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粗鄙的恶毒女人以为有一张笑脸就能糊弄交差,岂料气红了眼的苏家直接一纸诉状告到法庭要求变更监护人。而当赶到他们留下的地址时,高家早已人去楼空,带着从安家一起搜刮来的现金财产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接下来的两个月就是大海捞针式的寻找,寻人启事的纸片在那个漫长而昏黄的夏日里像鹅毛大雪一样覆盖在高家可能出现的任何角落。终于,他们找到了神志不清的高家三口,却被告知年仅八岁的小望君自己逃了出去!
苏爸气得差点当场脑卒中,苏扬发了疯地在大街小巷狂奔,从医院到警察局到孤儿院,自县城中心一路辐射开,恨不得扒开每一寸草皮。然而数天过去,依旧杳无音信。那天夜里,人迹罕至的乡镇公路边,苏扬已经是机械性地向前走着。天上星辰寥落,夜风捎来远处不清晰的人间烟火声。他跪倒在地,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向还有余温的柏油马路,激起刺鼻的尘埃。
“小君……小君……”他喃喃着,十指在粗糙的路面抠挖出隐隐的血痕……
“安望君!”
“安望君!!”
黑鸦被突然的叫喊惊起,扑闪着羽翅从年少的苏扬和乐行之头顶飞过,留下一大片比夜色更浓黑的阴影。骤起的北风将所有的悔恨与眷恋吹散遍地,夜幕里无声无息。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一声很小的,石子被扔出来的声响。
就在他们的脚下,公路横跨农田的涵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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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哥?行之哥你在听吗?这照片该不该管?那小孩是小老板吗?”小组负责人的连珠炮把沉浸在回忆里的乐行之强行拉回来。“我瞅着那小萝卜头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我们小老板啥时候沦落成那样,这造谣的人也不做做功课……”
“动用一切手段,把事情压下去。”乐行之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瞒着,必须瞒着!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是,”小组长被他吓了一跳,“可是现在网上已经传开了,速度非比寻常……”
“那就删帖!封号!联系网络后台,总之不要再让它出现!”乐行之暴怒道,“不计一切手段,知不知道??”
“可是,”没见过如此大动肝火的乐大总管,小组长嘴巴都吓瓢了,“删删帖会反弹的,舆论反而压不住……只只要他们有底稿……”
“那就联系始发人!问他要钱还是要名!……不对,他们只会要钱……对,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乐行之糊了一把快要流淌到眼睛里的洗发水泡沫,“呸”了一声,“就这样,删帖,联系始发人,问他要多少钱。老板这边我来盯着,你们最好在他们两回过神来碰手机时就打扫干净。”
“哦哦哦……”小组长点头如捣蒜,“那照片里的小孩,到底是不是……”
乐行之的爆吼几乎快化为实质刺穿他的耳膜:“废话什么?快去做!”
然而一切还是太想当然。背后发帖的人除了ip信息,别的什么都没有,公关组又不好做的太明显自己送上门;重复的帖子和推送像雨后春笋,删了一个又来一屏。与此同时,网上果然出现了逆反的声音,直言欲盖弥彰越抹越黑,捂着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不成照片是真的?
帖子说的难道真是真的?
……
暗流涌动的凌晨里,东方刚刚露出橙色的微光,漫天的云霞像是儿时打闹而破翻的一幅水彩画。苏扬握着安望君的手,正伏在床边小憩。他的手机就放在窗下的桌上,如果晨光能穿透近屏幕,就会看到内里错综复杂的网络迷阵,都在不约而同地推送这那张照片,以及各种诛心的“合理推测”。
而在一个小时前。
宛如被炸过的酒店高级套间内,金杉刚刚砸了他手边能砸的最后一个物件,坐在一地废物中间,肿的像猪头的脸依旧死死盯着手机。旁边的小助理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有电话在不停地打来,来电号码都是同一个。
“金哥,姓高的那小子说照片给你了,问你什么时候把五十万给他打过去……”
金杉把最后能扔的手机砸过去,小助理吓得一侧身,机身撞到墙壁,发出响亮的玻璃碎裂声。“我他妈现在哪有钱!让他滚蛋!!”
小助理只得把那个不停响动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金哥,您别着急,苏扬就是说得好听,现在他们都自身难保了,您再忍忍,他们离身败名裂不远了……”
金杉胸膛剧烈地起伏,他闭上眼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捷运水军那边怎样了?”他睁开眼睛,肿成紫皮核桃的眯缝眼里恶毒毕现,“让他们全网推送那小兔崽子的原型,别推了一半被苏扬拿钱堵回去了……装他妈什么淡泊名利富养贵公子,他妈不就是攀了高枝的泥腿子!装他妈什么贞洁烈女,早不知道给苏扬日了多少次了!……”
小助理看自家老板扭曲着一张猪脸,心里直觉发毛。结果刚刚拿起手机,魔鹰社社长——这位凭借苏扬安望君滨河大道相偎夜会而一炮成名的著名狗仔兼私家侦探,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某个毫不起眼的六层老式居民小区里,凌乱的房间内,吃剩的方便面堆积成山,泛着油光的蟑螂在杯身上爬来爬去。墙体发黄脱落,臭袜子与废纸层层夹心,只有边上的黑板和旁边的办公桌打印机显示,这里是一间工作室。而在唯一还算得上干净的那块黑板上,贴着四张照片:一张苏扬,一张是更年轻一点的苏扬,一张是安望君,三张照片呈品字型围着最中间那张。
男人翘着脚,一手抚摸着他的宝贝相机,一手随意扶着手机:“知道金哥您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开门见山,我这儿有张苏扬和他传闻中弟弟的照片……”
金杉不耐烦地打断:“我要他弟弟干什么?苏扬和他妈的都没用!”
男人轻蔑地笑了声:“你大概不知道,就这张破纸,有人出五百万。”
“啧啧啧,你是没看见这照片里拍到的是啥,可劲爆了……你要看到了,你会欣喜若狂地甩我一千万。”
“金哥!”小助理同时接了另一个电话,“捷运那边要求加钱!”
金杉直接握着电话怒吼:“我他妈不是已经给了他一百万了吗!”
听筒里传来魔鹰社长意味不明的笑声,与此同时,客房敲门声响起——“警察,请开门配合调查。”
小助理抖如筛糠:“怎怎怎么办……”
敲门声逐渐增大,压迫感扑面而来。金杉涨红了眼,舔了舔干裂的唇:“你不是花了一个月找到那个便宜表婶吗?现在再不把她甩出来留着给我们上坟啊?”
魔鹰社长突然被挂了电话,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惋惜地啧了啧嘴,“凉了凉了。”然后慢悠悠地从全是各大明星工作室经纪人公关部的通讯录里,翻到了“捷运网络科技公司”的电话。
他找的并不是所谓的水军公司,他是想赚钱,又不是往外倒贴。“喂,转接你们幕后老板。”他懒洋洋的说,“就说我手上有苏扬的大新闻,他会感兴趣的。”
乐行之和杜若蘅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缕消弭的夜色回到了医院。“今天你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两看到那张照片。”
杜若蘅点头,今天的她换上了久违的平底鞋,却依旧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乐行之的速度。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回响,像细密的鼓点越来越急。
病房里哥两刚醒,苏扬正拿了湿毛巾给安望君擦脸,端的是你侬我侬情意深深。乐行之庆幸地偷叹一口气,拿走苏扬搁在桌上的手机,背身一点开,果然密密麻麻充钱都屏蔽不掉的推送。“就知道秀秀秀恩爱,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充。若蘅,去充一下。”他使了个眼色,杜若蘅赶紧把这颗不定时炸.弹收进包里。
苏扬抬起半边眼皮分给他两一个眼神:“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苦逼的乐保姆把换洗衣服往他怀里一砸:“还他妈不是因为你!对,还有那个狗日的,刚刚警察已经把他请去喝茶了。他妈的躲在城西的酒店里用假.身.份.证登记,一通好找!……”
见苏扬脸色瞬间阴沉,安望君赶紧适时咳嗽一把,止了乐行之的话头。此时早班巡查的医生正好来查房,背后跟了呼啦啦一群小护士,就连不是当值的也硬生生挤进来,看着这位住在豪华单人套间的大明星是不是就是网上传说的那位。
乐行之杜若蘅忘记了还有医院里这茬,紧张得眼珠子都竖了起来。好在这两人早就习惯了被人围观,就算有些嗡嗡响的小声议论也是正常。而且此时苏扬满脑子都是安望君,哪管得了外人。医生一番望闻问切后交待,安望君的身体恢复得还行,多多静养,别受大刺激。
乐行之心想这他妈刺激大了去了……
见小护士们含羞带怯的眼神一直往自己身上瞟,苏扬装作随意地抻了抻已经快揉成梅干菜的衬衫,心里突然有点苍凉:想自己风流倜傥逍遥王爷,床上那位玉树临风逍遥阁主,这他妈怎么沦落成一个破产破落户一个蔫不拉几病秧子的?
众人走后,安望君拉拉苏扬的手:“反正都是躺着,我想回家修养。”苏扬想想也是,他家小君最需要的还是安静的环境,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好,今天再观察一天,傍晚如果没问题就带你回家。”说着还摸了摸安望君的眉梢眼角,像抚摸刚刚出世的青花瓷一样,缱绻又深情。
在场的另外两只单身狗对视一眼,抖掉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眨眼间,夏末清晨的熙攘与喧嚣充斥了四通八达宛如血管的窄巷小道,阳光一瞬间变得明亮灼热,人声鼎沸间,这座城市才算真正苏醒,迎接新一天的安排与意外。
陪床工作暂时由乐行之同志负责,杜同志去买早饭,而苏同志,在洗他的澡。那件命途多舛的梅干菜瘫在地上,艰苦朴素的苏同志想了想,还是决定待会把它捡起来给搓了。
他带着一身水汽从外间盥洗室出来,就着湿发给自己抓了个发型,“咦?怎么一个人,你行之哥呢?”
“他出去接电话了,”安望君靠在床头软软地说,“好像有点着急,待会你去看看吧。”
苏扬拉着安望君软不拉几的手坐下,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两天谁不着急上火?看你之后还敢不敢逞强。”
淫.威在顶,安望君不得不签下屈辱条约,又被狠狠地占了便宜,这才看见乐行之拿着手机低着头回来。“行之哥,怎么去那么久?”安望君刚想问,就被苏扬偷了个亲堵回话头:“我的大少爷,您能不能稍微歇一歇?”
当着外人的面直接上嘴,安望君瞬间缩成了一只通红的乌龟,只顾头顶冒烟,不敢抬头看人。调.教成果显著,苏扬得意挑了挑眉毛,挂着满脸振了夫纲的骄傲,把乐行之拖出了病房。
“现在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乐行之猛地抬头:“你、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妹子没追上不说还学一堆妹子的毛病。”苏扬皱着眉盯着他的多年好友,“你裤子一脱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一进来就让若蘅收我手机,接个电话回来又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说吧,外面发生了啥。”
乐行之依旧坚持:“你别管,你照顾好小君。外面我能处理……哎你住手!”
苏扬轻而易举抢来他的手机,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能不能别整你的苦情戏了,现在观众不爱看这个,观众都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复仇……爽文……”随着微信群链接的打开,苏扬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暴怒前的颤抖,“……这是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还会出现??他妈的他怎么好意思!……”乐行之赶紧抱住苏扬,阻止了他发狂踹墙的行为,“刚刚突然出现的一个短视频采访,她对着镜头哭诉小君不肯认她,”乐行之快速解释道,“还拖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旧衣服演戏!肯定幕后有人教的,视频这个时候放出来也是居心叵测,你现在自己千万不能乱啊!”
苏扬被他拦腰抱着,整个人剧烈震颤,像是拉到了极致的弓。他摇摇看一眼安望君病房的方向,狠狠咬了下尖,逼自己冷静下来。“小君这边我瞒着。你现在,该删帖删帖,该发律师函发律师函,该报警报警,不用顾手顾尾。记住一句话——”
乐行之:“死不承认。”
苏扬点了点头,拍拍他肩膀,“公关部人手还够用吗?”
“我尽量调配,绝对不会出岔子。”
“我想到了一个人,”苏扬在原地焦躁地转个了圈,“……不,是一伙人,他们经验老道,处理这种事情相当习惯……”
说曹操曹操到,杜若蘅远远跑来,举着还在闪光的手机,“苏扬行之,风华董事长电话!”
安望君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半边身子又冰又凉,他抬手摸摸滚烫的脸,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实在磨人。少年有点难为情地微微扭了扭身子,看向门外的眼神浓得化不开。
苏扬风风火火地冲进门,重重在他嘴角嘬了一口:“宝贝,哥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应该在车底而不应该在这里的阿杜学姐还是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帮忙打个掩护:“好像是江岸导演那边找他,没什么大事。”
安望君“哦”了一声,心想江导演现在不是在湘西么,难道上海还有老巢?不过他贴心地没道破——因为刚刚这人的所作所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太有恃无恐了吧!以为把自己亲晕了就不会计较了是吗?
他可生气了,并且握住小拳拳暗中决定等苏扬回来的时候,一定不理他。
在苏扬马不停蹄奔往风华上海总部的同时,苏爸苏妈带着满满几保温桶的营养汤洒着宽面条泪冲进了安望君的病房,在拉着小儿子手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苏妈留下来喂汤兼继续控诉那个没良心不省心现在还没影的大儿子,而苏爸则屁股点烟直冲警察局,势要继续暴打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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