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下意识打了个抖,却不敢违背,转身去后殿取法宝。碧霞比他机灵,微微皱了眉道:“娘娘……”
女娲凤目一敛,轻描淡写瞥他一眼,也看不出喜怒,却是不怒自威,“我乃圣人,自不同个辣鸡贱受置气,但我若被人平白轻薄了,还忍气吞声的,岂非叫三界其他道友看笑话?我不亲手收拾他,自有人收拾他。”
碧霞不敢多言,连连点头:“娘娘说的是。”
彩云取来了金葫芦,交予女娲,女娲将那葫芦盖一掀,里面悬出一道白光,展成一面五彩千条的旗子来。女娲凝声唤道:“招妖。”
不一会儿,娲皇宫中阴云四合,天下群妖俱被招来此处。女娲端坐玉座,也不多看下面一眼,语气温婉中带着点淡漠:“轩辕坟三妖留下,其余各处妖族且退下罢。”
众妖便如来时那般转眼卷风走了,剩轩辕坟三妖上前尊拜。
女娲笑吟吟从玉座上游下来,把自个儿的善尸红娘也唤了出来,手里头绕来绕去一截儿红线,满面和善对那领头的九尾狐狸道:“玉藻……”
这话刚开了个头,那面目清冷的狐仙就骤然后退了一步,同女娲保持距离,端方合了掌中折扇,双手奉住拜道:“娘娘圣寿无疆。在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灌灌了,帝台之浆去钟鼓求了那么多次,早被厌烦,无论如何诓不来新的了……”
女娲动作一僵,仍旧笑道:“哪的话,我每次召你们来,难道都是为了那破水吗!”
玉藻面不改色,冷淡道:“红娘殿下掌三界姻缘,除了牵红线,自然也有不少要断情缘的,娘娘毕竟不是钟鼓山的主人,偶尔遇到不能推脱的苦主,自是需要大量帝台之浆供应。”
女娲低低“呿”了一声,大方在玉藻那俊脸上捏了一把,叹道:“还是小时候乖顺可爱,我记得从前你圆滚滚一团的时候,冬天毛茸茸的甚是温暖——”
“娘娘!”玉藻匆匆打断,脸上飞起羞愤之色。
“不逗你了,”女娲变脸比翻书还快,一秒就切回正经威严的画风:“殷商气运黯然,当失天下,气数已定!你们三个皆是姿容出众、天资善惑之妖,今日便命你们隐去妖形,托身宫苑,祸乱君心,助周武王伐纣成功。”
玉藻先是一怔,随即莫名其妙,抬头问女娲道:“娘娘,您没在开玩笑罢?”
女娲笑道:“你看本座像在开玩笑么?”她冷哼一声,眯起凤目磨牙道:“殷受公然在行宫侮我,他既如此好色,我便送三个极品美人去给他‘消受’……!不过,你们去是为断送成汤二十八载气运,切不可残害生灵。”
这意思倒是很明白,怎么玩儿纣王给她报仇都行,就是别一不留神提前玩死了让她背锅。
玉藻深深呼吸了一次,面无表情道:“娘娘,殷受是男子。”
女娲似笑非笑,理所当然道:“这我自然知道。”
玉藻又指了指自己,“娘娘,我也是男子。”
女娲把脑袋摇得飞快:“但凡绝世美人,自是美得超越了性别,九尾狐狸天生惑人,不过一个辣……咳,区区凡人罢了,以玉藻的容貌,你勾勾手指头,他还不拜倒在你脚下。”
“……小妖道行浅薄。”
“你特么能不能给你们狐狸长点脸!你瞧瞧你全身上下气质跟个冰垛子似的哪点对得起自己的种族!”她缓了口气,突然凛然正直起来:“此事干系重大,三教封神之劫亦同妖族息息相关,没有哪一方能轻松置身事外,你们依令即可。”
玉藻虽然不愿,却也不会忤逆女娲的吩咐,圣人的安排岂是他们能拒绝的,仗着熟稔讨价还价几句罢了。听到此处,便无奈应道:“谨遵娘娘法旨。”
他身旁的雉鸡精和琵琶精见状,亦不敢多言惹女娲不喜,遂也跟着应了。
玉藻暗暗在心中长叹,只觉自己上了条贼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叽叽上古烹饪食堂~
①“高前之山,其上有水焉,甚寒而清,帝台之浆也,饮之者不心痛。”(《山海经·中山经》)
帝台是治理一方的小天帝,喜欢在鼓钟之山宴饮百神。麾下有座高前山,山上的泉水,人称帝台之浆。
【敲黑板:帝台之浆水质清寒,据说喝了它就不会心痛。】
【烹饪建议:帝台之浆清冽非常,搭配忘川之水,实乃忘情解忧之上品,胜过琼浆佳酿!】
②“(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山海经·南山经》)
大荒东有青丘之国,很出名的九尾妖狐就生在此地。这里有一种叫灌灌的鸟,其中还有一条河叫英水,向南流入翼泽,中有鱼叫赤鱬,长的鱼身人面。
【敲黑板:青丘是个好地方,吃了九尾狐的肉,就不会中毒气瘴气;
佩戴灌灌的羽毛,就可以使人不被迷惑;
吃赤鱬就可以治疗疥疮。不过大多数人需要的是南方天虞之山的一种叫虎蛟的生物,它鱼身蛇尾,吃了可以治痔疮。(《山海经·南山经》)】
【烹饪建议:女娲娘娘首推青丘农家炖锅:去骨取新鲜狐腿肉,切入赤鱬片,加适量月桂、胡椒、盐调味,在炖锅中打入灌灌蛋,后加入辣椒和水,温火慢煮半个时辰,在转小火慢煮。汤味鲜美非常,还能治愈疾病,滋补养生,实乃上上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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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9.11的更新。
第90章
殷商,朝歌。
玉藻虽应了女娲法旨, 可自打他修炼成道以来, 还当真没什么勾引人的经验, 更不要说勾引男人了。且他性子本就清寡,实在做不来屈尊事王的做派。思来想去, 狐天生善于惑人,自有狐的办法。
他特意选了个身份高贵、皮囊绝色又命不久矣的身体,趁冀州候苏护献女入宫的时机, 取而代之, 借体成形。那苏护担忧爱女安危, 自是没看出她皮囊下面已是个狐妖,玉藻便这么一路被好生看护着入了宫。
只是他并不清楚苏护送女入宫的前因, 只当是帝辛好色, 召美人纳入后宫, 故而摆足了高岭之花的架势, 对帝辛冷眼疏离,将他魂牵梦绕地吊在鼓掌。
男人对越是得不到的东西, 就越容易上心, 不论是权势、财富还是女人, 玉藻虽不通勾引之术,但这个计划,确是有几分可行。
可惜帝辛召他侍寝的第一个晚上, 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原因无他,这个明明召了他来伺候, 却对他冷言嘲语、满是不屑的混账……跟传闻里那个荒淫昏庸的纣王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父亲同你告别时,难道没跟你交代清楚侍君之礼,免得惹怒了孤王,让冀州流血千里?”帝辛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端详着这张不输给女娲像天姿国色的脸,挂着一抹冷笑,“都嫁入了宫中,还端出这副模样给谁看?你当孤放了他离开还给他加官进爵,是出于何故?”
玉藻好歹也是修行了千年的九尾狐,一代大妖会怕他个小破鸟?便是玄鸟在他面前,他也未必皱一下眉头,闻言便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在眼底,“妾身在冀州就素有美貌之名,倾慕这张皮囊的人数不胜数,哪个不是费劲了心思想得到我?陛下若没本事让妾身另眼相待,就拿父母亲族威胁,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帝辛冷冷将他松开,拂袖转过身道:“他们的父亲,可没有敢在午门上写‘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的胆子。”
原来妲己入京之前,帝辛召四方诸侯入朝议政,各路诸侯入京之前都曾暗中打点上下,给权臣费仲、尤浑二人送礼物。唯独苏护二愣子一个,什么表示也没有,得罪了他们,他们便在帝辛借女娲宫一事发难之后,找苏护的茬,说苏护的女儿绝色天姿,逼他献女给帝辛。
帝辛本意是想借此约束各方诸侯的势力,苏护若嫁女给他,冀州同殷商就带了姻亲,可以牵制西伯侯,便由着费仲的意思同意了这件事。
哪知道苏护恼羞成怒,非但不同意,还把他骂了一顿。帝辛气得不轻,考虑到北方未定,此刻同他动干戈反而便宜了蠢蠢欲动的诸侯,便放了他回去,以示君主大量。
结果苏护前脚出了午门,就在那午门壁上提了永不朝商那二十个字,扬长回冀州去了。他回了冀州,意识到冲动,又被西伯侯拉拢,为了安抚帝辛、给大军压境的冀州求个平安,这才答应献妲己入宫。
玉藻一个半路劫了人的狐妖,怎会清楚这其中根结,冀州候是妲己的父亲,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帝辛爱杀谁杀谁,他巴不得帝辛早点把殷商的气数作死,故而也没有半点着急,反而笑道:“陛下背的一字不漏,看来很是记仇嘛?”
帝辛心中刚升起几分得意,还未做出什么动作,眼前却忽然一花,身子也轻了,直挺挺从宫门飞了出去,一脸懵逼四脚朝天。
宫人们见他倒飞出来,吓得魂飞胆丧,正要来迎,却见一团妖娆颜色也跟着飞了出来,大方骑在帝辛身上,玉骨天成,香肩半露,媚眼轻轻一抬,几个宫人顿时打了个抖,不敢再看。
乖乖……陛下就是陛下……如此香艳的玩法,甘拜下风……
玉藻将他牢牢压在下面,冷笑了一声,凑近过去,脸上却是神女般不可冒犯的淡漠和轻蔑:“得了这副皮囊,你也得不到我的心,有本事就来讨好我,让我瞧瞧天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撂下这话,就翩然回门里去了,还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帝辛被那香肩惑了眼,一时神迷,反应过来之后却吃了闭门羹。坐拥四海的天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宫人们皆以为他被这样戏弄,定是怒不可遏,询问他要不要处置妲己。
帝辛却居然笑了起来,举掌制止了他们,征服欲熊熊燃烧,跃跃欲试道:“有趣。”
自那之后,帝辛开始对妲己百般讨好,日夜与她宴饮作乐,宠幸有加。这做派虽也有拉拢苏护的意思,好让他认清形势,不要同姬昌走得太近,但另一方面,帝辛察觉自己还真对那宫里的美人上了心。
他已经富有四海,武功威震天下,就连父王和先祖头疼多年的徐淮都攻了下来,更是向北一直打到孤竹。就算国内诸侯蠢蠢欲动,也都是他滨内之臣。
这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就一个妲己。
苏护的女儿究竟想要干嘛,帝辛始终瞧不明白。他暗中观察着,妲己要他造炮烙虿盆,他就造;要他拒谏杀臣,他就杀;要他不分昼夜都把心思挂在她身上,他就装作不理朝政,整日同她待在一处。
可是那人还是分毫不为所动,帝辛有些生气了。
朝歌来了个叫云中子的道人,听说是玉虚的高徒,他说宫中有妖孽作祟,献了把木剑给帝辛,帝辛悬木剑在宫中,却见妲己抱病,心中渐渐就有了答案。
他拥着美人,不知是痛快多些还是心疼多些,挑衅道:“孤知道那道人是冲你来的,时至如今,你还不肯把真心给孤?孤什么都不做,你就会死在这宫中,但只要孤一个念头,你就能活。你是要命,还是要留着清高?”
玉藻冷冷道:“给你可以,不过代价怕你付不起。”
“哦?这世上有什么是孤王付不起的?”帝辛颇为好笑。
“我要你整个江山陪葬,你若舍得,我就把真心给你。如何?陛下还情愿么?”
帝辛愣了一愣,原来是在这里等他,“一个江山罢了,给便给了,孤王文韬武略,被歌功颂德了多少年,早就听腻了。”
玉藻不由抬头看他。这么长时间,他大概也知道了帝辛同女娲那桩事是个什么情况,也清楚帝辛的手段和能力,并非世人所传那等昏庸荒淫之人,这人竟敢对他许出这样的承诺,当真是……
“即便你有开疆拓土之功,一旦成了亡国之君,定会被唾骂万年,不得翻身,诸般罪业横加,这也无所谓?”
帝辛想了想,反问道:“这不正是你要的吗?你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但孤要你眼中只有孤一人,真心实意做孤之御妻。”
玉藻心中震动,眼看女娲的吩咐就要实现,却居然动了别的念头,没答应这唾手可得的成果。
可他明明没应,帝辛也还是大发雷霆将云中子臭骂一顿轰出了朝歌,护了他性命。
玉藻有些心烦意乱了。
他变本加厉,同费仲联合起来,废了姜王后,还追杀她两个儿子。殷洪和殷郊是帝辛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以为这般定会惹得帝辛生厌。
却没想到帝辛非但没给惩罚,还由着他祸国殃民,反倒是阐教广成子和赤精子两个出面,将殷商二位皇子劫走了,这才没让他造杀业。
玉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宫中来了圣人仙驾,旁人是察觉不到的,玉藻屏退了众人,同那西方的圣人讨价还价起来。
他本来只是帮女娲断送成汤,也早知殷商气数已尽,可是如今,却想逆天行事,看有没有翻盘可能。
开罪女娲自是死路一条,天降鸿运意外撞上准提圣人路过朝歌,玉藻自要牢牢抓住这根稻草。
“贫道素有度人向善之心,道友与我西方确有缘分。不过成汤当灭,周室将兴,此为天数,无可违背,道友所求之事,恐有些为难啊。”准提这几日追着那六根清净竹跑遍了三界,腿都软了,路过朝歌被玉藻好生招待请来,缓过一口气,对他便有些好感。
风伯借了他的法宝,反而让法宝自己跑了,飞廉死的干脆,准提讨不回来,只好自己来追。
但那丛苦竹不知天生是个什么神通,神出鬼没的,带着那委蛇耍着他在三界乱跑,还老放食铁兽来诓他,准提憋着一口气,别提有多烦躁了。
若不是接引和他都看中了那六根清净竹,他也不至于这么苦兮兮要寻那捣蛋小童回西方。
西方荒芜多年,难得碰上东土仙神大劫,接引和准提一早就打算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截东土气运。但这些年三教和鸿钧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他俩也心知肚明,而巫妖大劫和人巫之争,也使得女娲对他们观感不怎么样。
求人不如求己,他俩注定要被东土当成搅浑水挑唆收渔利之人,反正也洗不净了,不如最后好好捞一把,培养出一位真正大贤大德的西方之主,送他上位。至于坑人截运的锅,背就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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