得精神好点了,尽力把面包和牛奶吞进去。这期间阿达一直不说话,老三猜想阿达可能不太想谈及母亲和童年,所以也没有问下去。气氛一下变得有点憋闷。
他突然想起一事:“哎,我不能在这睡,我身上要是有病毒,蚊子咬了我再咬你,可不就把病传染给你了吗?”
“不会,”阿达没有告诉他,昨晚他已经在他身边守了一夜,要染早就染上了,“蚊子不喜欢咬我。”
老三不同意:“或许碰到一只口味特别的呢。”
阿达乐了,“不要乱想啦,医生说你比较可能是感冒,感冒要传染,我们这样讲话也会传染。”
老三却还是担心。
“要是我真得骨痛热症,这里就成疫区了吧。”
“是啊,不止是喷药,还要清理屋子里面外面所有的水罐、水缸,所有能积水的东西,说不定蓄水池也要清空。最好不要喷药啦,药对环境不好。”
老三满脑子都是对传染病的烦扰,一心想着自己的身体健康,听阿达还在担心他的森林菜园瀑布,不屑道:“那还能药死你的宝贝番茄?吃进去一点药又不会怎样,总比全身换血强吧。”
“环境里不只是人、动物和植物啦,还有很多微生物,喷药微生物会死很多。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
对于阿达这番教育,老三觉得更是烦躁,“啊,您真伟大。人活着最重要,我都要死了,可顾不上那些细菌孢子蛇虫鼠蚁。”
他以为阿达会说物种平等、人类和自然共生这一类的话来反驳他,没想到阿达只是安慰道:“别怕啦,你不会死的。”
老三愣了愣,却见阿达已经给他拿来了薄毯子,督促他睡觉。老三不由得有点羞愧,对他来说,别说肉眼见不到的微生物,就算全新加坡的森林连根拔起也无所谓,但他实在不该在阿达跟前表现出脆弱和害怕。
阿达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很热,不舒服就叫我。”
老三点点头。阿达熄了灯,把自己的枕头移开了半米,才躺下来。
黑暗中,老三听到了阿达的呼吸声,很轻而有规律,听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不习惯跟人睡在一起,脑子里全是阿达的呼吸,呼吸进而变成了阿达的脸、他的话语、他的一举一动……
老三全身都暖呼呼的,因为发烧,也因为挥之不去的对于阿达的想象。他觉得十分困扰,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回到没有阿达的房间里——或者把阿达撵走也行啊。
可是他实在没有余力了。大概是感冒药起了作用,他觉得身体重得要命,脑子也混混沌沌的。阿达的呼吸声,和缝纫机踏板一下一下地结合起来,有节奏地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他掉进了绝对的黑暗里,万物泯灭。
 
接下来的两天,老三差不多都在床垫上度过,一时全身燥热,一时又全身汗湿。
他很少生病,一病起来分外地猛烈。可自从阿达对他说“别怕啦”之后,他对传染病的恐惧离奇地消失了,身体难受是难受,心里倒是蛮舒适的。这老旧的房间,有一种安全、牢靠的感觉,他清醒的时候,百无聊赖,会不自觉地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听着细微的铁轴子转动的声音,感觉就像时针和分针也在进一步、退一步、进一步、退一步,仿佛时间再不往前。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会看见一个小孩子趴在墙角,偷偷用铅笔画机器人。他叫他,“喂”,可小男孩从来不理他。
到了第三天,老三的烧退了,他的四肢并没有出现红斑,也没有其他骨痛热症的症状。老三的神智完全清醒了,掀开窗帘一看,赤道的太阳把一切晒得熠熠生辉。老三有一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他的身体依旧衰弱,但肚子却晓得饿了。他慢慢走出客厅,叫道:“阿达!”
阿达从厨房回了一声,“诶。”
过了一会儿,阿达给他做了早餐。这几天他吃的都是容易消化的米线、蒸鸡蛋、放了猪肉末的粥,白花花的又没什么调味,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次的早餐却跟往时不同,不是外面买的切片吐司。
阿达端来了四方形的小面包和花生酱,给老三单独做了果蔬汁。老三见餐食终于有颜色了,胃口大开。
面包撕开,热气冉冉升起,带着谷物的香气。咬在嘴里,面包不可思议的柔软,嚼劲是有的,但嚼咀几下就在舌头上化开,味道干净清淡,余味才尝出了甜。这跟老三吃过的好面包完全不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这个面包真软,不是用小麦粉做的?”
“面粉加了米粉,用豆浆做的,在烤箱里放热水蒸烤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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