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蒙上眼睛,被挟持着坐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到哪里的车,我手脚冰冷,脑子乱哄哄的,一直在想我死了,我爸怎么办,连王进炎都被我赶走了,谁来照顾他,他那么怕冷,谁能陪着他,
还有孙秋宇,等着我的孙秋宇。
我连一个答案都还没有给他……
这两天发生的意外已经让我完全越出我原本平静生活的轨迹,脱缰朝着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而去,我被命运的洪流裹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17.
车开了很久,我开始本想像电影里被绑架的007一样,根据车子的惯性方向,直行和等待红绿灯的时间来判断方位。
结果在心里读秒,从85又读回了58…… 并在感受地心引力时晕车了。
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呕,好想吐。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早上吃的面包也在胃里消化成酸水,在嗓子眼动来荡去,
我艰难地忍耐着,维持着临危不惧地帅比模样,准备看看是哪个神经病要绑架一个家里存款只有三位数的贫民。
揭开眼罩,我坐在一处小桥流水人家中间,四周黑白樯瓦,腊梅的香气静谧地漂浮着,碧绿的池塘里游着肥美的锦鲤,桥上,还有连着房屋的走廊,两步一个黑西装黑墨镜保安,我的对面是一个跟我们教导主任长得很像的老头,和和气气地看着我,手里两个楼下王大爷同款的健身球。
emmmmm…… 一瞬间我脑补了很多剧情,比如我爸其实不是个孤儿,而是一个大家族的私生子,现在亲爷爷找上门了要我认祖归宗?
不对不对,谁家特么认亲会拿把枪怼着的?
“你叫杨曦?” 老头说话了,他语气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慈祥,却自带着一股常年上位者的威仪,这种气势我只在我们校长身上看到过,给我同样的感觉就是,如果我不老实回答他的话,他就要我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念忏悔书,啊不对,是丢进锦鲤池里喂鱼。
我知道自己的小命就捏在这人手里,很识时务地点头。“我是,您怎么称呼啊?”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昨天,到你学校的那个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王进炎?
这该不会是王进炎的仇家吧,握草!我就一直怀疑他不是个简单的面包店老板!果然他么的混黑社会的!之前还说他的纹身是路边十块钱画的,老子信了你的邪!
我立马撇清关系,“他就我一个邻居,昨天我不是被叫了家长么,我爸没空,让他帮了个忙。”
我这也不算说谎,自觉神情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那老头笑眯眯的,就像我考了80分,非说考了100一样。
我眨巴着眼,很无辜地说道,“老爷爷,您把我绑到这里来,如果是为了打听王进炎的,那您真的绑错啦,我跟他不熟的。”
“小朋友,老头子半截身子入了土,可还没糊涂呢。” 他看我就像看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再则,我打听我儿子做什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您是王进炎的爸爸?”
老头子笑而不语X2,那高深莫测的模样插个神算旗就能在路边摆个摊,生意还爆火那种。
“那您儿子不咋争气啊,您这么大个家业,他就开了家面包店?”
“……”
哎呦,我这张贱嘴,老头的笑容瞬间就垮了。
18.
我急忙转移话题,“那您绑我干嘛?我就他一个普通的无辜的小邻居呀,充其量就是可爱了些,让他产生了某种父爱,对我关照了些,他都三十岁的人了,您这都要管么?欸,我爸经常说,管教男孩子呢就要学会放开手,任他去闯……咳,总之,我跟您儿子真的不熟,这天也不早了,我门出得急,家里养的小狗还没吃早饭呢。”
“不急。”老头抬起瓷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按小九的脚程,至多十分钟后他就到了。”
小九?谁呀,王进炎?但老头的语气又跟之前不太像。等等!电光火石,我忽然想到王进炎之前和说,我爸和他是发小!
小九是我爸么?
正如同他所说,他绑我,并不是为了王进炎……我出事了,第一个着急的肯定是我爸,他要找的是我爸?!
但他找我爸做什么?
难道是王进炎喜欢我爸的事暴露了?家长开始出面干预?威胁我爸离开王进炎?但这种事情不就直接开三千万发票么,我相信我爸肯定一口就答应了……
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老头又重拾那副慈爱的模样,“你若担心家里的小狗,不如我先让人去帮你喂。”
他既然是王进炎的爸爸,那住的地方肯定是知道,家里只有一个孙秋宇,这个明显和普通人的日常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因为王进炎卷进来,可不想连累了孙狗。
“不用不用,他认生,咬到人就不好了。”
老头笑而不语X3 。
一想到我爸那温和得与世无争,买个菜讨价还价都不会的模样,竟然和这个一着不慎就被枪指着脑袋的世界有关系,我的心里急躁,不安地在桌子底下搓了搓自己满是湿汗的手掌,如坐针毡起来。
“小曦,我可以这么叫你,你无聊的话,要不要听老人家讲个故事?”
我内心是拒绝的,总觉得听了这个故事, 我以往和平宁静,偶尔打个架,虽无聊但安全的生活就彻底和我say bye了。
我:“不不不,我不无聊,您这个院子挺漂亮的哈哈哈锦鲤也很肥哈哈哈……”
“……”
我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您说吧,我听。”
“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对长辈的故事都会好奇。”
我摇摇头,“您应该知道,我妈生我的时候死了。”
“……嗯。”
“所以对我来说,对我爸来说,往事就是悲剧,讲出来除了徒增眼泪,什么卵用都没有,我和我爸从来都只朝前看,您的故事,我真的不感兴趣。”
我捂着耳朵说道。
老头笑着摇头,“如果把往事都遗忘了,怎么会有力气朝前走?你还小不懂,你爸爸只是在为逃避找借口而已。”
论讲道理,我肯定是说不过一个老头的。
但论耍无赖,我还能仗着自己年轻,理直气壮地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咯吧,您开心就好。”
“……”
老头的笑容垮X2 。
哈哈哈哈我赢了,如何惹校长生气,我身经百战,是他轻敌了。
这么罗里吧嗦半天,老头故事当然没讲成,我等到我爸来了。
我爸穿着白色卫衣牛仔裤,手里抱着浅灰色羽绒服,跟个大学生一样,又温润无害又巨特么地可爱,从站着两排黑衣人保镖的长廊跑了过来,跑得急了,喘着白气,什么都没说,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让我站到身后去。
“小九,这么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老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神情平静的我爸。
我爸朝绑架了他儿子的凶手露出了个礼貌温和的微笑,“……是的,若是十五年前,我的枪已经指着您的脑袋了。”
19
我爸穿着白色卫衣牛仔裤,手里抱着浅灰色羽绒服,跟个大学生一样,又温润无害又巨特么地可爱,从站着两排黑衣人保镖的长廊跑了过来,跑得急了,喘着白气,什么都没说,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让我站到身后去。
“小九,这么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老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神情平静的我爸。
我:……!!!
我爸果然是这个小九。
老头笑出声,很亲切地说,“小曦这孩子和你当年一样有趣。”又转头看我,“你看,这就是你不听故事的后果,吓到了吧。”
我爸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无助地回望他。
他神情很复杂,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他却只是把羽绒服让我拿好。
“小曦从小身体不好,怕冷,让他进屋去吧。”
我确实冷,大冬天地坐在这种通风的亭子能不冷么?我手脚都冷得要裂开了,但这点冷万万不及我心脏凝起的冰霜,如坠冰窟的冷。
“没事,哪有这么娇贵。”
我爸的身体僵住。
老头慢条斯理地说,“王进炎在你身边安插了很多人,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了,也别紧张,随意聊聊。”
我爸坐了下来。
“你父亲去世后,王叔叔收留你在我家,自问没有过亏待,你和王进炎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又住一起,少年情动,我并未多责怪于你,只送你离开,你也答应我再不出现在进炎面前,我可有说错?”
“没有。”
“可你看现在,你并没有遵守诺言是不是?”
我爸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被训责的孩子,“是。”
我不平地打岔道,“是王进炎出现在我爸面前的!我爸可没有……”
我爸按了一下我的膝盖,“小曦。”
老头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我家这边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些年斗得更是厉害了,王叔叔这把年纪,有心无力,就进炎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怎样的资质,你比我更清楚,在这小地方呆着总不成气候的,就连你儿子都说……”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一个大男人,偌大家业不管,开家面包店,实在没出息。”
我爸低垂着头,看不太清他的神情,“我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和王进炎真的不可能了。”
“但我听说,你儿子叫他……干爹,是么?小九,我知道你是长情的孩子,但有些事,妄想不得。”
“……您想要我怎么做呢?”
“结婚吧,只要你结婚了,王进炎的执念也该断了。”
我看到我爸眼圈一下就红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绽开,又迅速萎谢下去。
“我是觉得,结婚对对方小姐,实在不公平。”
老头见我爸不情愿的样子,笑容也收起来了,换上了冰冷的毫无人情的语气,“小九,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叔对你不愿下杀手,但并不代表我能一直容忍你,明白么?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个儿子。”
我爸的脸上血色全无,惨白如纸。
“好,我答应。”
20.
老头派人送我们回去的路上,我爸一直沉默不语,眉眼尽是沉重的郁色。
“爸爸。”
“嗯?”
“哈哈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呢,我还以为都会是什么恶毒婆婆甩张三千万的支票让他你离开他儿子什么的,然后你反问你儿子就值三千万,婆婆怒甩五千万,你就好!我马上离开你儿子,再见!然后和儿子过上了美滋滋的有钱人生活。”
“……”我爸无言地看了我一眼,完全没get笑点。
我见换了一个梗耍机灵,“我还以为黑社会老大都是那种光头,金链子,一身貂儿,身旁七八个剥蒜小妹呢,没想到老头还挺知书达理的,也没用枪指着咱们脑袋,就是做事派头大了点……”
“小曦……”我爸打断我,“王进炎他们家不是黑社会。”
我:“啊?”
我爸被我的脑洞打败似的叹了口气,“那些是警卫员。至于王进炎,他一出生就是被他们家当做所有资源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我却无法将挽着袖子通下水管道,纹着夸张文身的王进炎和那个无比陌生遥远的圈子甚至阶级联系起来。
“所以你才答应……”
“有的人注定是要错过的,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平静下来,清醒一点,给对方,也给自己留条退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爸接着说:“小曦,回家后,你就当从没来过这里,你见到了谁,听到了什么,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我拉住自己的嘴巴。
我爸摸了摸我的头,“乖。”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我爸眉头再次锁起,看起来仍是心事重重。
“爸爸。”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回去怎么和店长交代我旷工的事,怎么了?”
我:“……没事了。”
都说为母则刚,那我爸十多年来又当爸又当妈的,应该是double坚强了。
会没事的,我们父子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么?我这么安慰自己,压抑着心里积聚的不安。
车子很快回到了城区,路过一个药店时,我爸让司机停了车。
一路上这个司机都跟木偶人一样,说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领导说送你们到家。”
我爸微笑道,“不用了,谢谢你,我们要去买点东西。”
司机却一直没有踩刹车,“领导说送你们到家。”
我爸也沉下脸。
我察觉到空气的凝滞,那种不安几乎崩到了极致。
仿佛为了印证这种不安似的,前方的绿灯跳转成红灯,那司机却猛踩了油门。
车速疯狂加快的同时,我爸一跃而起,手里一把裁书刀,快而狠决地刺向司机的脖子,方向盘彻底失控,在天旋地转,一辆大货车从侧擦过。
几秒?或许是三秒,或许一秒不到,砰地一声,我的世界彻底死寂了,最后的画面是,安全气囊弹开了,我爸头侧在一旁,黑发被血晕得湿透。
21.
我中途醒过来一次,看到了一眼王进炎。
“黄鼠……”王我草泥马!
没骂完我就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我已经躺在医院了,手上插个吊针,旁边一个孙秋宇,狗眼巴巴地看着我。
“小曦,你醒了,感觉好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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