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儿——”咩咩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有那么点儿撑,“秃驴看打!”
准提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惊掉了,讷讷呆在原地来不及反应。
那可是他五成功力,这小道童一口吃了竟像没事儿人似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难不成五脏连着混沌虚空吗!
准提心生忌惮,且战且退,既急着想去看那金佛所在的位置到底出世了什么东西,又被这群小不点缠得头昏脑涨,支绌之间十分狼狈。
他同时架住秀太和刀太的武器,眼见那小道童竟舍弃了剑张口就来咬,心惊之下急急后撤。
身后破空声袭来,长长的竹竿垂下,“唰”地扫过准提光溜溜的后脑勺,准提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竟栽在了自己的法宝上。
呱太吭哧吭哧将被封印六感的准提扛到玉蟾背上,拍了两下道:“有阿炮钉住他,他跑不了了,我们快些去看看叽叽……”
几个小家伙纷纷点头,集体大轻功赶回陆压和太玑身边。
林中,无数的金色碎片正从太玑身体里飞出来,没入虚空。陆压认得出那些东西,那是破碎的元神。
他一把离火将那些妖蚊烧了干净,可是晚了就是晚了。
那些碎片被一尊巨佛牢牢锁住,这才没有当场消散。
空中传来鸿钧的声音,陆压希冀抬头,听到的却是道祖要封闭五感化归天地,顿时便连希冀也碎掉了。
陆压突然很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留住这些元神碎片。白白修行十八个量劫,到了关键时刻却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抓住了太玑放在他胸前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叫它出岔子的……”怀中的人早说不出一句话,可陆压就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眼前有些模糊,随手抬起手背一擦,竟蹭到一片水痕。
“……”陆压觉得心里头像有把刀在捅,扯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那些妖蚊啃噬的是太玑的元神,陆压却觉得比啃在了自己身上还要难受千倍。
巨佛的光辉渐渐暗淡下去,多宝从怀中掏出那颗舍利,皱眉沉思。
太玑腰间的造化玉牒亮了起来,小小的“佛”字升起,在空中转了半圈,没入那舍利子中,随后“啪”地碎成齑粉。
舍利子绽开莲华,同准提如出一辙的光溜溜的脑袋钻了出来,化作个身着破虏套的小沙弥。
陆压如今对光头的人都下意识地抱有敌意,看到小和尚的瞬间立刻将太玑抱得更紧了些。
正太们将将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皆是双目泛红。秀太丢了双剑扑上来,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你不是说要度我去往生吗!我没别的愿望了,就想让你起来!……臭黄叽你这骗子!”
“阿弥陀佛,”小和尚睁开眼睛从那舍利中踏出来,手掌在半空一托,那些飞散的元神便重聚在他掌心,凝结成一颗蛋的模样。“各位且听我一言。”
陆压看到那颗蛋,心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他抬头同小和尚双目对上,见对方冲他露出一个纯良圆润的笑容。
小和尚先是回身向多宝鞠了一礼,“这些年承蒙师父照料,抚育之恩铭记在心,只是弟子时间不多,师父恩情恐无缘以报。”
多宝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只喟然点了点头。
这舍利生出灵智,他其实有所察觉,但原本舍利距离化形起码还要万年,今番提前出世,恐怕……是不知从何处赊来的功德。
小和尚双手合十,拜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各位先不用着急,且认真看看叽叽的状态。”
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凝神定睛看去,却居然当真在太玑空荡荡的血条下面发现了些异样。
他们同时看向了呱太,呱太猛地打了个抖。
苗疆有不世之法,生死人而肉白骨,如凤涅槃,不入轮回得永生。
早在陈都,呱太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曾捡了被天雷劈成黑煤球的太玑回去,种了凤凰蛊。
但他毕竟不是补天,那蛊虫也没有逆天到连元神都可以修复,所以虽然太玑这身体壳子还活着,可他的元神,确实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的几只正太同时愣住。
他们是除太玑和鸿钧之外,和天道关系最近的存在。他们伴着法则诞生,同时,也隐约了解着太玑和天道之间的纠葛。
这副身体没有死亡,且意识已经不复存在,是上好的容器。
要想它不成为天道的傀儡,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咩咩抱着花盆儿走了出来,秀太和刀太也对视一眼、走上前来,呱太按着玉蟾背上的准提,面有犹豫之色。
“……小灯泡,这样真能行吗?”呱太问道。
小和尚挠了挠光头,诚实答道:“我只能尽人事保住他的元神,让他放手跟天道一搏,除此之外……各听天命罢。”
正太们于是点了点头,就连以本体封住准提的炮炮也恢复了原身,同他们站到了一起。
准提幽幽转醒,一抬眼,就跟一颗温和乖巧的光头对上了。
“因果清算。准提师父,到了该你还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才是真·大佬。
很快你们就知道他来头有多大了……
讲道理,因果律武器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武器……
第100章
准提整个人有点懵逼。
他在东土浑水摸鱼那么多年,即便是那六根清净竹, 也未让他有过这般强烈的同道之感。
可是眼前这小和尚……准提情不自禁抬起了头——
天生佛性、六根无染,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西方气运之子啊!!
跟他比起来, 六根清净竹便入不得眼了,准提对他说“此子与我西方有缘”也比平时更有底气。
小和尚并没搭理他那招牌似的感慨, 开门见山道:“准提师父,口业亦是业障,你可明白?”
准提思量着怎么拐人入西方, 不在意笑道:“这些年贫道所做之事, 虽是在搅浑水, 却没有哪一件不是顺应天意。何况贫道不过动动嘴皮子,双手并未染半点血腥, 即便是清算因果, 也着实算不到我头上。”
小和尚淡定摇了摇头, “杀生、偷盗、淫邪, 是为身之业;妄语、两舌、恶口、绮语,是为口之业;贪、嗔、痴三者, 是为意之业。一切生死轮回、天灾人祸、无量无边之烦恼, 皆出于此。身口意三业未净, 何以明心见性?圣人既是有心为之,合为定业,早晚受报, 何必开脱。自业得自果,众生皆如是。”
准提被他这话说得一愣, 本欲下意识反驳,却忽觉他所言句句贴合西方教义,若自己反口否认,反而自打嘴巴。
这小光头慧根独具,言谈形象一看就注定是他西方的人,万没帮东土坑自家人的道理。准提思量半晌,犹豫问道:“若按小友所言,此业障该如何消除?”
小和尚指了指头顶青天,“便先从身业开始罢。”
准提遂指着咩太笑道:“方才贫道被这童子吃了半身功力,还不算偿了身业?”
小和尚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空明澄净,“准提师父没有想过,天道借你手除了太玑,它可还会管你业力轮转吗?”
准提心头一凛,对上小和尚的眼神,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少年……确是佛子啊。
佛子是在提醒他,天道不仁,万物皆为刍狗,即便他顺应天势推波助澜做了那么多,在天道眼中,也同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不管他搅得下界成何样子,那也是他自己的行为,与天道无关,果报来时……
天道不会照顾他半分。
准提惊出一身冷汗,平白生出种被天道利用了千年之感,“……请小师父指点!”
小和尚道:“此上有天门,合我等之力可破之,准提师父万年来的道果……”
准提这时候乖得不得了,特别会顺杆往上爬,“道果没了还可以重修,既是偿还身业,无怨无悔。”昆仑十二仙被削了三花五气都没说什么,他自不会舍不得这点道果。
肉疼是肉疼,好歹能保住性命和西方大业。
他按小和尚的指引,一举破开虚空,为正太们打开通往异界的大门。
小和尚满意点了点头,“劳准提师父告知令师兄,封神千年,还请三缄其口,莫再动欲。”
准提听出他话中所指,隐隐有些憋屈,不大情愿道:“贫道这么走了,日后该如何接我西方有缘人入净土?”
小和尚淡笑着给他抛出甜枣:“我借后世之功德现身,很快就要圆寂,千年之后,我自会一步步踏入西方,结清因果。”
准提闻言大喜,果然是他西方的气运之子,有他这句话在,何愁日后西方不兴!
他强忍笑意,翻手掏出个小瓶交给小和尚,假意惋惜道:“此业力本该由我来担,奈何牵累小友。这神水是我取忘川之流与帝台之浆,佐以立教之大功德炼成,你带它入轮回,可保平安。”
那其实是准提和接引为西方下一位圣人准备的大机缘,他把这东西交给小和尚,便是希望他转世后重塑金身成圣,能记得他们赠机缘之恩,光大西方教。
小和尚正需要这东西,故也没推脱,收下后就以眼神攻势将准提撵回西方去了。
几个小少年都有些不忿,秀太更是直接一爆栗敲在了小和尚头上:“小灯泡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小和尚憨厚笑了笑,反手用那神水托住了太玑的元神,那半透明的小鸡蛋得到滋养,渐渐稳定下来。
陆压脑子最快,顿时反应过来,面色古怪道:“等等,莫非你方才那番说辞……”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可没诓他。”小和尚在小伙伴们面前就活泼许多了,没了刚才那副仿佛被圣光笼罩的气场,“身口意三业,他方才心甘情愿要还了,小僧怎么好不成全他呢。”
他托着那颗鸡蛋,正色了面容沉肃道:“眼下唯有天大的功德能护住叽叽,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小家伙们收敛了笑意,磨磨蹭蹭聚到一处,纷纷点头。
天道想吃掉叽叽,他元神虽被小灯炮的舍身抢了下来,但终究是个脆弱之物。他们成功往生能带来巨大功德,若此刻心甘情愿离开,功德算在太玑头上,有功德傍身,必能使他免于魂飞魄散。
呱太和炮炮对视一眼,率先走了出来。炮炮将原身留给了小和尚,呱太则把延维之形留在了凡人梦境中,免得伏羲为他担心。
接着,咩咩抱着花盆也站了出来,将那花盆里的果子交给陆压,叮嘱道:“媳妇儿说日后把这果子还给镇元大仙……他自会明白一切。”
陆压点了点头,将那花盆收进乾坤袋。
刀太和秀太倒是了无牵挂,金蛟剪入了多宝口袋,便一头扎进那往生的大门中。
六道绚烂的光辉流星般投入天穹,金色的功德之光落下,小和尚手中那颗蛋终于凝成实体。
“你不同他们一起走吗?”陆压问道。
小和尚转过了身,神色认真肃穆:“小僧还有小僧的任务。”
陆压愣了一瞬,对这画风转变奇快的小光头有些不适应。
他心中冒出个念头:难道这小灯泡方才……不是给准提下套,是真冲着清算因果来的?
他当场就想发问,却听对方道:“天道建立了一个时间轮回,把所有人都圈了进去,要想真正不入轮回得永生……还要看施主。”
陆压下意识摸向了胸前那个小袋。
他冥冥中意识到,天道想要得到那颗蛋,而他此刻正有机会,把那颗蛋送到天道永远都接触不到的地方。
他犹豫良久,才郑重取了它出来,投入那堪堪闭合的黑洞。
“好,我信你。”如果那颗蛋真的是太玑……也许总有一天,他能平安回到自己身边来。
小和尚安排完这一切,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佛光星星点点散入空中,他在佛光中微笑道:“此世短若夏虫,徒受师父养护之恩,来世踏上西方,再同师父缘见罢。”
多宝有些意外他竟知道太清师伯打算度他为佛、入主西方之计划,摸着鼻子无奈道:“我门下只火灵一人,你既称我声师父,我便赐你个名号,日后好相称。临世再生,便若蝉虫脱壳;金乃西方之贵,蝉即佛禅……来世你远行西方,便是传禅之子,便唤你做‘金蝉子’吧。”
小和尚睁大了眼睛,自己先怔了一会儿,随即在那光明中笑道:“谨遵师命,不敢有违。”
少年们一个接一个走了,陆压将太玑的身体背在背上,极为小心地往上托了托,好似太玑不过是在睡觉,生怕弄醒了他似的,“叽叽这回亏欠透支了不少功德,我先带他回紫霄宫。封神之事,还请道友对三位圣人提醒一二。”
多宝自不会推脱,躬身稽礼应下,同陆压告别。
最后走的那几位,心愿虽是保住太玑,可仍算是赊来的功德。以如今太玑的模样,是没办法还上了,陆压便自告奋勇帮他扛起了这任务,为他们了却心愿,告慰已走之人。
紫霄宫中早已空无一人,陆压于是将太玑放在了紫霄殿的玉座上,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握住太玑的小手,目中像盛着星星:“你暂时出不去这紫霄殿,往后想做什么,我便替你去做。等那小光头将你元神平安送上西方的那一日,我就在殿中等你醒来,给你讲你睡着的这些日子里三界的轶事。”
“对了,那小光头转生后应是个凡人,若被西方二圣察觉小光头的真正目的是彻底瓦解西方气运,恐怕会对他下手,阻碍他上西天之路……”
他灵台中忽然无比清醒,将执念寄在小光头的真身舍利上,不一会就斩出个和颜善目的禅师来。
“西行之路艰险,乌巢,你去帮那小光头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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