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泉原本一心机巧,可两年前却有些对掌管铺子感兴趣了,整日琢磨总堂商铺里的事,结果正好掺入了一桩奇巧阁对家做出的局,还稀里糊涂被人家给利用了,差点闯下大祸。
教他们机巧的何师傅气得半死,他对无父无母的夏泉多有疼爱,徐安歌这样只学习的是他的学生,可夏泉更像他的孩子,夏泉不想学机巧,反而想弃技从商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而且夏泉还因为这破事差点给奇巧阁招祸,一气之下就把夏泉发配外省了,说你喜欢从商就先去给我经营一家铺子起来再说!
夏泉还一脸懵的时候就已经拿着一本机巧手札被“发配”到桐县来了——是的,就算何师傅把徒弟发配外省都不忘给他一本机巧手札让他自个儿好好练。
夏泉才对经商感兴趣就接到如此打击,瞬间就蔫了,在桐县给徐安歌发了不知道多少封满是凄楚的诉苦信,就想让好哥们帮他求情。
徐安歌之前都是被何师傅耳提面命着说不准替师兄说情,让他在外头磨磨性子,可现在……他短时间内都回不去了,自然就无视何师傅的话了。
反正他回家肯定得挨训,还怕多加一顿吗?债多不压身——不过如是!
夏泉较之一年前,言行举止都成熟许多,如今听小师弟这番话,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无奈笑道:“其实我在这儿也不错……不过师弟你托我办的事我也肯定会办的。”
徐安歌瞧了瞧夏泉,发现他说话真是发自内心,心里暗想着这回何师傅怕是更要气死了……
不过夏师兄不缺这个机会了,不代表他不能以师弟的名义占个便宜了,徐安歌轻咳一声,将手上的剑提起来,莞尔一笑如春风拂面:“师兄,这把剑能借我吗?”
他手上的剑长过二尺,剑锋雪亮,剑身尤带光,杀伤力还是可以的,就是看着实在寒碜了些,除了剑柄上为了持剑人握得方便而添的纹路,便再也没其他装饰了。
夏泉疑惑:“师弟你不是有佩剑吗?”
被吓久了,徐安歌已经能够淡然面对这种问题了:“总之是有原因的……师兄就借我吧!”
“好。”夏泉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答应了,“只是这也是我炼的,怕是没有你原本的佩剑那么好,要不我给你换一把更好的?”
夏泉不知道徐安歌的剑是羲和剑,可是作为一个从小在奇巧阁长大的人,他也是认得出来那是一把好剑的。
“不用了,就这把。”本来他也是想暂时用的,过几天跟着杜老爷给的地图找到羲和剑矿料,他马上就自己炼一把新的!
两人说好,很快就分开。
徐安歌终于有一柄能用的剑了,将它挂在腰上,绕着北街溜达了几圈,带点好吃好玩的准备在路上吃。
然后他又想起了杜老爷给他的那封奇怪的信,转了脚步去北街后头,想再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这回走到杜府,便感觉有些古怪,因为杜府门口竟围上了一层官差。
官差配着刀,见有生人走开,冷面将刀合着鞘横举,一排的横刀足以把普通百姓吓得屁滚尿流。
“衙门办案,闲人勿入!”
徐安歌看着这一排的官差,以及杜府隐约传出的尖叫与呜咽声,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对领头的官差笑笑,说:“这位官差大哥,小子有事要找这府的主人,能问问这在办什么事吗?好让我看看要不要再等。”
领头的官差瞥他几眼,神情冷淡道:“不必等了,这府里主人死了。”
徐安歌睁大了眼,蓦地转身看向杜府。
府中女眷的哭嚎越发清晰,从遥远的天边飘来,萦绕在他耳边。
————
酒楼中,一人半跪在地,向孟鹰行礼,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定住了,孟鹰却没有一点叫他起来的意思。
他正在看手中的一封信——这是林柒年派人传给他的急件。
孟鹰看完整封信,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他拿出一张纸,随意画了几笔,静等一会儿,看着墨水渐渐变成透明,才示意跪着的那人将纸交给林柒年。
那人走后,他夹着那封信直接催动内力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自重生后,他就一直打着釜底抽薪,直接干掉现在的阴阳教主的主意——因为他知道教主的弱点,这个看起来异想天开的主意,他是完全有能力实现的。
他在暗地里布了局,就等着网织好,自己的功力再提升到先天之后,便能直取这老贼狗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孟影竟是又在苏州有了动作。不管前世还是今世,他永远都像只鬣狗一般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动作再小心却也还是漏了点端倪,把那小子兴奋得在苏州乱来。
——如今苏州可是他布置得最严密的地方,苏州有徐家,也是他所知的阴阳教势力渗透最少的一块地方,自然要好好护着,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正因为这样,孟影还没有发现什么真正要命的东西,不过再让他蹦跶下去可不一定了,所以他得赶着去一趟苏州。
正好宁远的目的地也是苏州,他能催催宁远一起走,或者先跟他说好目的地,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地在苏州重逢……
孟鹰想得挺美,还在心里打了好几次腹稿,琢磨着怎么跟徐安歌说自己的目的地。
最后他想起来上辈子宁远在榻上喘不上气儿似的跟他说的“我觉得你……不用太个性。”,于是选择了最不个性一款——直接问。
正当孟鹰想好了怎么说话的时候,徐安歌已经低着头回到了酒楼门口,他走得心不在焉,直到撞到了门口的小二,才恍然回神。
小二被人撞了,还陪着笑脸:“公子,您没事儿吧?”
徐安歌摇头,随意往四周看了看,正巧看到谢翎趴在酒楼右上方的一个小窗上,伸手轻抚一只鸟,鸟儿一身乌羽,小巧玲珑。
她垂眸看了鸟儿半晌,轻柔地捧起它,放它飞走了。
对了,他还得提醒谢翎快收拾行李。
徐安歌收回视线,想到这事,才重新集中起精神。
他通知完谢翎,得到了一个点头。
谢翎的态度比之前冷淡多了,但徐安歌并没有在意,他如今迫不及待地回房,想好好看一遍那封信——也是杜老爷的遗书。
杜老爷到底在那上头写了什么?
他昨晚只觉得杜老爷写信的口吻奇怪,可却真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一封遗书!
杜老爷死了,就在昨夜,死于房事。
昨夜他与一房小妾胡闹,吃多了药,人撑不住,就没了。
仵作是这么说的。
不论是尸体上的痕迹,还是混乱的现场,都在表明——杜老爷的死就是个意外,还是这种说出去让家人蒙羞的意外。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手上的这封信。
没有人会在意外身亡前为自己写遗书的。
徐安歌将遗书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最后做了一个决定——他现在就要去大河州,陈山县。
不止因为那封地图里,羲和剑矿所在地是陈山周边,也因为杜老爷信中所说的好友钱一串就在那儿。
“桉木?”
徐安歌从思考中回神,准备叫桉木帮他去有奇巧阁分堂的县里通知他们照顾杜老爷的妻小,却发现桉木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小子也太会挑时候了。
徐安歌叹了口气,自己收拾完行李,踩着楼梯走下楼,迎面碰上孟鹰。
他隐约闻到了阵极淡的木香,不过香味转瞬即逝,于是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抬头对孟鹰笑笑,然后就要出门找桉木,却意外被这个闷葫芦叫住了。
“宁远!”
“孟兄,何事?”
孟鹰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腹稿,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去找桉木,然后出发。”
孟鹰点了半下头,而后脑袋僵住:“现在出发?”
徐安歌想着自己正好也要跟孟鹰和青云会众人告别,于是干脆拉着孟鹰坐到茶桌上,提起桌上的茶壶,替孟鹰满上一杯茶:“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眼瞅着来不及跟赵大哥他们道别了,孟兄不如替我……”
“不!”孟鹰拒绝,他捏着徐安歌塞给他的茶杯,艰难地改着自己的腹稿,“……我也要出发了。”
孟鹰说完顿了顿,发现自己还漏了一句,连忙补上:“我打算去苏州。”
徐安歌点头:“我接下来要去大河陈山。”
孟鹰举杯的手也僵了:“……嗯?”
徐安歌点头,举杯凑上去碰了一下:“那接下来我就要与孟兄分道扬镳了!”
徐安歌说完自己闷了一杯茶:“山水有相逢,孟兄我们后会有期!”
然后他大踏步往外走,在孟鹰眼里简直行如疾风。
“不……”孟鹰有些懵,宁远接下来不是应该直接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孟鹰:你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第17章 钱一串
最后徐安歌是从一溜小吃摊子上把桉木揪回来的,他对桉木说:“我吩咐你个事儿,给我认真办。”
桉木吃着油炸豆皮儿拌酱,满嘴儿油汪汪的还没擦干净:“啥?公子您尽管说。”
“你给我跑去隔壁榆县,找临安分堂的人,让他们派人来照顾杜家人,顺便把这封信给他们,让他们按照信上写的查。”
徐安歌将两封薄薄的信交给桉木,第一封信里头是他一早写好的有关那伙儿没有痛觉的怪人的猜测,包括了杜府这次事件的疑点。
“还有这封信你给我速速寄回苏州,尽快交到我爹手上。”说着,徐安歌把第二封信给了桉木,那封信里是羲和剑原料矿的地图,也包括了地图的来历。
桉木看着两封信,郑重点头:“是,公子我明天就出发,您在这儿等我……”
徐安歌打断桉木的话,摇了摇两封信,薄薄的纸张被晃得哗啦啦地响:“不等了,我等会儿就要出发去大河陈山了。”
桉木这下真有些懵:“公子,您要跟我分开自己走?不行不行,路上得有人照顾您!”
徐安歌就猜到桉木会反对,他按住了桉木就要跳起来的肩膀:“事急从权,你必须得给我把这事儿办完了,送完信再追到陈山来找我,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
桉木被徐安歌暴力镇压,只能小声嘀咕:“可是公子您懂得怎么生火找水进城打尖住店吗……”
徐安歌松开他,瞥他一眼说:“我会学,你家公子又不是傻子。”这能有机巧和算数难?只要他有心,一学就会好吗?
于是徐安歌就单方面跟桉木达成了共识,最后回酒楼交代谢翎明天会有人来送她回苏州之后,就从桐县正好跟了一批马队,一路往南去了。
孟鹰无奈地在酒楼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苏州,把孟影惹出的乱子平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宁远去陈山,毕竟阴阳教总堂可是留在那附近。
他吩咐心腹传信给就要回总堂的林柒年,让他帮能多注意在陈山的徐安歌。毕竟徐安歌以至于整个徐家都在阴阳教的敌派名单上,单凭这个,林柒年也会好好保着徐安歌的。
————
马队的货物就是马匹,一群人骑着马赶路,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十几天后,一行人就到了大河州,陈山县。
徐安歌跟着马队一起在城门口做了登记,而后在一家酒馆同马队的人一酒解风尘后,就沿着信上写的钱一串的住址去了。
钱一串只是一个穷困书生,家住陈山南街,晨起听街坊邻居抓孩子起床,看门前老大爷推小车卖早食,睡前听这家冤家夫妇又吵吵上了,那家娘子卧在房里奶孩子,跟杜老爷独揽整个杜府,在桐县北街后安安静静欣赏藏品的画风一点儿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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