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风笑嘻嘻地和他说:“你挺有趣。”
穆因道:“是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无聊透顶。”
“不要那么自卑。”吴月风喝多了,大幅度摇他的胳膊。
他把吴月风看做是调皮捣蛋的妹妹,免不了别人会多做揣度,圈子里总乐于把恶意放大一万倍,再去施加伤害,即便与他们无关紧要,他们也爱掺和看戏,把水搅混了让人大出洋相才好,穆因让吴月风站好,否则不陪她在这里吹冷风。
过了足足一个钟头,穆因以为吴星津贵人多忘事,把自己妹妹都忘了,正要拦车送吴月风回去,吴星津到了。
他明显是刚从一场会议里抽身出来,还穿着西装打好领带,表情不大好看,与穆因说谢后,拉不动吴月风。吴月风抱着穆因的胳膊不愿意撒手,穆因犹豫了下,真甩不掉这个姑娘,只好一起坐到了后驾驶座上,被吴星津载回去。他依旧不想回宿舍,只恨自己走时没有把猫给抱走,他报出自己的家庭住址,吴星津点开导航,接着一路无话。
小区路道狭窄,穆因让他送到门口即可,吴星津没有不耐烦,送到他楼下才停。吴月风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穆因要和她作别,她瘫在位子上睡得没了反应。
穆因失笑说这姑娘性子活泼可爱,吴星津应了,道:“从小就闹得没人管得住她,拿她头疼。”
听着这句,穆因心生羡慕,道:“那是她福气好。”
他开门要走,吴星津叫住他,吴月风是真睡着了,说什么话题都不用顾忌着这个小妹在场。
“那我有没有福气,可以邀请你下次坐副驾?”
穆因愣住了,吴星津怕他误会,道:“不是想冒犯你,是想与你慢慢认识,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上。”
他说话都带着谈判的腔调,有心放得柔和了还是觉得词不达意。穆因道:“谢谢,我……对不起,我觉得我没有办法。”
床伴关系或是恋爱关系,这都已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
俞成蹊败坏了他对爱的全部胃口。
一边自卑到尘土里,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任何人爱,一边推拒着好意,对投向他的目光都倍感怀疑和无措。
他下了车,发现自己没法再和别人在一起,心动的感觉难以再有,连被爱的权利都被自己扔掉。
这些流露,是不是另一场别有预谋的陷阱,等着看他小丑般的真情表演?
“你这里楼道是不是没有光?”吴星津也下了车,问他。
他的脸是白的,不见一点羞怯或是喜意,别人对他的好感不能连通他的虚荣心或满足感,他的心没因为多年的求而不得变得扭曲,只是更加瑟缩胆小,任何触碰都让他害怕。
穆因点点头,道:“没关系,我这就上去了,谢谢你。”
吴星津看他这样,以为自己吓到了他,开了手机的手电筒随在他后面,走了没两步,却看到楼道似乎早有人在等他。
身形挺拔,而长相也很熟悉,有多少人单纯为这样一张脸尖叫过,希望自己的情人能够同样年轻英俊,穆因当初也不例外,不光是脸,他连俞成蹊的瑕疵都爱,爱他的孤独与骄傲,爱他灵魂的每处阴影。
现在穆因只是垂下眼睛,还后退了几步。
第47章 千里
“你怎么那么晚回来?”俞成蹊上前一步,捉住穆因的手腕,穆因的手腕细得陌生,让俞成蹊都不敢用力,怕万一捏重了,穆因就像块玻璃碎在自己手心里。
他闻到穆因酒气浓重,脸上倒不见醉意,追问道:“你喝酒了?”
身后的男人俞成蹊还曾有过几面之缘,见两人气氛紧绷,而穆因脸色更加难看,便挡在穆因身前。俞成蹊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因,以此求得一个答案。
穆因的眼尾有些红,潋了这夜色深处最艳的一抹色彩,他挣了一挣,语气不善地和俞成蹊说道:“关你什么事?”
俞成蹊道:“我在这里从零点等到现在,怕你有什么危险,刚刚打了你电话你又不接……”
他这时才去看吴星津,穆因插嘴道:“如你所见,我用不上你关心。”他回头与吴星津道:“抱歉,吴先生你先回去,月风还在车里等你。”
有眼睛便能看出两个人的不对劲,何况识人无数的吴星津,他见穆因没有要他帮忙的打算,不失礼地及时回避。
“你也可以走了。”穆因和俞成蹊说道,他拿出手机,自己的屏幕没亮,手机已经在不经意间关机多时。
俞成蹊不肯走,他握着穆因细瘦的手腕,问道:“你和吴星津什么关系?”
“我和他什么关系?”穆因重述了一遍,道,“你觉得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吧。”
他说得没什么起伏,俞成蹊道:“我觉得你和他没多余的关系。”
“是吗?”穆因很轻地笑了声,道,“你以前不是觉得我很脏么?现在我离你远了,你倒是却自己过来,你犯的哪门子贱还要我陪你一起犯?我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俞成蹊你还能这么死缠烂打呢!”
他喝的不多,被风一吹反倒是酒气全上来了,他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搭上俞成蹊的手,不施力便把俞成蹊的手给拿开,手腕上犹有对方的余温,可穆因感觉得不大真切。
他道:“你不是看见我就想吐吗?”他抬起下巴点了点远处,和俞成蹊说道,“吐啊。”
俞成蹊僵着不动,穆因揉了揉手腕,道:“随便你,不奉陪了。”
他要绕过俞成蹊往上走,俞成蹊从背后抱住他,道:“对不起。”
“你在怜悯我?”穆因摇摇头,“不要说对不起,你要是诚心道歉,以后别再记着这事。”
他听到俞成蹊的呼吸声、心跳声,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过,但穆因此时只感荒谬,他真和这个男人走近过吗?
俞成蹊道:“你没原谅我。”
“我原谅了。”
“不,你没有。”
“真的原谅了,在你看来,怎么样才算和好?”穆因道,“我不喜欢你了而已,没什么恨不恨的,对你的理由没有兴趣,对你的忏悔更没有兴趣,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这都是无所谓的,你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
如果能亮着灯,如果是面对面,俞成蹊一定能看到穆因褪尽血色的嘴唇,认定穆因在撒谎。
但是没有。
俞成蹊只能在黑暗中试探穆因的态度,穆因说得如此坚决,他没有不信的道理。伤人的那方是他,纵使俞成蹊有千万种理由,也最终是害得穆因难过,何况他理由不多,桩桩有错。
自己的自私用缺爱做盾牌,以前处处防备堤防,爱着别人还要只爱五十分,又谋求别人燃烧全部,是错。
自己的质疑加在爱人身上,愤怒无从消化,便不辨黑白不问是非,让人处在患得患失的境地里慢慢放手还不行,偏要他苦苦煎熬再心碎一回,是错。
不爱对方的话,他可以继续高高在上,不关心人到底有没有为此哭泣,没有什么让他挂怀。他恍然大悟的那刻便有了软肋,穆因的细微动静都能让胸膛下的那块血肉隐隐作疼。
换做了穆因走上神坛,而他成了虔诚的追随者。
他总算知道辩解不清的滋味有难受,光是没拿穆因作赌这条,他都没底气说个绝对。在好友提议时,俞成蹊确实动摇了,他没有要玩弄穆因的意思,单纯是想看穆因傻傻地冒雨前来,眼里盛着蜜意与期待,可能还在生气,要与自己闹好一阵别扭,但他不会不来。
这样可爱的模样,怎么能让别人看了去呢?他一眼都不愿意分享。
怀里的温度渐渐冷去,俞成蹊才后知后觉地要回宿舍去。穆因走得太急,从医院出来后一步都不肯再踏进宿舍,猫还在那里,俞成蹊不敢怠慢那只猫,每天除了助理去喂,自己深夜回去后还要再确认下猫粮与水是否足够。
穆因在意那只猫,俞成蹊自有以后再与穆因找话题的办法。猫咪毫无察觉自己变成了搭讪工具,对俞成蹊亲近得不行,见了它便喵喵叫。
俞成蹊赶它去睡觉,它偏要和俞成蹊窝在一处睡,他拿这猫没办法,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睡觉时他苦笑着,穆因不也是他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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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新一季的回归,Crush很快开了本年度第一次全体的小会。经过一个新年,潘正明发胖不少,啤酒肚顶了出来,看着这把椅子都要容不下他。
“咳咳,今年呢任务艰巨,策划部起草了个大概的方案,大家稍微看看。”潘正明道,他顿了顿,又说,“宋和彦干什么呢!让你看方案,没让你看队长,眼珠子动动行不行?”
他这么说完,俞成蹊悄悄收回在穆因那边的目光,故作投入地看着方案。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倒是穆因看着好像又瘦了点。
“多复健,多复查,穆因你最近去过医院没有?”潘正明问。
“昨天刚刚去过,我陪着去的。”林沒抢答道。
“我觉得都养好了。”穆因道。
“哦,你租舞蹈房的记录有点频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潘正明随口一说,“基础练得扎实,主C也不代表主舞,solo就那么几秒钟,没必要天天练,把自己折腾出什么病根来,三十岁打算拄着拐杖跳舞吗?”
“看上哪个练习生妹妹了,天天来练习。”周让窃笑着打岔。
俞成蹊脸色一沉再沉,沉无可沉。宋和彦也在那里笑,道:“潘哥在呢,大家小声讨论!”
会后潘正明说开车送他们回去,穆因之前和人讲是过年回家住,现在年过完了,没有不回宿舍的道理,再说与潘正明撒的谎穆因还记得,如今想来倒不是撒谎,不被承认的恋爱算是什么恋爱。
回宿舍便看到猫咪在冲着俞成蹊撒欢,与自己都没那么亲热过,穆因闷闷地去烧饭烧菜,俞成蹊撇下猫要来帮忙,说穆因大病初愈怎么好下厨房,穆因干脆把厨房留给他,跑去楼上帮宋和彦整理房间。
让俞成蹊做饭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大家可以尝鲜一次两次,长久下去定是要闹的。周让品味了番放了酱油的鸡汤,指责道:“你这是不尊重鸡。”
“烧完发现味道太淡了。”俞成蹊道。
“一只被决定用来煲汤的汤鸡,躺在锅里安静地被煮了几个小时,还未散发出香气,就被淋上了属于白斩鸡的酱油,它脏了。”周让道。
俞成蹊道:“下回你烧。”
周让道:“穆因来烧。”
穆因道:“我想搬出去一阵子。”
全场静了静,周让抽气道:“你怎么?真谈恋爱啦?”
穆因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寻了个借口道:“散散心,王导新电影的配乐要我负责,我需要好好想想。”
“长大了,留不住了,都会找借口敷衍了。”周让道,“曾经多嘈杂的环境都能写曲,现在娇惯不少,要沐浴焚香静坐后才可以动笔。”
穆因无语地看了周让一眼,宋和彦和陆千江没拦他,他在第二天便连人带猫住进了租好的单身公寓。
地段说不上好,租金却是付得穆因心疼,不过环境优美僻静,周围是公园,比较合他心意。他和潘正明说了地址,潘正明去看了一番说治安还行,放他去了。
他和王导的确有合作,唱了一次主题曲后王导对他青眼有加,帮了他不少忙,给业内朋友们引荐。穆因算是幸运,靠着好嗓子与那点天赋,接连□□了几首歌,闯出了名堂来,走的路线与队友们不同,掌声少一点,灯光暗一点,好在自己享受其中。
新住址瞒不过俞成蹊,穆因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坚持,一没有通告便会过来。也不见面,更不提说话,要不是散步时听到有姑娘议论着好几次看到带着口罩的帅哥在楼下徘徊,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联想那晚在老旧小区的楼道里撞见俞成蹊,就解释得通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俞成蹊在纠结着,说不服自己打退堂鼓,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多晾一段时间,少爷自然会重新拿起自己放下的身段。穆因这么想着,又觉俞成蹊如今肯定难受得很,穆因单向付出不得回应的那段时间,每日都好像在被心上人用蜜糖反复煎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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