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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近代现代)——庸责己

时间:2018-11-08 09:06:13  作者:庸责己
  穆康迫不及待地打开收件箱,一封发件人为“Andrew Henry”的未读邮件像颗闪光弹似的在眼前噼里啪啦地炸开。
  邮件内容虽然激动人心,发件时间令人万念俱灰。
  穆康死死盯着邮件第一行简短的英文,整个人像是被鬼差勾了魂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路易斯和同事通完电话,杵在不远处踌躇半晌,走过来说:“先生……”
  穆康看都没看他。
  路易斯鼓起勇气开口道:“我同事说……林先生昨天晚上走了。”
  穆康痛苦地想:求求你别说了。
  安德鲁的邮件发件时间是两天前。
  路易斯说林衍昨天晚上走了。
  这是穆康手里最后一条能用的线索。
  他寸阴若岁等待了两个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涛涛洪水阴差阳错地送去了无望西天。
  这场洪水看起来像突如其来,实则不过是如期而至。它年复一年地从贫民窟里洗涤出无数桩人世无常,穆康曾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亲身经历。
  雅加达纵有无尽长夏,带不走穆康心头的茫茫凛冬。
  老天爷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穆大才子。
  他紧紧捏住手机,从脚底涌起的狰狞痛楚和翻涌酸意直冲头顶,比暴雨汹涌、比日头灼烫,让他人生头一遭产生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夏树一看穆康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当机立断从地上抓了一支被尘土包裹的烘焙版中南海,飞快点上递了过去。
  穆康无意识地接过来,哆哆嗦嗦把烟凑到嘴边,尝试了四次才成功咬住烟嘴。
  情之一字惹才子手抖腰折、罹患渐冻症,夏树不愿落井下石地记录兄弟的窘态,打了个手势,让落汤鸡不知道几号把摄影机关了。
  避难处里鸦雀无声。
  晒过的烟充斥着某种怪异的死鱼味,尼古丁功效大打折扣,穆康花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时间才把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觉压下去。他重重吐出一口烟,看了一眼苏希尔:“你,喜欢唱歌吗?”
  苏希尔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穆康冷冷道:“回答问题。”
  路易斯低下头轻声对苏希尔说了句什么,小姑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喜欢。”
  “钢琴在哪儿?我听听你唱歌。”穆康说,“就唱Eve Maria。”
  苏希尔:“……”
  路易斯:“……”
  兄妹俩还没反应过来,嗅觉灵敏的夏导演已火速上道,忙说:“我知道在哪儿!”
  穆大才子出马带贫民窟小女孩练歌,落汤鸡军团再次喜获素材。剧组成员充满干劲,纷纷晒干羽毛、扛上设备,不辞辛劳地在烈日下涉水走了二十分钟,同穆康、苏希尔和路易斯一同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在废墟中颠簸矗立的危楼,结构寥落到只剩下框架,让阳光轻易穿透,映出空气里纷飞的水雾与灰尘。
  一场热气蒸腾的洪水,一堵灰尘满覆的外墙,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孩。
  一台只剩骨架的钢琴,一颗蓬勃跳动的初心,一个懦弱矫情的自己。
  穆康品味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魔幻现实主义场景,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苏希尔仰头问穆康:“你也会弹钢琴吗?”
  穆康叼着烟:“嗯哼。”
  苏希尔:“有Evan弹得好吗?”
  穆康抬手把烟换到指尖,嘴角划出温柔弧度:“他弹得比我好。”
  苏希尔:“我就知道。”
  女孩儿不懂何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听穆康这么一说,不禁有些小瞧这个凶巴巴的讨厌鬼。
  剧组很快布置好了场地,成员们鱼贯而出,室内只留下夏树一人扛着摄像机站在角落。落汤鸡五号说:“穆老师,苏希尔,请吧。”
  穆康大刀阔斧地坐在了钢琴前,对身边的苏希尔说:“要开嗓吗?”
  苏希尔不屑道:“不用。”
  穆康“嗯”了一声:“我先弹一遍,你第二遍进来。”
  他把烟在地上摁熄,凝神呼吸五秒,轻柔抓出第一个和弦。
  琴声在穆康指尖缓缓流淌开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飞向远方。
  舒伯特的魂魄,李斯特的血肉。
  与林衍截然不同的、霸道又执拗的、穆康的弹法。
  与林衍如出一辙的、悠远又神圣的、来自天堂的声音。
  洪水之上的哀婉人间,似乎出现了一缕天国之光,正试图拯救绵绵不绝的尘世疾苦。
  路易斯喃喃道:“真美。”
  苏希尔绞紧双手,惴惴不安起来。
  她毕竟算是林衍的小半个学生,虽然只会弹练唱必要的简单曲目,也知道这首经李斯特改编的钢琴曲技术要求非常高。
  她没听到一个错音。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给予讨厌鬼的轻视,或许是大错特错。
  音乐在穆康手下渐渐铺陈展开,苏希尔愈发忐忑:我的德语发音很不熟练,音准也只是马马虎虎,讨厌鬼这么凶,我会不会挨骂?
  小姑娘紧张到头上渗出汗珠,待钢琴走完一遍之后,居然没敢张嘴。
  穆康停下了:“怎么不进来?”
  “我……唱得不好。”苏希尔说,“你保证不骂我。”
  “我知道你什么水平。”穆康说,“别害怕,来吧。”
  苏希尔只好说:“好。”
  她强迫自己放松腹部,跟着音乐前情同步呼吸,于五小节后高声歌唱起来。
  苏希尔的音准虽然不算精细,但还未过变声期的音色纤细动人、招人怜惜。她甫一唱完开头的“Ave Maria! Jungfrau mild, Erh?re einer Jungfrau Flehen”两句,所有人都禁不住想为她鼓掌。
  可惜伴奏一点都不识抬举,苏希尔还没开始唱第三句,丰满的钢琴和声戛然而止。
  穆康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希尔:“你没好好练。”
  苏希尔往后小小退了一步。
  穆康:“是因为生病了吗?”
  苏希尔小声说:“不是。”
  “Evan一定告诉过你。”穆康说,“音准不用刻意追求,但每个音的共鸣要尽力做好。”
  苏希尔轻轻地说:“是的。”
  “你的共鸣退步了很多。”穆康直截了当地说,“多久没练了?”
  苏希尔转开头,没出声。
  “如果Evan来了,你根本就是浪费他的时间。”穆康没打算跟她客气,“你知道Evan很忙吧?”
  苏希尔的眼里开始闪现泪花。
  穆康:“说话。”
  苏希尔嚅嗫道:“知道。”
  穆康:“他过来一趟不容易。”
  苏希尔:“……是。”
  穆康:“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练?”
  苏希尔忍不住抽泣起来:“Evan很久没来了,我以为他……”
  “你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穆康打断了苏希尔,“这就是你不练歌的借口?”
  苏希尔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砸到地上。
  穆康不为所动:“你唱歌是为了谁?为了Evan吗?”
  “我喜欢Evan啊!”苏希尔一颗少女心被讨厌鬼揉得粉碎,哭嚷道,“有什么错吗?”
  “喜欢Evan没错,不练唱就有错了。”穆康严肃地说,“学习音乐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练习,没有其他捷径。”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
  苏希尔一边抽噎一边跟着念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四天不练,全世界都会知道。”
  “没错。”穆康说,“Evan也说过,对吗?”
  苏希尔垂下眼,流着泪点了点头。
  穆康沉声说:“你刚刚还说,自己天生就是Evan的Soulmate。”
  苏希尔:“……”
  穆康:“你是不是觉得‘天生就是Soulmate’这件事很酷?”
  苏希尔无措地抬起头,仿佛在用眼神问穆康“难道不是吗”。
  穆康认真地说:“你误会Soulmate的意思了,小姑娘。没有哪两个人一出生就是彼此的Soulmate。”
  “你喜欢的Evan,勤学苦练了三十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
  “我也一样。”
  “Everybody affirms that Evan and I are soulmates. We were not born this way, we made it.”
  “This is the reason why I am qualified to be his partner.”
  “小姑娘,你连每天练唱都做不到,还差得很远。”
  “这样的你,一点机会都没有。”穆康双手抱臂,傲然道,“Evan只能是我的。”
 
 
第53章
  临近午后,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直射水面,洪水中心的废墟热得像个蒸笼。几名围观群众满头大汗地聆听穆康训话,没人敢出面制止。
  落汤鸡不知道几号连日来第N次感叹:“穆老师好凶啊。”
  落汤鸡五号花痴地说:“穆老师好帅啊。”
  落汤鸡六号附和道:“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落汤鸡不知道几号:“……”
  苏希尔怔怔和穆康对视,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夏树离事故现场最近深受波及,有感于穆大才子的摄人气场,心有余悸地想:真他妈风骚,幸好小小已经归我了。
  “看在你也喜欢Evan的份上,我给你个建议。”穆康对苏希尔说,“Evan你就别想了,我帮你找个老师。”
  苏希尔怯怯地问:“谁?”
  穆康指了指夏树:“他老婆。”
  无缘无故被拉入局的夏树:“……”
  苏希尔转头看向夏树,面对镜头问:“你老婆是谁?”
  夏导演仅花了半秒就缕清了“太好了她居然看镜头了我得控制好她,小小还不是我老婆这种事就别提了”这一极有职业操守的思路,隔着摄像机对苏希尔说:“是名女高音歌唱家。”
  苏希尔:“是个厉害的人吗?”
  “非常厉害。”夏树说,“你知道约瑟芬·普西妮吗?”
  苏希尔立刻说:“知道,意大利歌剧皇后。
  夏树:“我老婆是约瑟芬唯一的女弟子。”
  苏希尔的眼睛疏忽睁大了。
  穆康:“你觉得怎么样?”
  苏希尔大声对穆康说:“我同意!”
  穆康:“但是你现在水平不行,老师肯定不愿意收。”
  苏希尔急切地说:“我可以练。”
  “很好。”穆康满意地说,“等下次我和Evan一起过来时,你一定要准备好。”
  苏希尔:“什么时候过来?”
  “最多一个月。”穆康承诺道,“跟紧这位夏导演,这样我和Evan随时都能找到你。”
  穆康来到雅加达贫民窟快十天,总算遇到了一个没再涨水的午夜。临时住所里水位降至脚踝以下,室内空气又潮又闷,味道销魂。
  穆康叼着死鱼味的烘焙版中南海,坐在台灯下写曲。
  作曲家手旁趴着三只颜色各异的飞蛾,背上爬了五只精力旺盛的苍蝇,耳边掠过不知道多少只嗡嗡作响的蚊子,深刻体会到了东南亚的昆虫多样性。
  夏树的生物钟和穆康一样奇葩,大半夜的也不睡觉,往两人身上狂喷了一轮防蚊水,扛起摄像机对准穆康。
  穆康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拍的?”
  夏树:“素材不嫌多。”
  夜幕之下的贫民窟没有欢笑声和霓虹灯,镜头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台灯。夏树移动摄像机,先给了穆康的手部一个特写,又将五线谱整个拉入画面。
  曲子由两个声部构成,夏树看不出名堂,问道:“这是什么?”
  “钢琴谱。”穆康说,“李斯特的《Ave Maria》原曲太难了,我写个简化版给苏希尔,她可以自己边弹钢琴边练唱。”
  夏树惊讶地说:“你怎么变得这么体贴了。”
  “阿衍很重视这些小朋友。”穆康一边手速极快地写音符一边说,“再说练唱本来就该用钢琴,这儿的条件太艰苦了。”
  他翻开新的空白一页,熟练写好最左边的高音和低音谱号,把烟摁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翻新货重新点上。
  夏树:“这烟味道这么怪你也能忍。”
  穆康:“至少比相思病味道好点儿。”
  夏树忍了整整一天,终究敌不过好奇心,试探地问:“昨天是不是等到Evan的消息了?”
  穆康握笔的手停了,好半天才说:“……嗯。”
  夏树:“怎么样?”
  “不怎么样。”穆康放下笔,捏住烟猛地吸了一口,“他之前在M市,离这儿很近,但是前天晚上又走了。”
  夏树愣了愣:“去哪儿了?”
  穆康叹了口气:“不知道,电话还是打不通。”
  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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