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个人撞了我一下:“更衣,你家小姐好福气,马上要飞上枝头了。”
我家小姐本就在枝头。可是我没有说。耳朵里是凉诗琴弹奏的乐曲,比那日还要好听。眼睛是看不清楚的才子佳人,比大家说的还要般配。虽然凉诗琴嘴里说了不喜欢南宫玥,但是我听到这动人的乐曲声就心烦意乱。喜不喜欢能说就着数吗?我天天跟自己说,不能,不能,还不是喜欢上了。猛地,我一抬头,看着远在湖心小亭的凉诗琴,原来,我不愿接受李乐的步摇是因为我早就喜欢上了凉诗琴;我患得患失是因为凉诗琴对我忽远忽近,我的喜欢得不到回应;我魂不守舍、心神不定是因为我对凉诗琴的喜欢,放不下。
拨开人群,我有些迷糊的往外走,周遭的一切突然都静了。耳朵里听不到凉诗琴的琴声,听不到大家的议论纷纷,只有来自心底自嘲的声音:妄想飞上枝头摘得那朵桃花,只会在还没有触碰到花的影子时坠落下来,最后摔得粉身粹骨,因为你只是块淤泥,连飞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有人拉住了我。我的心里再生出一个胆大妄为的声音:是她,是她。带着十万分的期许,我把一瞬的转身当成一辈子的努力,看到的却是子规。我给了自己一个苦笑。
“更衣。”子规摇了摇我的手臂,“你怎么了?像丢了魂儿似的。”
的确,我把魂丢了,丢在了一个叫凉诗琴的地方。我越过子规看到那些好事之人越来越多,转而看向子规:“你怎么也来了?”
子规有些不好意思,我便替她答来:“是替三小姐来的吗?”子规没想到我说的这么直截了当。我继续自顾自的说:“三小姐再不出手,南宫玥迟早被七小姐抢走。”
子规被我大逆不道之言惊得立马把我拉走,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才开始说教:“更衣,你怎么了?南宫公子的名讳岂是我们能直呼的。而且,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姐们。”
“我说的是实话呀。”我此刻心里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只想好好地发泄一番自己的无能为力,“七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又懂诗书,会弹琵琶,说话又温柔,眼睛里还会含情。南宫玥几次来凉府不都为了她。她若是使出全力,南宫玥跑不掉了。”说到后面,我都有些怯懦了。
子规皱着眉头,看着垂头丧气的我:“更衣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清了一些事,明知道得不到,还妄想得到。所以只能独自惆怅,独自饮苦水,独自坠落,等着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所谓的单相思
第35章 傻
我苦不堪言的一笑,再大大的出了口气,对着子规强撑着最后的精神:“今日我胡说了,你莫要听进去,更不能说出去。”
看我清醒了些,子规这才点点头:“嗯。你放心吧。”
我转身离开,感觉胸口空空的,一低头,才发现,胸口那名为心的地方是空的。心被我弄丢了,丢到一个叫凉诗琴的手里。我捂住胸口,希望她不接受亦不要丢弃,那是我唯一的真心。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屋子,倒在床上便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梦了很多,有儿时的凉诗琴,追着凉诗琴跑的我。有在弹古筝的凉诗琴,我替凉诗琴举古筝的场景。还有凉诗琴长大了,我们牵手的景象。。。从这些纷繁的回忆里我重重的摔了下来,抬头一看,我看到天边挂着一轮白月,月亮上全是凉诗琴的样子。不一会儿这些景象都消失了,月亮上开出了一朵桃花。我飞身一跃,发现自己能上天入地,变得神通广大起来。便摘了月亮上的那朵桃花,捧在手心里还没有捂热便被黑压压的天兵天将追来。转身投到了地府,滚烫的油冒着泡泡,刀山上滴着血珠子,不绝于耳的撕裂声,我把那朵桃花藏在心口,躲过追兵,来到一个荒凉的地方,把桃花种下,长出了一棵参天桃树。我坐在枝丫上,随手就能摘得一朵桃花含在嘴里细嚼慢咽。可惜好景不长,还没等我把手中的桃花吃完,一个穿月牙白的仙人飘落下来,拈花一笑,整棵桃树哗啦啦又变成了那朵桃花被他拿在手中。我重重的摔在地上,看着仙人把桃花带走,伸手一抓,连个衣角都没有碰到,仙人转过身来,对我一笑。我被他的模样吓醒了,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入夜了,瑞雪在一旁照顾我。
“更衣你怎么了?”瑞雪把帕子放在水里又洗了洗,揪干,放在我的额头,“我一回来就看到你倒在了床上,还不停的迷糊冒汗。莫不是深秋,你穿少了,感冒了。要不要我去请徐大夫来一趟。”
我脑子里还残留着那仙人是南宫玥的模样,脑子一时转不了弯,愣愣的摇着头。
瑞雪又摸摸我的脸颊:“是要比刚才好多了。你也真是的,被冷风吹找了,别往外跑。身体不好怎么伺候主子。”
“桃花呢?”我深陷梦中,分不清虚实,觉着我寻一寻,还能找到那朵花,将它藏在心间。
瑞雪笑道:“莫不是烧坏了脑子,现在是深秋,哪有桃花。桃花春天才开。”
我慢慢的回过神,才感到手心湿湿的:“哦。七小姐呢?”满心牵挂的还是凉诗琴。
“今儿个七小姐可出风头了,一曲琵琶引得人人叫好。”瑞雪把帕子翻了个面,“七小姐可真厉害,学什么,会什么。听过的都说七小姐厉害。更衣你听了吗?”
我胡乱的点点头,方才忆起刚在凉诗琴在湖心小亭弹琵琶的情境。看着屋子里燃起的灯火,屋外漆黑的一片,我不禁伤感起来:“现在何时了?”
“亥时。”瑞雪把帕子拿下来放在盆里,端着盆走了出去。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凉诗琴这会儿应该睡了吧。我被惊醒,精神头很好,坐了起来向进屋的瑞雪道谢:“辛苦你了。”
瑞雪把挽上的衣袖拂下:“说什么话呢。我们生病,你和冬儿还不是帮着照顾。虽说以前我们是闹矛盾,但是现在不是好了嘛。”说完,瑞雪便开始整理床铺。
我把被子掀开,下了床,瑞雪急忙问来:“你上哪儿去?才好的身子不要又吹凉了。”
“我就出去走走,醒醒神,不会吹着的。”说完,我便多拿了件外套往外面走。瑞雪只是看看我,便做自己的事。跨出门,我看到今夜挂了不少星星。
深秋的冷风吹着,我慢慢的一步步漫无目的的走着。白天各色各样的植株到了夜里都成了黑黢黢的影子,胆小的不敢随便乱窜。而我的心情太差了,得让冷风好好地灌入,洗涤乱糟糟的心绪。心里装不下那些黑影,自然眼里就不怕看见它们。
走到湖心小亭,仿佛凉诗琴那悦耳的琵琶曲还回荡在清辉下,荡起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我走到湖心小亭,坐在下午南宫玥坐的位置上,不知道从他的这个角度瞧去,凉诗琴是什么样子?而凉诗琴呢,她又是用什么眼神看过来呢?我低下头,秋风吹得帷幔猎猎作响。
走出湖心小亭,我漫无目的却最终走到了凉诗琴的小院。此刻,院门正紧紧地关着,院内也看不见一丝灯光。我抚摸上门扣,这道门,是我替凉诗琴推开的。我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院内景象十分欢喜的模样。我坐在门扉下的台阶上,从这里望去,依旧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今夜,凉诗琴有出来小坐赏星星吗?或是弹奏琵琶累了,早些休息了。
我就好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发现家门不再为我敞开。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家的外面,祈祷着能有一个人把家门打开,向我伸出手来,把我领进家。那只手,我能清晰的描绘出来。眼睛一迷糊,我发现自己竟然落了泪。哭什么呢?凉诗琴又不是不不在我身边。哭,终有一日,凉诗琴会不在我身边。而我,没有资格向她走去。我把头深深的埋下,对自己犯下的错深深的忏悔。我最大的错,是擅自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更妄想和她厮守、携手。独自一人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施施然离开。回首之际,我看到凉诗琴的小院,坐落在星空下。
第二日,如瑞雪所言,我果真感冒加深了,倒在床上起不来。好在冬儿挺身而出,继续当值。我则在病榻上好好静养。没有去请徐大夫,因为我知道他没有时间来。而且我也明白都是心病惹的祸。若是自己当真放下了,这个病也就好了。
浑浑噩噩睡了一觉又一觉,期间模糊的看到冬儿好像回来了,也看到了小姨。我好像喝了涩涩苦味的药汁。病床上的梦实在模糊,醒了,一个都没有记起,只是看到床边摆着一个小板凳,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还有一颗奶糖。顿时,我热泪盈眶。我直接把那可奶糖含在嘴里,蜷缩在被子里,品味它带给我的暖意。
又休养了一日,我才渐渐转好,心里那些冗长的思绪被按压下去,打起精神去见凉诗琴。
凉诗琴在家塾里正练着琵琶,凉诗书也弄了把琵琶来向凉诗琴请教,也想把古筝改成学琵琶。诗琴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凉诗书想要讨好南宫玥的用意大家只看穿不说破。
凉传唤间,子规来关怀过我的身体,其他人多是看看。由于这几日凉诗琴又成了风口浪尖的人,大家又开始忌惮起她来。
下课后,我跟在凉诗琴的身后,直到回了小院,凉诗琴才问及:“更衣,你的病好些了吗?若是不舒服,可换冬儿来。”
看到凉诗琴为我担忧的模样,我从心底里暖了起来:“已无大碍。”
“那就好。马上要入冬了,不如我让母亲给你和冬儿再添一套冬衣。”凉诗琴对我的关怀总是真的无微不至。所以我深陷她给的温柔乡,不能自拔,也是有原因的。
我摇摇头:“谢谢七小姐的关心。府里有规矩,我和冬儿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会被二奶奶严惩,得不偿失。”听到凉诗琴这么为我们着想,我心里挺高兴的。
凉诗琴也明白,便转到其他话题上:“更衣,今日我学了新的曲子,弹给你听。”说着,凉诗琴便高兴地拿过琵琶,端正地坐下,一本正经的开始弹奏。我站在一旁,细细的品味。我想,凉诗琴即使不愿弹琵琶给南宫玥听,但是六奶奶会有法子让她弹,就像儿时的她不愿当众弹古筝,到后来不也弹得赢了满堂彩。我想,凉诗琴不喜南宫玥的话不假,但是六奶奶不会理睬她的意愿,优越的身份才是凉诗琴应该追求的。我想,凉诗琴和我一样,都是需要家的孤零零,所以我这般珍惜她,想让她做我的家人。我想,既然我喜欢了凉诗琴,便喜欢了罢,谁叫她让我这么怜爱。我想,能借着丫鬟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来,我教你。”凉诗琴又向我伸出了手。
我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把手放在她的手心上。我想,自怨自艾未来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珍惜此刻向我伸出手的凉诗琴,珍惜此刻的携手,珍惜我们磕磕碰碰的人生。
凉诗琴抓住我的手笑了。我想,凉诗琴已经对我笑了,我还等什么,赶紧对她也笑起来。
“更衣笑得真傻。”凉诗琴本是打趣。
我却郑重其事着:“傻人有傻福。”
凉诗琴听后,笑得也带了几分傻气。我们俩个,傻傻的笑着。我想,你就是我的傻福。
作者有话要说:
梦就是匪夷所思 又有根可寻
第36章 画
自从凉诗琴一曲琵琶赢得了南宫玥的赞赏,在凉府掀起了一场学琵琶之风,就连大小姐凉诗琪都弹上了几次,只有凉诗画除外。自那以后,南宫玥隔三差五便来凉府坐坐,明面上是来和凉世清共同奋斗,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南宫玥来了,夫子便会停课,凉世清也没有真的和南宫玥一起勤奋好学。凉诗琴自那次弹奏给南宫玥听后,便不再弹奏给他听了。凉诗书则迫不及待的顶上,落了不少的笑话,也给大家带去了不少的笑声。从秋天南宫玥走近凉府的视野,到入冬了,他似乎把凉府当成了第二个家。老爷自然是高兴,随时欢迎。凉世清也高兴,中了贡士,还有可能在南宫玥父亲的手下当差。各房姨奶奶、小姐自是不说的高兴。就连南宫玥每次来都是乘兴而来,欢愉而去。
由于我想了很多,对于南宫玥,那个夺我桃花的仙人,也不在这这么厌恶了。尽量让自己平和待之,反正没什么交集。
时间转瞬即逝,进入了隆冬,大家还在琢磨着南宫玥什么时候来向凉诗琴下聘时,南宫玥的媒人终于登门了。不过,做媒的礼部王侍郎却不是向凉诗琴下聘,而是向三小姐凉诗画。这一消息在凉府炸开了锅。唯独没有引起反应的却是当事人凉诗琴。
我在屋子里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立马向小院跑去,却看到凉诗琴正在桌案上作画。画的是姹紫嫣红的菊花。冬儿见我来了,带了几分愁绪,想说什么,看了看凉诗琴,又退了下去。
我一步步走向凉诗琴,看着她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泰然自若,便想起了她曾经说的话,似乎懂了:“你,早就知道了。”在六奶奶让她弹琵琶给南宫玥听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所以,她只弹了一次,献了一次丑,却做了这么久的靶子。我十分心疼。我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怎么就被他人当成踏脚石,还是凉诗琴最交好的凉诗画。怪不得凉诗画自从南宫玥出现了,便和凉诗琴隔得远远的。没想到看似最与世无争的人,却是最心狠手辣的人。我真替凉诗琴不值。真心待人却颗粒无收。
凉诗琴把笔放下,看着一朵朵盛怒的菊花:“二哥哥第一次邀约我便起了疑,觉得那是幌子。第二次听南宫玥对我们的评价,我便知道他心中之人定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几步上前,把手撑在书桌上。
凉诗琴看着我微微而笑:“他说诗画是人淡如菊。”说着 ,她便指向刚完成的菊花图,“他只有对诗画的评价是真心的。其他人,他都是胡说八道。一听便知不是真心。”说完,凉诗琴好好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那些日子,母亲经常规劝让我好好待他。我原是不愿的。因为知道他不会真心待我。但是想着诗画竟瞒着我,有些生气,便动了心思,惩罚惩罚她。所以才有了大家越来越深的误会。”凉诗琴把画卷起来递给我,“这幅画便作为赔罪,更衣帮我拿给诗画吧。”
看着凉诗琴没有一丝生气,我很是为她打抱不平没有接:“可是你也替遭了这么久的罪。”
看到我忿忿不平,凉诗琴走过来把画放在我的手里:“我又不在乎。”再进一步,凉诗琴和我只有一幅画的距离,“我在乎的是。。。”凉诗琴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阵阵泛热。
我把脸撇了过去,有些期待凉诗琴接下来说的话,但是她故意没有说。我便退后了一步:“那我去送画了。”不看凉诗琴,我飞一般的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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