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笑意更深:“哦……成,我替他应了。”
冷余刃瞪着眼,脸色胀红拉住他急道:“七爷……”
谢必安看了眼唤魂铃,嘴角一挑,笑得意味深长:“我平日里懒惯了,你要练功,要习字温书,要做饭,林子里没几个贴心的人总是不行。都送上门来了,就留着吧。”
沈千崖听得这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要妖王做饭的口气,真是人神共愤。登时就噘了嘴,阴阳怪气道:“七爷说的是,王上这么尊贵的人,总不能天天给别人做饭伺候人。”
冷余刃听着沈千崖这话,总觉得说的不顺耳,皱眉道:“七爷不是别人。”谢必安听得这话,拢了拢袖子,瞥了一眼沈千崖。这姑娘可爱得紧,气鼓鼓的模样,一双眼溜圆,忽忽闪闪又灵又俏。
沈千崖便真的跟着冷余刃回了竹林,连回家收拾东西都不用。冷余刃一路上时不时看一看谢必安,只见他眉眼间如常,不恼不喜。倒是沈千崖离谢必安远远地,扯着冷余刃的衣角,满眼欢喜的看他的脸。
冷余刃安顿好沈千崖,把谢必安拉到屋里去,急道:“七爷。”言语里颇有些埋怨的意思。
谢必安“哦?”了一声,接着道:“妖族也有联姻婚约之说,我倒不知道。”
冷余刃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树伯。”
谢必安看他沮丧的模样,笑道:“行了,要留着她也不全是为了那不明不白的口头约定,那沈千崖有异样,我一碰上她,唤魂铃有动。”
冷余刃惊道:“唤魂铃不是地府的物件么,怎么,在轩辕坟有异动?”
谢必安想了想道:“唤魂铃是女娲补天时落下的三颗五彩石,女娲送酆都大帝地府之花牡丹时,一并赠了这五彩石,酆都大帝练做三枚唤魂铃,给了二殿,十殿和我。上天入地,没有什么是不能感应的。轩辕坟自然也不例外。该是这沈千崖身上沾着什么异魂。”
第31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2)
自听得谢必安这么说 ,冷余刃对沈千崖格外留心了些,奈何并未看出丝毫端倪,谢必安的唤魂铃也再没有过异样。
沈千崖住在竹林,田螺姑娘一般里外忙活。谢必安那样挑剔的人竟也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冷余刃颇是不喜欢沈千崖在谢必安面前对他百般体贴,冷余刃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也似将沈千崖这些小女儿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看谢必安不在意,他便也不计较,却渐渐对沈千崖疏离了许多。
谢必安倒是仗着冷余刃的身份,使唤沈千崖如同使唤冷余刃,只是吃了一次沈千崖做的菜,便再也懒得使唤她了。谢必安向来觉得自己是“君子远庖厨”,可自以为,真的做起菜来,比这位姑娘还是要好一些的。
沈千崖身临其境的见识了自家王上如何对这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颗心碎成了七八十瓣,莫说没一点可能给他做个妾室,连这个伺候丫头能做几天都得看那位的心情。真是越想越气。妖族素来不大会遮掩心思,沈千崖看谢必安的眼神都含了点怨。
冷余刃从没想到,自己也能碰上凡界这样的三流戏码,除了自己,他不愿意有第三个活物一天十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在谢必安身边,他早前在枉死城说想在轩辕坟圈个城,只住谢必安,不是随口胡说,他心里实实在在是想这么干的。
冷余刃不出三天便在树妖那儿把鹿族一脉摸了个一清二楚。
鹿族说来奇怪,并不是轩辕坟土生土长的妖族,当年鹿族举家七口,勿入轩辕坟结界,树妖本不欲留外人,可看他们委实是鹿妖成精,若轩辕坟不收,他们只得在人间地盘东躲西藏,树妖一念之间,留了他们。那时冷余刃守着谢必安生死不明的魂魄在汤谷,对妖族事务一概不清不楚,他们在轩辕坟一呆就是两千多年。
冷余刃听了这些渊源,皱眉问道:“轩辕坟妖族成百上千,外来妖类也不是一两个,怎么沈千崖说祖上有诺,要与我做个妾室?这等事谁替我做得主?”
树妖呵呵一笑:“这事儿谁也怨不得,妖族每隔百年有群妖擂,以往大多是十三主持,十三那人你是知道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如果哪一次参擂的族类太少,他便会挂出榜符,得胜的族类,入选王上后宫。自有群妖擂至今,大约已经许了数不清的族类了。后来你千儿八百年不回轩辕坟一趟,再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妖族口耳相传你这几千年来守着七爷,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拉琴的丢唱本——没谱,便也作罢,可肯定也有有心人记着,想必鹿族就当回事儿了。”
冷余刃:……
又是莫十三!这莫十三真是八字克他的!
冷余刃扶额叹道:“树伯去找鹿族交个底,让他们把沈千崖领回去,我这竹林除了七爷容不下旁人。”
树妖道:“说过,你带着七爷刚回来的时候,我就召了当年那些参擂得胜排队等你选后宫的族类,说七爷要来了,不让他们出乱子。没成想,沈千崖能闹到七爷跟前,那必然是铁了心。现在亡羊补牢估计不成了。你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冷余刃:……
冷余刃回竹林,没见着谢必安,问沈千崖:“七爷呢?”
沈千崖一边煮茶一边回道:“七爷接了地府傀儡信鸽的东西后,只让我告诉王上,他回地府处理事务,还说不要你去寻了,让你好好在轩辕坟修灵力。”
冷余刃似信非信的,“这么急?”沈千崖点点头。
冷余刃低声自言:“七爷连轩辕坟的路都不大认得……怎么就不能等我回来……”
沈千崖看着他离了谢必安就心不在焉的,噘嘴道:“七爷又不是小孩子了……王上总不能天天追着七爷跑,轩辕坟里里外外……”
这些话冷余刃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打断道:“我知道了。”
冷余刃遵着谢必安的话,也不追去,却遣了几只九尾狐去九冥镇,狐族是妖族护法之一,他与狐族之间有“共视”的妖族法印,他透过九尾狐的眼睛,看到谢必安在九冥镇皱着眉翻阅卷宗,满脸都写着“爷不高兴不开心不想干活”。
冷余刃收回视线,想着谢必安低头一笑。
地府这次传来的卷宗,不同以往的下达公文,是罗酆山的门神,郁垒的火漆封的,也就是说,这差事该是酆都大帝派下来的。谢必安拆的时候就心有戚戚,别又是什么鸡飞狗跳的糟心事儿吧。
谢必安看了前后事由,觉得酆都大帝怕不是要成魔了?一份公文写得模棱两可语不达意,谢必安看的一头雾水。前前后后读了七八遍,才大约看得出,酆都大帝许是想说,地府有些亡魂身上现出一些上古时候的印记,经他查验,大致是鹿纹,他查阅了大多数古书,没有哪一位上古神祗的徽记是鹿纹的。便是有,也早已散在千万岁月的烟尘里了。只是上古徽记现世,不知是好是恶,让谢必安多留意。
谢必安双掌将卷宗微微一拢便碾成了灰,指尖一动,桌上的纸灰便一阵风也似飘进了花盆里。谢必安想起沈千崖来,两件事前后赶得太不凑巧,他的唤魂铃刚遇到沈千崖这妖中鹿族有了异动,酆都大帝又说鹿纹是一种上古神祗的徽记。
谢必安走到院子里,看着秋千上卧着打盹的九尾狐,抱起来搁在膝上,揉了揉它一身软毛,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王上我明日便回轩辕坟。”
九尾狐仰起头,尖嘴蹭了蹭他的手心,在他怀里滚了滚。方才跳下他的膝盖凌空一跃,谢必安只见一道白烟倏忽一闪便不见了。
谢必安回轩辕坟时,冷余刃等在结界外,他在轩辕坟的时候,整个人好似拢着金光自带祥云,如鳌入海如鱼脱钩的潇潇然,便是拿着锅铲也显得倜傥,不似在九冥镇那真真正正的一身厨子模样。
谢必安以往从没在视觉上被冷余刃冲击到哪怕一丁点,想来应是活得太久,脸盲了。没想到在轩辕坟,却时常因他举手投足挪不开眼,当下这仅仅一站的模样,谢必安竟觉得心旷神怡。再一想这模样是在等他,如是更觉得,天地为小。
冷余刃着实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谢必安有着这样深的执念。或许是太久远的岁月将这份情愫煎熬酝酿进了骨髓血肉,如呼吸心跳,如脉搏奔涌。他掌心里握着谢必安的指尖,才觉得踏实。
沈千崖推门看到谢必安时,脸上一愣,眉毛便微微皱了起来。
谢必安见状一笑,道:“长得这样好看,做什么要皱眉?”沈千崖抬眼,幽怨的看了眼冷余刃,冷余刃道:“七爷说的是。”
沈千崖:……
冷余刃缠着他问回九冥镇有什么事,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卷宗上的事跟冷余刃交底,皮笑肉不笑道:“偷偷摸摸的跟九尾狐共视,现在到来审我?我是回九冥镇办差事,又不是偷人,你那点出息。”
自从上了床,冷余刃脸皮和勇气齐飞,当下一笑,居高临下拢住仰在圈椅里的谢必安,在唇舌间亲了个够,方才有些怨道:“七爷怎么不带我。”
谢必安:……
再这么黏人,他非要离家出走不可。一想离家出走,谢必安脑子一抽,想到落跑娇/妻什么的,脸上泛出了异样的颜色。冷余刃哪里知道自家七爷自己把自己放在了这样令人羞/耻的角色里,只觉得他眼里脸上全是勾/人的模样,登时就咽了口水,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他如果学会妖族读心术,想法可能就要立即付诸行动了。
谢必安抬头看了看他,冷余刃那点心思,还真有点怕他把持不住,也不敢再刺激他,正色道:“做饭去吧。别让千崖做了,我看她装盘的水准就吃不下去。”
冷余刃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碰,笑着起身道:“好。”
在轩辕坟月余,谢必安的唤魂铃始终没有出现过异样。直到九冥镇再次着人来寻。
门童一进门,透过隔帘,只见谢必安跟前摆了七八盘糕点,每一盘都只尝一个指甲盖大小,吃一口摇摇头,冷余刃笑问:“都不好吃?”
谢必安皱眉:“不是太甜就是无味,不是太糯就是太粉,这都做了第几回了。米面桂花核桃果仁都让你糟蹋了一麻袋了吧。”
冷余刃把盘子收起来,搂住他的腰:“七爷不是爱吃糕点么,我多做几次就好了呀。一年不行,十年总行,七爷说呢。”
谢必安:……
十年,吃十年屎估计也吃不出好赖来了吧。
门童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冷余刃这才想起来门帘处还站着个人,谢必安一见门童就皱眉,指定是麻烦又来找他了,如同见了扫把星,有气无力道:“又怎么了?”
门童为了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感,一口念四书五经的腔调,跟谢必安说起来。说仍有魂魄被打着鹿纹印记,更有甚者,还因作乱被十殿斩杀过一批。酆都大帝这才召七爷回去,想来是商议这些亡魂的事。
冷余刃听着门童说这前后事,问道:“如何作乱?”
门童回道:“倒不是在地府作乱,是在凡界。一个叫阑河阳的地方,那镇子在西南境,说起来,离轩辕坟五百里路程,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地府那些魂魄都来自这个地方。若不是寻着这些亡魂,地图上都难找。”
谢必安没有跟冷余刃说起过关于鹿纹徽记的渊源,冷余刃只当是寻常地府异魂,对谢必安道:“那我陪七爷去一趟便是了。”谢必安想了想道:“带着沈千崖,还有鹿族管事儿的。”
冷余刃听门童说“魂魄被打着鹿纹印记”,也着实想到了鹿族,当下点头应了。
鹿族的长老是沈千崖的六伯,从两千多年前来轩辕坟一直活到现在,以至于轩辕坟的众妖只知叫他沈六,时间太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这沈六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活王八模样,除了面相不老,其他的就只差入土了,眼花耳背。
可这幅模样见了谢必安的时候,却一下子如同喝了鸡血,沈千崖还没开口替她这位六伯说句话免了礼,她这位六伯就硕通地跪在谢必安脚下行了大礼:“七爷,七爷,鹿族沈,沈垣,拜,拜见……”
谢必安见他舌头都捋不直,打断道:“免了免了,千崖扶他起来吧。”
沈千崖忙扶起沈六,嗔到:“六伯,七爷不喜欢被人跪。”
沈六微微低着头,眼珠子却一点点往上撇,把谢必安的青衫从腰间一寸寸看上襟口,直到看到谢必安的脸,俩人正对上眼,沈六腿一软就又要跪。
谢必安一笑:“我叫你来又不是挑媳妇儿的,也不是要吃你的,你说你都两千多年的妖族长老了,还没你们家这小姑娘胆子大。”
沈六揉了揉眼,似乎是又把谢必安看的清楚了几分,哆哆嗦嗦道:“让七爷见笑了。”
谢必安问了他鹿族的一些事,觉得这老鹿妖面子上怯懦,心里可秤砣算盘一样没少。不禁觉得有趣。
第32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3)
谢必安懒得跟他打马虎,直言:“今日叫你来,有些事情交待,近来地府有个事端,多多少少与你们鹿族有些干系,你和千崖随我去凡界走一趟。”
沈六一向的耳背,听得这句,却不背了,昏昏老眼都骨碌碌直转,“七爷,我这两千年都没出过轩辕坟,我怕……”
谢必安自己本就是干活时闷声认怂打马虎眼的个中翘楚,沈六这点道行在谢必安跟前,就是学生与先生的差别。谢必安道:“沈六啊,你说这轩辕坟,我说话管用还是冷余刃说话管用?”
沈六一听,耳朵就抖了抖,“都管用,都管用。”
谢必安又道:“我跟你们王上打了赌了,若是说不动你,还得输他一两银子呢,你跟我说你没出过轩辕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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