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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格雷，没事的。”尹凡轻声安慰，手指伸进他的头发按揉，“都过去了。”
自己说错了什么？丁恩回忆着。“刺激”、“背德”……
——“叔叔一看就知道了！”
——“我当时真正喜欢的是萨奇叔叔……”
原来是这样么？背德的感情。失控的囚禁。绝望的逃离。而格雷至今仍心有余悸的样子……
——“为什么伯爵会看你下面？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看来他遭遇的恐怕不仅仅是囚禁而已。丁恩默默叹息，暗自后悔当初那无谓的挑衅——这孩子真是被自己的一时兴起害惨了。
“唔，所以，我能去么？”格雷弱弱地问。
“你想去就去吧。”两人终于达成一致。
***
詹克劳在各地都有不少房产，但他和儿子过节的地方一直是在城郊山下的一处独栋别墅。房子不算大，却有个极其广阔的院子，周围种满了层层叠叠极其高大的山毛榉。屋后又是怪石磷砺、无法攀登的山崖，隐蔽性极好。
父子两人把房里装饰得极有节日气氛，还去院子里砍了柴火拿来烧壁炉，整个屋里都弥漫着松脂的暖香。
他们两人打扮的也颇为喜庆。詹米穿着相当接地气的红格子毛衣，头上竟然还戴了对毛茸茸的犄角。格雷刚开始嘲笑他，自己也被强制扣上一对——詹米同时警告他，再敢笑还要加上小翅膀。
“为什么是翅膀？”格雷摸索着自己的脑袋，“驯鹿的话不应该是红鼻头么？”
“谁告诉你这是驯鹿了？”詹米把他的箱子拎上楼，安置在客房里。
“啊对了，给你这个。”格雷找出明信片递给詹米。对方看到果然乐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太重口啦！那啥的话要戳得从嘴里出来了！”
“噫！你说了才变得超级重口好么！”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詹克劳沙哑的低音炮响起。
“没什么！”男孩们异口同声。
格雷拼命抿住嘴——詹克劳头上竟然也戴了一对角。估计是什么奇怪的家族传统吧。
“收拾下，准备开饭了。”詹克劳挑起眉毛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没追问就下楼去了。
***
三人一起吃了顿极其丰盛的节日大餐，几乎全是烤制的各种肉食。格雷惊讶于父子俩的饭量，不知不觉自己也吃了个肚圆。用完大餐已经接近午夜，格雷按詹克劳的指示把准备的礼物放在角落里第二天交换，就被哄去客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格雷发现詹米送了自己一顶颇有雅痞风格的小毡帽，而詹克劳的礼物是一块精致的时装表。格雷对于父子俩全都送自己这么贵（gay）气的礼物有点无语。忽然，他摸到礼物的包装间还夹着什么扁平的东西。
詹米眯着眼正在读小说，詹克劳一边啜饮格雷送的威士忌一边捣弄壁炉。格雷心擂如鼓，捧着那厚重的信封反复端详。
就像之前混在快递里送来的笔记本一样，这封信上没有邮戳和地址，干干净净，只有背面的封蜡印着萨奇伯爵的家徽。
格雷颤抖着双手打开信封。
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萨奇熟悉的笔迹写了一个——地址？格雷研究了一会儿，看邮编应该是在X大附近的。
这是……约他见面？但没有写时间啊……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地址。没有解释，连节日祝福之类的客套话都没有。
格雷有些沮丧，不死心地把信封倒过来抖，里面忽然滑出一抹银色。
那是一条极细腻的银丝编织而成的项链，摸上去仿佛流水一般。他小心翼翼碾开卷曲的边缘，试图就着火光看清上面的铭文。
“我勒个去……”詹米从小说里抬起脸，“我还以为这就是个随便写的意识流，结果那些片段竟然都能串起来？！”
“要不然我怎么会推荐给你嘛。”格雷匆忙藏起项链和纸条，“前面其实有很多伏笔的。”
“哎……不错不错！”詹米又把鼻尖埋进纸页，“说实在的，要不是你送的，我估计看个开头就弃了。现在看来待会儿还得二刷。”
叔叔的礼物大概也有什么深意吧……格雷琢磨着，先戴上了项链。
第57章 唤醒的回忆
格雷和詹米下午去院子里堆雪人。山里雪多，地上厚厚一层蓬松的莹白。詹米穿得出乎意料的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的样子。格雷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羽绒服裹得像只小熊，还是得不停地跺脚取暖。
两人堆着堆着就打起了雪仗。格雷躲避着詹米的攻击迅速跑开，藏到他们的半成品雪人身后，把雪压成一个个硬球，再滚一层软雪。
“躲起来是没用的～”詹米邪恶地威胁，一露头就被砸了一脸。
“你等着！”詹米回击的炮火在雪人身上炸碎，格雷冲他吐舌头，把之前储备的弹药一股脑丢过去，揍得詹米嗷嗷叫着撤退。
但当他储存好第二波弹药时，詹米却不见了。他探出头去张望，忽然余光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詹米并没有浪费时间制作雪球，而是潜行到雪人另一边，铲起一大块松雪劈头盖脸砸上去。
两人在雪地里扭作一团。格雷穿得太多行动不便，很快就被身高腿长的詹米击得溃不成军，按在地上往脖子里灌雪。两人混杂着大笑的狼嚎在山谷中回响。
"我认输我认输快放开我！"格雷反击了几次未果，终于大叫着求饶。詹米迅速收手，把他从雪堆里拉出来，帮他掸身上的雪。格雷试图把脖子里的冰碴也弄出来，冻得牙齿咯咯响。
詹米摘掉手套，把温暖的大手伸进格雷冰冷潮湿的脖颈捂住，舒服得他直哼唧。而格雷的回报则是——掂起脚把凉飕飕的爪子塞到詹米的领子里。
“喂——！”詹米冻得一抖，抬脚踹格雷小腿，格雷跳起来躲过，又试图去踩詹米的靴子。两人站在冰天雪地里互相掐着脖子较劲，乐不可支。
闹腾了好一阵，格雷总算主动收回了暖和起来的手。詹米也正要放开他，指尖却忽然在格雷脖根处摸到了什么异常熟悉的东西——细细的金属链，手指一搓就延展成薄薄的一片。他脸色一凛，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青梅竹马的信物还在，才松了口气。
“没见你以前戴过这个嘛，尹凡送的？”他把格雷的链子轻轻拉出来一点端详，“还挺像我那条。”
“叔叔给我的。”格雷回答，“搞不懂什么意思。”
"哦？我看看。"詹米把格雷的羽绒服领口拉开，仔细端详那条银链。金属加工得极其细腻，仿佛液体一般。层层叠叠的银丝编织出花体的铭文——
“辛希亚。”
詹米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碾开。但不用看他也知道，两条项链一模一样。
格雷的脸和记忆中的孩子重合了，同样的金色卷发，同样的淡蓝色眼睛，同样的红唇，同样的——惊恐表情。
为什么是你。
我还没准备好。
不。不要……
詹米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熔成炽热的岩浆，继而燃烧成纯粹的火焰。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格雷眼睁睁地看着詹米全身剧烈痉挛，脊背猛地弯成了不自然的角度，手指迅速变长成锋利的钩爪，鳞片从脖颈蔓延而出，瞬间覆满了他的脸——那已经不是詹米的脸了。他的口鼻部向外延伸，鼻孔缩成了两条细缝，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炙热的蒸汽腾空而起，地上的雪吱吱叫着沸腾起来，逼得他连连后退，抖着腿摔倒在地。一阵布料崩裂的声音之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浮现在浓雾之间。
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足够半人高的金色圆盘，上面刻满了瑰异的亮红纹路。格雷呆呆地看着正中间那条枣核形的黑色竖缝，以及倒映在上面那个满脸惊骇的自己。直到粗糙的皮革忽然从上下覆过来遮了一下圆盘又分开，他才惊悚地意识到——那是一只眼睛。
紧接着，遮天蔽日的阴影泰山压顶而来。格雷连忙伏倒在地。阴影刺破迷雾，分开成几道弯曲的柱子，插入土地合拢，像笼子一样把格雷关在里面。
地动山摇，格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正以极高的速度腾空而起，身下的泥土纷纷从爪缝间洒落，院子、别墅、树林都在迅速缩小远去。
巨大的爪子蜷缩着，趾间的空隙勉强不会把他压扁或者让他掉下去。格雷被迫缩成一团，在剧烈的起伏里颠得滚来滚去。他紧紧抱住一根脚趾，冻僵了也用尽全力死不放手。耳边寒风呼啸，吹得他泪流满面。可怕的高度让他阵阵作呕，难过得只想死去。
格雷最可怕的梦魇成了真——再次成了真。
脑子里炸裂一般疼痛，压抑多年的恐怖回忆被强制唤醒，锋利的碎片在他的脑内横冲直撞，把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
他那时还很小，对方的脚爪也没有现在这么大，尖锐的趾甲狠狠嵌进他的腰背，拎着他拔地而起。他直接晕了过去，直到在半空中醒来，一挣扎，撕裂的皮肉就疼得钻心。他不敢再乱动，只能可怜兮兮地哭号起来，顿时灌了满嘴的冷风。
他好像听到熟悉的族人们在乱糟糟地呐喊，身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妈妈的尖叫：“住手！你们会伤到辛希亚的！”
他们飞越青翠的密林边缘，掠过幽深的峡谷，在空中忽上忽下地漂浮着，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忽然，一根漆黑的长箭旋转着射穿了身旁的巨大翅膀。头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翅膀拼命扑扇了几下，插入他皮肤的爪尖忽然滑了出来。
自己在坠落。身上又被仓皇抓了几道伤痕，但还是迅速地坠落，坠落。穿过树枝，更多的树枝。他听到了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从头响到脚，眼前再度一片漆黑……
***
格雷好像晕过去了一会儿。等他醒来时，巨龙正带着自己高速撞向高耸入云的峭壁。
他尖叫一声闭紧眼睛。头顶的双翅却轻巧地一收，滑入峭壁皱褶处一个隐蔽的洞穴。
洞穴里狭长的隧道陡峭地向下延伸。格雷被紧紧压在覆满鳞片的肚皮上，革质翅膀拢在周围遮蔽了所有光线。他们直直斜冲下去，直到双翼再次豁然张开——
格雷的囚笼盘旋在隧道尽头连接的一个硕大无朋的洞窟里。一声悠长的龙吟回荡在陡峭的岩壁间。
（尹凡篇·完）
第三卷 詹米篇
第58章 龙的新娘
洞窟里怪石林立，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闪耀着幽幽的红光，仿佛一个高悬在岩浆之上的废弃都市。巨龙回旋着下降，向其中一根石柱飞去。
快接近柱顶时，格雷忽然感到身下的爪子在滑动。狭小的牢笼猛然张开，他拼命想抓住什么，但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径直跌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岩石迎面扑来。
在脸离地大约一米时，他忽然被拦腰接住，肺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撞了出去。格雷眼前一黑，全身软成了一滩，被一个过分高大的人影扛在肩上，带入一片昏暗。
***
——“詹米～詹……”一团金色小卷毛裹在柔软的织物里，远远蹦跳过来。靠近了又忽然刹住车，躲在灌木丛后，悄悄露出一双亮闪闪的蓝眼睛。
黑发男孩听到动静，起身张望了一会儿，又坐回河边的小椅子上钓鱼。他煞有介事地拉了下鱼线，确认没有勾到水草卡住，就耐心地继续等待起来。
小金毛悄无声息地潜行过来，每当男孩一动，就会受惊一样伏在草丛间，直到终于靠近对方坐着的石子滩——
“哇啊啊啊！”
小家伙大叫着扑上来偷袭，却被黑发男孩一扭身躲过去，脚下收不住一头栽进河里。
“哈哈哈哈哈辛西亚你个笨蛋！”詹米看着落汤鸡一样的小伙伴，乐得前仰后合。
“詹米才是笨蛋！”辛西亚跳起来，一把抱住詹米的左腿，向后一仰就把他也拖进水里。
“喂！！！”两人扑腾着互相撩水，大吵大闹，把方圆几十米的鱼都吓了个干净。
“好啦好啦不闹了！”詹米爬上岸，脱掉T恤拧干晾起来。辛西亚还意犹未尽在水里游来游去，快活得像条小鳟鱼。
詹米扶起刚才被他们掀翻的鱼竿，忽然有点想把那条金灿灿的小人鱼钓上来。
“你不要游啦！鱼都被你吓跑了！”他言不由衷地指责。辛西亚在河中央踩着水冲他做鬼脸，粉嫩的小舌头吐出来，发出噗噜噜的滑稽声响。
詹米看着有点发愣，半晌才猛地别过眼，坐下继续盯着鱼竿，脸上火烧火燎。
“呼——”辛西亚一个人游了一阵终于也无聊了，哗啦啦淌上来，开始解缠在身上的布料。
“喂喂喂你你你——”詹米吓了一跳，赶紧伸手阻止对方，“你不能这样！”
“啊？”辛西亚莫名其妙。
“你爸妈没跟你说吗？！”詹米把松掉的带子重新提到辛西亚肩膀上，“那里不能……不能露出来！”
“你不是也露着么？”辛西亚指着他光裸的上半身。
“我们又不一样！”詹米看着两人一样平坦的胸口琢磨了一会儿——嗯，就算女孩子还没有发育也不能露出来！“你去……那边树后面弄干啦！我，我不看。”
辛西亚一脸困惑，不过还是点点头，以为又是人类有别于精灵的什么奇怪风俗。
詹米信守诺言，扭着头整理他的渔具，努力避开辛西亚的方向。
不过他等到衣服都干了，辛西亚那边还是没动静。詹米叫了两声，忍不住绕过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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