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拴在院子里的狗倏地叫了起来。
温橙脸色一青,不敢再多看,直接跑下了楼。
他跑得太快,手上的药材饮片抖落了都没留意。
直接冲进卧室,把东西一扔,锁门关窗,神经紧绷地来回走着。
他反复巡视着屋内,像是在确定,这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曾阿婆跳舞回来后,发现二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她原本想去关了,转而却想起温橙搬来前说的话。
“如果晚上我没有关灯,就让它亮着,必须亮着。”
她叹了口气,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早。
大雨倾盆而下。
温橙几乎一夜没睡,他双手撑在洗漱台边,面色难看地低头刷牙,不敢去看镜子。
“橙橙!早饭在桌上!我去晨练了!”曾阿婆在楼下喊道。
温橙这才回神,吐掉嘴里的泡沫,也跟着喊:“下雨呢!”
“我们有室内的活动场!”曾阿婆对于锻炼身体十分执着,她说她没有子女,要是走不动了,就麻烦了。
温橙没再反对,说了声:“注意安全。”
一楼的客厅里,热腾腾的豆浆包子摆在桌上。
温橙端起来喝了口,温香甘甜,抚慰了紧绷的神经。
“嗷呜。”乌嘴见他要走,连忙叫了声。
温橙便分给它半个包子,揣着日历去了菜市场。
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没了各式各样的菜摊,空旷起来。
他有点拿不准那小子会不会来。
结果刚下菜市场,就在胖二哥杂货铺边瞧见人了。
不仅瞧见了,还围着一圈大妈大爷。
“你这卖的是啥子哦?”大爷问。
“三七。”应阎宇说。
“真的假的哦?好多钱一斤?”大爷问。
应阎宇像是想了一会儿,才说:“八块八?”
大爷登时就冷笑了声:“骗子!”然后走了。
应阎宇悻悻地挠了下头,他也不懂行情啊。
温橙听了会儿,有点奇怪,怎么这会儿就有人卖三七了?
春三七也得等下个月底才挖啊。
他走过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应阎宇瞬间甩过来的视线。
“叔,挺巧。”应阎宇笑了笑。
温橙没搭腔,蹲身扫了眼塑料布上的药材,有点惊喜地抬了抬眉:“这三七品相挺好,跟我种的有一拼。”
应阎宇莫名沉默了几秒,有些艰涩道:“啊?你种三七的啊?种哪儿?”
温橙说:“山上啊......”
他刚说完,猛地发觉不对劲,抬头和应阎宇对视了半晌,问:“你是不是偷挖我的药了?”
“瞧您这话说的,”应阎宇摆了摆手,坐在板凳上的屁股微微抬起,“我能说是嘛!”然后拔腿就跑!
“......”温橙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被震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兔崽子跑远了。
“傻站着干嘛!追啊!”胖二哥忽然喊了声!
旁边围观的摊贩也跟着喊。
“追啊!再不追就没机会了!”
“追啊!”
“快追!”
于是,温橙在一片呼喊声中,收伞追了出去!
仿佛偶像剧里气跑女主的渣男。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菜市场的顶棚上。
温橙冲进雨幕,跟着马路上转了两圈,没人。
操!
他扯了扯湿透的衣服,把伞摔到地上,气狠了,又踹了两脚,然后再捡起来撑到头上,抹了把脸,穿着满是泥污的白板鞋走了回去。
“哟,没追到吧?”胖二哥乐呵一声,“那小子真能跑,没读体校可惜了。”
温橙还在“呼呼”喘气,他站原地转了个圈。
“你这是要变身了?”胖二哥问他。
温橙登时就暴脾气了:“我的三七呢!”
“啊,”二哥愣了愣,“那小子刚又折回来,捡走了。”
“......你就看着?”温橙问。
“不是,他也太快了,就冲过来,弯腰把塑料纸一拢,又跑了!中途连个1.5秒的停顿都没有!”
温橙看着唯一留下的儿童专用塑料板凳,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忍住没踹,拿走了。
他折腾这一趟,又出了汗,衣服被雨汗黏在身上,膈应得慌。
但正事还是要做的。
他稳住情绪,认认真真的挑选好牛肉、丝瓜、辣椒、姜蒜等一系列东西,还贴心的买了凉糕和哈密瓜。
毕竟家里要来客人。
还是个小孩。
总不能弄得太磕碜。
可等他回家看见放在厨房里的那一口袋三七时,额角的两根青筋全绷出来了。
“阿婆,”温橙问,“这三七哪来的?”
曾阿婆好笑道:“不是跟你说隔壁的小孩要过来吃饭吗,人家可懂事了,还送这么好的药过来,你不也爱吃吗?
能不爱吗。
老子辛辛苦苦种的!
☆、NO.4
应阎宇回家换衣服的时候,瞅了眼门上的挂历,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不宜出行。
他挺信这个的,不由皱了皱眉。
关键是。
这两天还真有点衰。
过了个莫名其妙的生日不说,还把钱花光了。
他想起之前摸.他胸的那姑娘,又有点胃痉挛,正想拿药吃,手机就响了。
“喂!小宇啊!”曾阿婆打电话都靠吼,她自己耳背,怕别人也听不见。
“诶。”应阎宇耳尖一颤,连忙把手机拿开了些。
“过来吃饭啊!”曾阿婆热情道。
应阎宇看了看时间,早上十点。
“阿婆,这是吃早饭么?”他问。
曾阿婆登时就笑开了:“你先过来玩会儿嘛!我还有事儿想请教你呢。”
应阎宇知道老人家爱热闹,家里又没人,他按了按抽痛的胃,还是说了声:“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黄历,思忖片刻后,找了只油性笔,在手心里写了个“不”字。
不,宜出行。
他就是这个“不”。
当年初中跟人约架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干,每次都能打赢。
所以今天也是顺遂的一天。
从破败不堪,无人打理的小院坝出去,转个弯,步行三十一步,就到了曾阿婆她家。
按理说。
就是他家背面,隔了堵墙而已。
“阿......”应阎宇刚张嘴,一条奇丑无比的土狗就冲他跑了下来!还边跑边骂!
“汪汪汪!”是谁!
“汪汪汪!”不认识的!
“汪汪汪!”凶你!
“......”应阎宇瞪着冲他呲牙的土狗,心里来气了嘿,上一只敢这么凶他的狗,现在都还秃着呢!
“嗷呜!”他两手抓上铁栏,学了声狼叫。
“......”乌嘴盯着他,静默了一秒,然后:“汪汪汪!”傻.逼!
“嗷嗷嗷!”
“呜汪!呜汪!”
温橙听见动静,打开内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人一狗在吵架,超凶。
这他妈是智障么?
“乌嘴。”他招了招手,把狗叫回来,这狗本来就丑,别再被人折腾蠢了。
“呜。”乌嘴登时委屈巴巴的嘤咛一声,跑上石梯,抱住了他的大腿。
在傻.逼和帅哥之间。
他选择了会喂他骨头的温橙。
“来这么早呢?”温橙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回身把狗栓住,从梯上下去。
在这个角度看,他只能望见一双高帮板鞋,挽起的牛仔裤腿,还有T恤下摆,脖子以上的部位都被三角梅枝桠挡住了。
“......”应阎宇听见他的声儿,倏地一僵,而后又猛地一抖,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不”字,心想没这么巧吧?
这时候,雨已经快停了,就像拉长的糖丝,正随着风飘。
鞋底踩进石梯上的积水,噼啪作响。
应阎宇闻到那股带苦的清香气时,脸都绿了。
“......”
温橙面无表情的和门外那人对视了五秒,然后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
应阎宇都看到他的酒窝了。
“哟,是你啊......”温橙开门道,“快进来。”
“......叔?”应阎宇咽了口唾沫,没敢动。
温橙瞬间拉下了脸:“谁是你叔?”
应阎宇抬眼扫了扫他好看的脸,改口道:“哥,我......”
温橙打断了他:“谁是你哥?”
应阎宇只好勉强道:“温大夫,我错了。”
“小宇来啦!”曾阿婆从内门探头,“你俩搁那儿站着干嘛!快上来啊,这雨待会儿还要下大呢。”
温橙应了声,转身上楼。
应阎宇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把铁门关上,慢吞吞地把自己移上了楼。
结果他一上去,就瞧见了院坝里的塑料凳。
有点眼熟啊。
怎么看怎么像他在垃圾堆里捡的那张呢?
“随便坐。”温橙碍着曾阿婆的面,也没说什么,去厨房做水煮牛肉了。
应阎宇束手束脚的在原地踱了两步,坐到了塑料凳上。
这屁股一挨上去,他就更确定了。
“嘶。”塑料凳中间裂了条缝,一坐就夹肉。
“小宇啊......”曾阿婆从屋里拿了把粉色稠扇出来,见他高高大大一个人缩在小板凳上,有些奇怪,“你干嘛呢?”
“没啥。”应阎宇起身,屁股上的凳子也跟着起了,他回手一扯,呲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别傻愣着啊!阿婆今晚有个比赛,你再教教我这扇子要怎么转,我总玩不顺。”曾阿婆掏出收音机,给他放了个喜气洋洋的伴奏。
应阎宇拿着扇子,差点蹦了句“新年快乐”。
欢快的音乐伴着阿婆的“咯咯”笑声传进了半露天的厨房。
温橙系着那条肌肉型男的围裙,给牛肉里放了点料酒,再裹上豆粉。
他听着小孩给阿婆细心解释,有点好奇地抬了抬头,然后就凝固了。
“就这样,左右腿交叉弯下去,屁股冲天上一扭,唰地打开扇子......”应阎宇边说边做,扭屁股的时候,正巧对准了厨房的方向。
温橙看着从“破洞”牛仔裤里露出的粉底草莓内裤,赶紧闭了闭眼,缓冲一下视觉冲击。
“哎哟!小宇你裤子破啦!”曾阿婆也发现了。
“啊?”应阎宇往后一摸,这才想起刚才那阵呲啦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立马就冲厨房里看了眼,见温橙正在低头切菜,登时松了口气。
“没事,我自己补补。”
“好,我给你拿针。”曾阿婆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应阎宇已经用透明胶给裤子粘好了,这会儿正笔直地站在厨房门口。
“不用帮忙,马上就好。”温橙把煮好的牛肉装进瓷盆里,洒上辣椒面、花椒面,还有葱花,再用烧滚的热油淋下。
呲啦呲啦的,香味四溢。
应阎宇的肚子也跟着叫了声。
温橙侧头看他。
应阎宇低头看地。
“没吃早饭就去摆摊了?挺敬业的。”温橙瞧他那一身穿的,怎么说也是牌子货,声调就低了下去,“怎么,在体验生活?偷东西偷摊的,好玩吗?”
“不是,真对不住,”应阎宇摆手道,“我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是三七,我就想挖点野菜卖。”
“是吗,你见谁家野菜还给搭架子、支棚子啊?”温橙没信他的鬼话。
“啊?”应阎宇愣了愣,一脸迷茫,“没棚子啊,我就边上挖的。”
温橙盯了他一会儿,看样子不像在胡扯,毕竟是不是,他上山一看就知道了。
......难不成是他丢在侧山腰的种活了?
操!
他这儿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结果跟放养的长成一个样啊!
应阎宇见他脸色还挺差的,就接着解释:“我真的不认识,后来摆摊子上一卖,有人来问‘这三七怎么卖’,我才知道这是三七。”
“不知道你就敢卖呢?”温橙问他。
“啊,自然有认识的人来买。”应阎宇说得理所当然。
“哦,那你后边还冲回去给我捡走了!”温橙一说就来气。
应阎宇这回没话说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这是真没钱了,又不好意思空手过来蹭饭,原本是想卖了赚钱买东西,结果没卖成,就直接提来了。
温橙不想再跟他多说,端着菜去了客厅。
他虽然脾气暴,但也没坏到见一个人就发火的地步,但应阎宇成功达到了这个成就。
他现在一见他就想给摁池子里洗洗脑子!
饭桌上,很快摆满了荤素搭配的热菜。
豌豆尖和红苕藤都是曾阿婆自己种的,一个伴鸡蛋煮汤,一个过水凉拌,夏天吃着爽快。
“快来。”曾阿婆让应阎宇坐她旁边,慈爱地摸了摸头,就像摸乌嘴一样。
“谢谢阿婆。”应阎宇规规矩矩地捧着碗,他吃饭时很少说话,但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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