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的毛色相比刚来到韦笙家里已经鲜亮了不少，申念初这些日子很喜欢对着这鸟儿发呆。他站在鸟笼前面，心中总能思索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似乎在记忆中的那个韦笙已经越来越远，而曾经的那些相处也因为当下而开始变得模糊。
“想什么呢？”韦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享受难得的周末，“盯着那鸟儿看出什么名堂？”
申念初回过头，目光移动到韦笙的脸颊上，“我能想什么…”他说的很轻，眼神还带着些笑。
“…”韦笙看着他发愣。阳光从申念初的侧脸打过，形成阴影后投进韦笙的眼睛里，亦深亦浅。
“怎么？”申念初走到韦笙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又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韦笙摇摇头，伸手拉住申念初的手腕，“刚刚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我见过这一幕…你看着小胖子发呆，我看着你出神…”
“…”
韦笙顺势将他拉倒，翻身将申念初压在身下，“我跟你说个事情。”他一边开口，一边低头轻咬申念初的脖子，舌头舔过锁骨。
“你好好说话…”申念初被他逗笑，高高顶起后颈，“到底什么事情？”
“下周末什么安排？“
“下周末？”
“恩，下周末不是你生日吗？你生日怎么安排？”韦笙舔着嘴唇注视申念初，伸手揉了揉他的下身，“是不是应该留给我？”
申念初停顿几秒，“那可不好说，没准跟我妈妈一起…”
“…”韦笙手指用力，面上表达不满，嘴里却不好强硬，“那你准备怎么安抚我？”
“到时候再说，还有一周时间…现在我怎么知道。”
生日当天，申念初自然是一早和母亲一起庆祝。母亲白天还有工作，因此特地早起给他做了饭，等着申念初起床。
申念初嘴上表示‘委屈’，“怎么我过生日你还要去工作？”
母亲的目光温柔内敛，看着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你都这么大年纪了，生日应该多和朋友出去玩玩…冰箱里有我做好的半成品，你要是饿了自己加工一下。”
“那你今晚也不回来了？”申念初洗漱之后坐在餐桌前，看着母亲做的饭心中满是暖意，“别太辛苦！”
“应该回不来，那个产妇是朋友介绍的，年龄也…”
“行了，您就别解释了，”申念初拿起筷子，大口吃饭，“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还没外人重要…”
母亲随着他的话笑，“瞎说什么。”
“对了，妈，”申念初清了清嗓子，喝一口羊肉汤看向母亲，“我帮你约了下个月去医院复查，时间我写成便签放在你包里了，到时候你记得去。”
“不用了吧…”
“当然需要，”申念初摇了摇头，坚决要求母亲听自己的话，“当时医生说过，半年复查一次…”
母亲坐在申念初对面，拿起筷子吃饭的同时对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问我，咱们有没有救过小孩子？”
“…”申念初下意识抬起头，看着母亲点头，“怎么了？”
“没怎么，你紧张什么？”母亲为申念初夹菜，勾着嘴角继续道，“我昨晚在回忆以前你爸爸给你过生日，突然想起那个孩子…”
“他…”
“其实也不是想起那个孩子，是想起了当时的你，”母亲看着申念初笑，“我想起来他住在医院里，距离咱们家有些距离。孩子年纪小，在医院身边不能没有大人照看，那几天我和你爸爸轮流过去照顾他，你坐在病床旁边一直说话，哥哥这个，哥哥那个…你的话说不清楚，那个孩子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正好是我生日？”
“对…你怎么不吃了？”母亲又给申念初夹菜，嘴里继续说，“我记得当时给你们送饭，你说自己过生日在医院吵着要吃蛋糕，你爸爸拿你没辙只好去附近的糕点店买了给你，还可能买了些画画的工具给你…具体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申念初点点头，大口继续吃饭，“当时你给我做了什么饭？”
“就是些家常菜，这怎么可能记得？”母亲看申念初的碗里空了，又给他盛汤，“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事情？”
“啊，没什么，”申念初扬起眉毛，面不改色，“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个人，但什么都记不清，所以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你这么多年都没提过，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我也根本不记得你说的这些。”
细节堆砌，申念初在心中琢磨韦笙在那视频中说的话，自觉对当年的情况又多了些瞎想。申念初或许可以当面询问韦笙，可那感觉远远不及这点滴拼凑来的有意思。
申念初凑到桌子底下给韦笙发了个短信，[你今天什么安排？]
[我作为一个被你抛弃的人，能有什么安排？你这么问是不是找不痛快？！]
[等会儿去找你。]
母亲在午饭之后离开家，走之前还不忘对申念初道，“你这个年纪，生日应该去找关系好的朋友…要是有个女朋友，也可以两个人庆祝庆祝。”
“我心里有数。”申念初笑着回应，自然明白母亲的话中话。
印象中母亲时常会和申念初提及女朋友的事情，大抵是父亲去世一些年份，母亲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有些孤单，因而不喜欢申念初也总是一个人。
申念初不过大三的学生，也不到非要结婚找对象的年纪，因而这个话题也自然没有深入讨论。
后来母亲生病，对话的重心自然也不会在感情上。申念初没有动过让韦笙与母亲相见的打算，一是母亲的身体不好更加不知道对这事情是个什么想法，二来…申念初也始终不确定韦笙心里的盘算。
母亲离开之后，申念初拿出手机给韦笙拨了过去，“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你家门口的公交站旁边。”
“…”
“怎么不说话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来找我？”
“我跟你说一声？你好有个准备？”声音带着些挑衅，韦笙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要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约会，哄了其他人之后才来哄我。”
“幼稚！”申念初一边打电话，一边拉开冰箱，“你吃饭了吗？”
“没有啊…”韦笙作势‘委屈’，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今天满脑子都是你，哪儿有心思吃饭。”
申念初反复思索，韦笙小时候也在他生日这天吃了母亲做的饭，“那要不…你来我们家吃点？”
“…”
韦笙的沉默让申念初有些惊讶，下意识找个台阶，“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我去你们家合适吗？”
“家里没人，”申念初从冰箱里拿出那些半成品，“我妈妈刚刚离开。”
“合着你还真是先陪你妈妈，之后才想起来我。”
“你地位已经很高了，仅此于我妈。”
第43章
申念初将自己家的门牌号发给韦笙，几分钟之后门铃便响了起来。申念初开门让他进来，只见韦笙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站在门口样子很是滑稽。
“赶快拿着。”韦笙将玩具塞进申念初怀里，进门之后来回看了看。
申念初皱眉打量玩具，“这是什么东西？”
“给你的礼物。”
“我都多大年纪了，不需要…”
申念初的话没说完，随即与韦笙四目相对。记忆中韦笙在第一次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也送了个类似的毛绒玩具，大抵…这孩童喜欢的东西可能牵扯些回忆，亦或者附带些韦笙的心思，不管申念初作何选择都没有改变。
“不需要什么？”韦笙扬起眉毛，故意挑衅，“你别说不需要礼物…我都送给你了，轮不到你说不需要。”
“没有不需要。”申念初低头看着那毛绒玩具忍不住勾起嘴角，“我喜欢…这么难看很特别了，就和你一样。”
“…”韦笙眯着眼睛皱眉，伸手揽住申念初的脖颈，一把将他拉近怀里，“是‘难看’和我一样，还是‘特别’和我一样？”
申念初微微仰头，对上韦笙的目光满眼都是柔情，“都一样…”
韦笙在屋里来回逛了逛，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照片。他走过去站定，逼着嘴始终没有说话。
申念初跟在他身后，见他的目光在父亲的照片上游走，清了清嗓子后主动开口都，“这个是我爸爸，早几年去世了…”
“恩。”韦笙点点头，目光里带着尊重。这眼神与常人祭拜不同，多了份郑重和遗憾。
申念初望着他出神，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韦笙陪他去瞧父亲的时候，他与韦笙说起自己父母的时候…很多瞬间似乎都有这样的眼神，奈何申念初从未有过意识去深究。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爸？”申念初故意开口问。
韦笙盯着那照片又看了看，转而与申念初四目相对，“和岳父大人打招呼。”
“不要脸…”申念初忍不住笑，转而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你坐一会儿，冰箱里有些东西，我给你弄午饭。”
初到贵宝地，韦笙一副听话的扮相。
他跟着申念初走到餐桌前，拉开凳子坐下后一直盯着申念初的背影。申念初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余光瞥了韦笙一眼，“这些东西都是我妈妈做的，我就负责一下加工。”
韦笙点头，“我还挺有福气，寿星亲自给我做饭。”
“我刚刚就说了你地位很高。”申念初一边说话一边将食材放进锅里，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不知道我妈妈做的东西，你会不会喜欢。”
不知韦笙曾经多少次用这些细节对申念初进行暗示，此时他似乎也迷上了这个游戏，一而再再而三于韦笙面前提及父母，似乎希望韦笙能在下一刻便意识到彼此对事情都有一些认知，又好像希望韦笙可以始终蒙在鼓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能将这个‘游戏’一直进行下去。
申念初猜想，大抵…韦笙也应该有着类似的想法。
吃了午饭，韦笙拉着申念初在屋里厮磨片刻，随后又将他拖进车里。
“咱们去哪儿？”
韦笙看着前方打动方向盘，嘴里淡淡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既然是生日，申念初又打算与韦笙一道渡过，那自然不在开口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韦笙见他不吭声，随口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住在宿舍，我看你好久都没有回去了。”
自打从欧洲回来之后，申念初有时间便和韦笙黏在一起，其余的时间则是回家和母亲共度，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韦笙再没提到过‘宿舍’两个字，怕是对申念初随口捏造的‘喜欢的人’不放在心上，哪儿想今天又旧事重提？
申念初侧头打量他，“我没有不喜欢，就是没时间…你天天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一样需要我收拾屋子，我哪儿有时间在宿舍。”
“这就对了。”韦笙忍不住勾起嘴角，又是一阵笑，“以后继续保持，我…”
申念初没有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路上。这里…申念初很是熟悉，这是去往他们‘家’的必经之路。那养了‘小胖子’五年的房子，那让申念初难以忘却并且丧了命的屋子。
‘从今天开始，这房子属于你。’那时韦笙将钥匙递给申念初，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低声又说了一次，‘真想把你锁这个屋里。’
这话最终‘得以实现’，韦笙那晚便将申念初困在了床上，翻来覆去折腾直到两人筋疲力尽，而五年之后，申念初也确实没能走出这屋子，只得看着韦笙离去的背影。
没等申念初回过神，他已经远远瞧见了那熟悉又恐惧的屋子。这屋子带了太多的回忆，每一寸都像是刻印在申念初的心里。那感觉就好像与母亲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很多细节她便能想起。此时这条路如同开关，申念初脑海中无数的细节攒动喷涌。
他想起半夜醒来瞧见韦笙还在工作，主动关了灯拉着韦笙上床睡觉。
这屋子周围有大片绿化，空气清新却容易招来蚊虫。到了夏天，那些飞进屋里的蚊子总喜欢追着韦笙叮咬，申念初因此也喜欢待在韦笙附近，免去‘灾祸’。
还有…屋里的装修在搬来时便已经有了，而那些家具却是申念初一件一件添置完成。他按照韦笙的喜好买了King Size大床，还将庭院阳台装扮，给了小胖子最合适的空间。他甚至能记得其余几只鸟的样子，那几盆花的浇水周期，光照时间…
太多了，所有的细节都在申念初的脑中堆砌，最终的落脚点便是那窒息的感觉，那濒临死亡的恐惧。
他在这屋里大喊，喊着‘笙哥’，喊着‘救命’，喊着他脑中唯一能想起的那个人。
一瞬间，申念初仿佛再一次感受到那窒息的压迫感，犹如一道绳索死死勒在他的脖颈上，无力挣脱。
几分钟的路程便到了门口，韦笙将车停好，拉着申念初下车，“你怎么了？”
“…”申念初迎上他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我，”他抬头看向那屋子的方位，皱眉补了几个字，“我身体突然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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