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金主还是戚文晏。
老王叹了口气,果然是有隐疾啊。
戚文晏可不知道王国富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骰盅塞进了邵然手里,示意他一起上赌局。
邵然低着头摩挲着骰盅,眼神专注。戚文晏走近了一步,略微低下头问道:“会玩吗?”他呼出来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了邵然耳边,强烈的男性气息逼得邵然拿骰盅的手紧了紧。
一出口就是心动。
邵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吐槽这狗男人瞎放电。等骰盅上残留的温度完全消失邵然才抬眸,眼神古井无波。
“会。”
其实这些人玩的是很简单的吹牛游戏,邵然跟戚文晏很快融入了赌局。
当戚文晏指着方靳让他喝第六杯酒的时候方靳暴走了,他气得大吼:“戚文晏!他!”方靳点着邵然,“他喊20个6你不开他开我?!”
徐二也喝了不少,他脑子转过来明白这是戚文晏要整他们两个给邵然找场子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对戚文晏这种护短行为很是无语。
戚文晏的有意维护让邵然也有点意外,心想着这角色代入也太快了吧。方靳毕竟是他昔日好友,邵然秉承着不知者无罪的念头悄悄扯了下戚文晏。
戚文晏完全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在玩游戏,邵然一开始还没扯动他,后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戚文晏才回神。
他“啪”的把骰盅放在了桌上,搂着邵然的腰说了声“你们继续”就走了出去。
王国富呆呆地看着戚文晏东倒西歪的倒在邵然身上,邵然被他压得路都走不好了,他转头问着场上的人:“他……他还回来吗?”
徐二嗤了一声,“你说呢?”
方靳气还没消,他恨恨地说:“算他跑得快!否则今晚我不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
王国富继续问:“他也喝了不少吧?都醉成那样了,今晚那个学生怕是不好过。”
徐二扶了扶镜框,看着戚文晏位置上的七个空杯,似笑非笑,“老王你还真是个好老板,这么关心员工。”
他伸手把五个空杯一个个叠在一起,“七杯深水炸弹……戚文晏这演技越来越好了……”
邵然半扛着戚文晏出门吸引了不少目光,彭姐在大厅看到他帮他找了几个服务生帮忙,可喝醉了的男人力气特别大,不让其他人近身不说还背对着众人死命往邵然颈窝凑。
邵然性子再好也被戚文晏弄出了一身火气,他对彭姐摇了摇头,压着火气轻声问他:“钥匙在哪?”
戚文晏抬头看着邵然,桃花眼被酒意熏得有点红,他“吧唧”一口亲在了邵然脸上,然后继续向邵然身上埋,说话的声音里全是醉意。
“在……在裤子里……”
周围人全都愣住了,邵然没忍住甩了一个大白眼,他一只手扶着戚文晏一只手朝他裤兜里伸,很快就找到了车钥匙,戚文晏这时还不老实,大手朝邵然腰上摸,季清从小就怕痒,尤其是腰窝,现在换了个身子还是一样的毛病,他躲不掉戚文晏的动作就速战速决,忍着把戚文晏扔在地上的冲动把钥匙给了早在门口等候的司机。
彭姐在一旁有点担忧地说:“小然……”
邵然早就知道彭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平时总骂他,但对他也特别好。戚文晏的车很快就开到了门口,邵然给了彭姐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没事。”
邵然打开后车门,先把戚文晏塞了进去,真的是塞,戚文晏一只脚踏进车里,还没站稳邵然的手就大力把他往车里推,戚文晏一个趔趄整个人就趴在了后车座上。
邵然随后也上了车,他把趴在车座上的戚文晏扶了起来,让他倚靠在车座上,还是那种无波无调的语气。
“别装了。”
戚文晏轻笑了一声,睁开眼哪有半分醉意,他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戚文晏的嗓音被酒磨得有些沙哑,邵然心说你真醉假醉我还看不出?他想了想,用了一个万能的借口回答戚文晏,“直觉。”
邵然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没听到戚文晏的声音,他转头看到男人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酒混着喝最容易喝醉,戚文晏虽然没喝醉,但也被那几杯酒折腾得胃有些难受,他听到司机问道:“戚少……回家吗?”
戚文晏还没说话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回G大。”
戚文晏睁开眼就看到邵然看着他,车厢里暗,邵然过于认真的眼神让他有种自己被他喜欢了很久的错觉,酒精上脑,他凝神细看邵然却先一步错开了眼。
他也没怪邵然越俎代庖,反而问道:“为什么去G大?”
邵然条理清晰地跟他解释,“我明天有考试,顺便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戚文晏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车窗外,“你是G大学生?”
“嗯,大三。”
“什么系的?”
“中文系。”
上海的夜晚永远都是靡丽的繁华,车子驶出了一片声色犬马,戚文晏眯了眯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邵然。”
戚文晏的保时捷稳稳停在了G大门口,两人之前的对话语气自然得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邵然下了车关了车门,戚文晏摇下车窗对他说:“明天考完试我来接你。”
邵然想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嘴角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晚安,戚先生。”
朦胧夜色模糊了邵然普通的眉眼,他还穿着酒吧服务员的衬衫西裤,寒风吹得他脸色发白,但他依然背脊笔挺。
戚文晏打开车门,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嗓音低缓悦耳。
“晚安。”
【第十七章】
我踩着一地旖旎的月色走在回去的路上。
戚文晏比我高了不少,厚重的大衣直直拖到了膝盖,领口全是沉沉的木质香。我把手插进了大衣口袋,摸到了一张硬硬的卡片,就着触感我慢慢感受着上面的花纹,心中了然。
这应该是一张名片。
我不禁想为男人点个赞,这又是送大衣顺带捎名片的动作怎么做起来这么熟练呢?生怕我联系不上他还是怕我半路跑了?
我露出一个大概叫嘲讽的笑,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好吧,我不想吃醋的,特别还是自己吃自己的,邵然就是季清,就算他外面养了很多个心肝宝贝,我也没办法为季清鸣不平,我说过的,不知者无罪。
宿管阿姨看到我催促我赶紧上楼,我踏上台阶掏出了那张名片,黑底,烫金字体,名片上写着名字和一串号码,我看了一眼,号码是私人号码,而且很不幸的,这三年来他没有换掉这个号码,我那部老式诺基亚的通讯录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号码就是它。
没别的意思,他的号码我早已倒背如流,当时存进去只是突然矫情女附身,跟自己说就当留个念想。
我把名片揉成一团扔进了转角的垃圾箱,戚文晏,如果我们没有重逢,我可能会任这段慢慢腐烂,既然我们再次遇见,那你最好快点喜欢上我。
我们已经错过三年了,我不想错过一辈子。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三个室友都在书桌前复习,他们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像假装没看到我一样继续低头抱佛脚。
我早就习惯,趋炎附势是常情,捧高踩低是本能。即使我霸占了中文系三年的第一,也改变不了外界对我的评价。
更何况我长相平平又一贫如洗。
我挺冤枉的,我心理年龄也有三十几岁了,三十几岁让外面的小姑娘叫我一声大叔都够格,你指望着我对着一群可以做我学生的人聊妹子聊游戏?这太为难我了。
而且我是gay,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
我不知道谣言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等到凌俊柯告诉我的时候不知传了多少人,换了几个版本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名声有多大,连不是同个系的凌俊柯都有所耳闻。不招人喜欢总逃不过那几个词,孤僻,自恃,不好相与,又因为我经常不回宿舍,因此与同学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我觉得蛮搞笑的,以前我是季清的时候,方靳总嫌弃我话多嘴巴毒,现在我是邵然了,又觉得我话少难相处。
真真是令人头大。
我自顾自去了厕所洗漱爬上床,想起裤兜里的手机没电了,又想起充电线放在了出租屋,毫无心理压力地躺在了枕头上,老式诺基亚也有它的好处,电池持久耐用,我基本半个月充一次电,反正手机对我而言只有看时间的功能。
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我翻了个身,把灯光和室友的讲话声隔绝在了背后,我好像有一个多月没回宿舍了,平时下班晚了都回自己的出租屋,反正他们不待见我,我也乐得看不见他们。
凌俊柯之前劝过我,说你除了不爱说话挺好一人怎么不学着解释一下呢?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拉近与同学之间的距离,干嘛非要搞成众叛亲离的模样?
我哼笑一声,解释?这世界上能让我解释的人只有一个,可惜人家还不领情。
三年前是季清的时候我还要端着温和善良的脸应付学生领导,甚至是家里人,如今孑然一身,与生俱来的凉薄自私就像是不可翻转的沙漏,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变成了现在不近人情的模样。
凌俊柯一个理科生非要学着文科生给我打比方,说我像北极的冰川,只有潜到水里才知道隐藏了多少情感。
我骂他恶心。
想到家里人就想到父母,我突然有些难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的后半生还要经历死别。
爸妈一生和善,而今肯定有比我更适合当儿子的人照顾他们。
重生之后还有一个毛病也改了过来,前两年天天奔波于打工和上课,身心疲惫的同时睡眠质量蹭蹭地往上涨,现在我练就了一沾枕头就睡的本事,再也不是以前浅眠易醒的人了。
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以前闲聊的时候方靳说我这种人心思重,所以晚上才睡不着觉,总而言之就是活得太舒坦了,如果让你天天出门上工地搬砖,你晚上睡不着我头割下来给你当枕头。
这还真是一语中的。
半梦半醒之际,最后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戚文晏临走前说的话。
邵然交卷走出教室的时候收到了一屋子同学或嫉妒或崇拜的目光,今天考的是中国古代文学史,给他们授课的是中文系有名的钱老,而在他看来这老头只会倚老卖老,在他教书的时候就总是仗着资历指使着他们这些小辈做这做那,课上得还没他好。
每年的期末都是学生与老师最痛苦的时刻,但对于他而言却是最清闲的时光,他好歹在G大混了几年老师,这些试题吃吃老本就能应付过去,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考题,嘲笑钱老一份卷子能用好几年。
邵然走出教学楼,抬手把旧棉袄的帽子盖在了头上,他本来就瘦,又不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帽子一戴显得人更小了。他呵出一口白雾,一路上都没几个学生,教学区异常的安静。他们这学期的课程早就结束了,酒吧的班晚上六点才开始,他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
G大校园很漂亮,尤其是中文系这边,建筑物基本是百年的古楼,红砖绿瓦,有着浓厚又不突兀的历史感。夏天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树木茂盛的不见天日,教学楼与食堂有一条长长的小道,以前下课的时候他总爱走这条小路去食堂,同事跟他同行总抱怨说为什么要绕远,等到了估计饭菜都凉了。那时候他闻着小道里独特的淡淡竹清气味,笑着说明天不走了。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死性不改地继续走这条小路,久而久之同事也不愿跟他同行了,就变成了他一个人。
邵然踩着满地的枯叶踏进了这条小道,其实他也不明白这个地方到底哪里吸引了他,只不过是几支竹子,一条简单的石子路,竟会让他着了魔般舍不得抛弃。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夏日里的蝉鸣,冬日里漏进竹林的阳光都可以成为喜欢的理由,他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这种喜欢。这条路他走了快七年,从季清到邵然,从老师到学生,从喜欢到习惯。
邵然在食堂里吃完午饭就搭上了回出租屋的公交车,封闭的车厢里摩肩接踵,狭小的空间里鱼腥味,旁边人大声说话的口臭味一阵一阵朝他鼻里挤,熏得邵然刚吃下去的午饭隐隐有往上涌的趋势。他单手拉着把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戴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双似困非困,十分冷淡的眼。
周六的缘故,公交站台的人特别多,司机喊着乘客往车厢里面走,邵然被挤得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了一位中年大妈的脚,大妈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邵然连忙转头,大妈听了邵然的道歉刻薄地翻了一个白眼表示接受。
公交车终于到了站,邵然几乎是直接跳下车的,他扯下口罩,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邵然熟门熟路地绕过了小巷里的垃圾箱,低头躲过了一排又一排晾着的内裤胸罩,隔壁房东身形有两个邵然那么胖,用熟练的上海话大声骂着拖欠房租的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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