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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近代现代)——庸责己

时间:2018-11-08 09:06:13  作者:庸责己
  几名音乐家的滑雪水平均处于能冲不能飞、能刹车不能拐弯的业余级别,在滑雪界毫无立足之地。虽然大伙儿都半斤八两,但若要矮子里拔高个,技术最好的竟然是很少来滑雪的林衍,运气好的话能昙花一现出几个变向转身。
  这样一来,李重远常驻雪场的行为就很值得推敲了。
  上山下山来来回回了三小时,一帮人吸够了今日份的白色鸦片,解下滑雪板摘了头盔坐在雪里喘气,终将对李重远的拷问提上了日程。
  陆西峰率先开炮:“我还以为你是单板高手呢。”
  李重远随口道:“我哪儿像了?”
  邱黎明嘲笑道:“哪儿都像,每次开视频你背景都是一片白。”
  管啸:“林指早知道这货就这水平吗?”
  林衍点点头:“知道。”
  过了几秒又说:“我还以为他这两年会有进步。”
  穆康直截了当道:“行了,快引见吧。”
  李重远冷静地说:“你们刚刚见过他了。”
  所有人:“……”
  管啸不确定地问:“咱们刚刚……见过什么妹子吗?”
  陆西峰困惑道:“刚刚有见过人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林衍忽然说:“是他吗?”
  穆康:“谁?”
  林衍:“买水的地方。”
  管啸:“那里没有妹子啊。
  林衍提醒道:“有个小哥。”
  邱黎明震惊道:“我操!那个卖水的小哥?”
  李重远严肃地纠正道:“不是卖水的,那是一家咖啡店,他是店主。”
  陆西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狂吼道:“怼爷你居然弯了??”
  穆康:“小点声,都他妈要吼出雪崩了。”
  陆西峰踩着雪来回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说:“怎么老子身边所有人都弯了?”
  邱黎明:“我没弯。”
  管啸:“我女儿都有了。”
  “这么激动干什么。”李重远高瞻远瞩地说,“我弯了你不就少了个竞争对手吗。”
  陆西峰单手叉腰愣了半天神,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点点头说了声“有道理”,又一屁股坐回雪里,激起了一阵雪花四溅。
  林衍回想道:“他好像是叫……Alex对吗?”
  李重远:“嗯。”
  穆康:“我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走走走,去看看。”
  虽然李重远反复强调是间“咖啡店”,但若单论建筑外貌,那不过是栋矗立在雪场入口旁的陈旧木屋,屋顶积了厚厚一层雪,从远处看几乎和漫天雪光融为了一体。几人把滑雪板和头盔留在屋外,摘掉雪镜推门走进去,迎面便被一阵舒心暖意包裹,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木柴燃烧特有的温馨味道。角落里的壁炉火光闪烁、劈啪作响,为只有两三桌客人的咖啡店平添了几分冬日特有的寂寥意味。
  身材高挑的金发小哥正站在柜台里擦咖啡杯,听到有人进来,先习惯性说了句“Hallo”才抬起头。
  李重远站在人群最后,姿态似乎有些闪躲。金发小哥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即露出灿烂笑容招呼道:“Harvey!”
  一帮人先是看了看小哥,又转头看了看李重远,心照不宣往旁边小跨了一步,开道似的为李重远扫出了一条追爱之路。
  李重远磨磨蹭蹭走到柜台前,用德语对小哥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有几个德语不太好。”
  小哥马上换了英文,从柜台后快步走出来,客气地说:“你们好,我叫Alex,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西峰率先伸出手,祭出一记直拳:“你好,Alex,我是陆,你是Harvey的男朋友吗?”
  李重远:“……”
  Alex同陆西峰握了握手,笑容有些僵硬:“我是Harvey的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所有人:“……”
  原本欢欣友好的气氛蓦地凝固成冰,与室外隔窗相望的天寒地冻形成了完美呼应。
  李重远对Alex说了句“不好意思,他脑子有问题”,面不改色领着围观群众走到一个看着就很暖和的壁炉边的位子就坐,转身去给大伙儿点咖啡。
  全程泰然自若、举止沉稳、毫无瑕疵。
  管啸摸着下巴:“形势可以说是很让人捉摸不透了。”
  陆西峰出师未捷,一脸懵逼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林衍:“他之前说了还没成。”
  穆康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是还在……追人吗?”
  邱黎明:“我觉得Alex对怼爷有意思,一看到怼爷眼睛就亮了。”
  “如果他俩相互喜欢,刚刚Alex不该否认得那么彻底啊。”管啸思索道,“好歹也该犹豫一下。”
  林衍摇摇头:“如果他俩还没确定关系,Alex否认也不奇怪。”
  可供分析的数据不足,几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暂且按下好奇心。管啸左右看了看,迟疑着说:“我老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穆康愣了愣:“我也觉得是。”
  林衍以指挥家常年凭高望远的目光环视了一遍室内布局:“这个位子有点特别,无论店里坐了多少人,从这里都能看到收银台。”
  他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轻拿轻放般揭露出真相:“可能你们之前和李重远视频时,他常坐这个位置。”
  其他人怔了半分钟,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穆康大笑着伸手揽住林衍:“厉害啊林指。”
  林衍得意道:“小菜一碟。”
  陆西峰佩服得五体投地:“牛逼,不愧是林指。”
  万众瞩目的主人公用点高档法餐的效率点好咖啡,坐回来施施然开口道:“别慌,说了还没成。”
  陆西峰心有余悸:“老子那一下真的有点儿慌。”
  邱黎明睿智指出:“他对你有意思吧?”
  李重远:“应该有。”
  管啸:“那你……”
  李重远毫不犹豫:“也有。”
  陆西峰:“所以你们在干嘛?以林指和傻逼穆为榜样瞎折腾?”
  林衍:“……”
  穆康皱皱眉,不满地说:“……什么他妈叫瞎折腾?”
  邱黎明赞同道:“‘瞎折腾’一词用得精准。”
  李重远:“是有点折腾,但没他俩那么‘瞎’。”
  林衍无奈地笑了,穆康难得不知如何反驳,好半天没吭声。
  “怎么折腾的?”管啸对李重远说,“Alex看起来脾气挺好。”
  李重远镇定地说:“他之前跟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
  所有人:“……”
  邱黎明无力道:“……为什么?”
  李重远:“因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还没弯。”
  所有人:“……”
  自进了这间看起来像柴房的咖啡店,一帮人跟上了杰克·斯派洛的黑珍珠号似的,事态发展堪比风暴下的怒海波涛,跌宕起伏得让大伙儿都有点麻木了。
  陆西峰一脸木然地问:“然后呢?”
  李重远继续霹雷:“等到我发现自己弯了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单身了。”
  所有人:“……”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李重远补充道:“现在还没分手。”
  “等等,让我捋捋先。”管啸不堪重负地伸出了尔康手,“他向你表白是什么时候?”
  李重远想了想:“四年前吧。”
  邱黎明火速跟上:“你向他表白呢?”
  李重远:“三年前吧。”
  陆西峰瞠目结舌道:“那你这三年就一直……”
  “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才在他眼前一直晃。”人心观察家老神在在地说,“就看他什么时候忍不住。”
  “都他妈晃到眼前了还能忍三年?”穆康犀利发问,“你确定他喜欢你?还是说他有性功能障碍?”
  李重远:“……”
  林衍颇具是非观地问:“他的现任是谁?”
  陆西峰毫无是非观地说:“不重要,反正是个炮灰。”
  林衍看了看穆康,面色有些凝重,穆康耸了耸肩表示与我无关,邱黎明盯着李重远,慢慢地说:“怼爷,没说实话吧。”
  李重远高深莫测地说:“只能交代这么多了,爱信不信。”
  夜幕降临,众人自雪场返回了酒店。李重远一波三折的神秘感情生活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几位游客又过几天就要走了,只好叮嘱林穆二人有新消息了一定即刻告知。
  然而目中无人的穆大才子对朋友的感情八卦兴趣寥寥,随口应了几句就搂着林衍回房了。待第二天早晨陆西峰前去敲门叫夫夫二人下楼吃早饭时,发现房间里已无人应答。
  门把手上挂了一张硬纸条,用中文写着:看日出去了,下午回。
  陆西峰一头雾水地想:这么多云还能看日出?
  ___________________
  注:
  本章BGM是巴赫?E大调第四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 S. Bach – Cello Suite No. 4 in E? major, BWV 1010)。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ohann Sebastian Bach - The six Cello Suites,BWV 1007-1012,总六组共三十六首作品,大约创作于1717年至1723年。
  罗斯卓波维奇:Mstislav Rostropovich,俄罗斯大提琴家,2007年去世。
 
 
第78章
  雪季的阿尔卑斯山几乎封了一半,日日云雾笼罩,G镇附近自然没有日出可看。
  但两位一大早就神秘失踪的主人公,的的确确是奔着“日出”出门的。
  时间倒回前一晚的就寝时分,年过三十的两位音乐家在白色鸦片和狗血故事的双重洗礼下身心俱疲,虽提不起做爱的兴致,爱侣间的夜间私语依旧甜蜜而美满。
  穆康最近又发明了一个幼稚的游戏,玩法是数一遍林衍的睫毛,再让睫毛的主人猜有多少根,猜错了要罚酒。
  这个游戏比猜菜名更蛮不讲理,因为穆大才子常常数到一半就忍不住转道去亲人了,亲着亲着有很大可能擦枪走火,等完事儿了再回来接着数,早把之前的游戏进展忘得一干二净。
  林衍依旧从没对过,也依旧毫不介意。
  他闭着眼,任爱人灼热的呼吸流连唇边,眼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笑意。
  穆康趴在林衍身上,操起毕生忍耐力将目光聚焦于林衍纤细浓密的睫毛,心不在焉数了半天,终于说:“数完了。”
  林衍睁开眼:“有范围吗?”
  穆康:“一百三到一百四之间。”
  林衍眨眨眼,试探地问:“一百三十二?”
  穆康强迫自己板着脸:“不对,还有两次机会。”
  林衍想了想,又猜道:“一百三十五。”
  他温柔凝视着穆康:“对吗?
  即便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穆康仍对林衍这种心无旁骛的眼神毫无抵抗力。他伸手盖住林衍的眼睛,怂了吧唧地说:“……别这么看我。”
  林衍安静地说:“我想看你。”
  穆康火速把手放下了。
  林衍又问了一遍:“对吗?”
  穆康:“……”
  他掩耳盗铃般忽然低头衔住林衍的唇,逐渐将其扩展成一个缠绵深吻,唇分后,埋进林衍颈边闷闷地说:“我忘了。”
  林衍笑了起来:“嗯。”
  “你太招人了林三岁。”穆康在爱人耳边小声警告道,“排练时不准随便看人。”
  林衍态度端正地说:“好。”
  穆康:“勃拉姆斯演到第几了?”
  林衍:“下周演勃四。”
  “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在弹勃一。”穆康撑起身体,深深看着林衍,“那是我头一次听人用一架钢琴把交响曲表达得那么到位。”
  林衍怀念地说:“那是我头一次亲耳听穆大才子弹自己的主题。”
  床头灯柔化了指挥家俊朗精致的面部线条,穆康着迷地望着林衍,喃喃道:“你都没变。”
  林衍用拇指抚摸着穆康弧度性感的嘴角,轻声说:“你也没变。”
  穆康重新趴回林衍身上,侧头看向窗外黑沉的夜空:“我变过,只是后来被你拉回来了。”
  林衍搂紧穆康,坚定地说:“你没变。”
  穆康沉默半晌,自嘲道:“他们说得没错,确实是瞎折腾。”
  这晚穆康难得的失眠了。
  他被那句“瞎折腾”掀起了深埋心底的唏嘘与后怕。回忆在阒寂黑暗里发酵蔓延,穆康独自站在故事尽头,感慨万千地翻阅着十年的蹉跎过往。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药一半是毒品。
  穆康侧过身,柔柔地揽住林衍。爱人即便在睡梦中也是极体贴的,立即不经意地靠了过来,微凉体温和微弱乌木香幻化成林衍指腹的美妙触感,绵绵安抚着穆康不安跳动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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