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眨眨眼:“哪样?”
“竟会见色起意,轻薄人家好看的公子。”
灵渊忍不住笑了,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轻薄不轻薄的。”
绯英撅着嘴,有点不高兴。
灵渊道:“等罗叶尊者回来,麻烦你通禀一声,我不能再叨扰下去了。”
一听这话,绯英有些急了:“灵渊君要走?”
灵渊颔首。
小女孩的眉毛皱成了蚯蚓:“为什么?为何突然要走?”
灵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突然赶到的“客人”打断了。
只听一阵响动,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天兵,将灵渊与绯英牢牢地围在了当中。
绯英吃了一惊,但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小娃娃,她虽是孩童的身躯,却有着成人的镇定。
她当即上前几步,摆出一副小小当家人的气势,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擅自闯进罗叶尊者的仙府,有没有规矩!”
几个神官从兵阵中走出来,其中一个笑道:“小鹤童莫急,我们不是来找罗叶尊者麻烦的,而是来抓你旁边这个大魔头的。”
绯英一个没有灵渊君腿长的小娃娃,此刻却有着丈高的气势,她哼了一声,厉声道:“灵渊君现在在神叶府里,就是神叶府的客人,我偏不让你们动他。”
几个神官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娃娃奶声奶气地吓唬人,实在有些好笑。
绯英气得直跺脚:“混蛋,笑什么笑!看本姑娘啄瞎你们的眼睛!”
她说着就想要变幻成鹤形,好去惩治这帮瞧不起她的人,这时候灵渊君却伸手,轻轻地按住了她肩膀。
绯英抬头一看,只见灵渊君笑眯眯的,对着她眨眼道:“小丫头,不错,气势比本君都足。”
绯英看着他的笑容,又被他这么一夸,忍不住脸上发红。脸一红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不久前她看到的,灵渊君将那个漂亮公子压在身下,跟野兽一样,浑身散发出陌生的侵略感,她一想到这个,脸就更烧了。
神官道:“灵渊君,你是直接跟我们走呢?还是抵抗一番再走?”
灵渊道:“其实你们带这么多人来,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本来就是打算去找你们的,你们这一趟,实在是白跑了。”
“哦?灵渊君想通了,不再逃了?”
灵渊君笑道:“对,我想通了,与其自己东奔西逃,不如拼着试一试,能不能让别人逃去。”
神官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但能轻轻松松地把他带走,省去了一番苦斗,当然是件好事。
他一摆手,对灵渊道:“请吧。”
灵渊提步要走,绯英却抓住他的袍子不放,小脸皱成了一团,急道:“你是不是傻,你怎么能跟他们走呢?他们会杀了你的!”
灵渊君捏捏她的圆发髻,弯下腰对她道:“你放心吧,我死不了的。你帮我去告诉那个小院里的公子,说我办事去了,让他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还是会回来继续缠着他烦他的。”
绯英只能呆呆地立在那里,任由他的袍子从手中滑出去,看着他被那群来者不善的家伙簇拥着离去。
元彭神君已经回到天界许久了,但他一直谎称闭关,没有出来管过事。
这真是他过得最清闲的一段日子了。
他跟天君一样,是目前天界所有的神仙里,最早飞升的凡修。
他与天君几乎同时飞升,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却成了一对冤家。天君总爱跟他比这比那,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天君的继任大典上,有不懂事的神仙说了一句“还是元彭神君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天君好酒,贪玩,元彭做起正事来却是一板一眼,虽然他不是天君,但这天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管的可要比天君多得多了。
自己何必总是操这么多心呢?唉,怪就怪天君实在太喜欢悠闲,而自己又实在是个闲不下来的神仙。
今日终于到了不得不“出关”的日子,元彭神君在镜前整理好衣冠,与镜中那个一丝不苟的人对视半晌,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绢帛,又将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
这是灵渊呈给天君的控状,细数了元彭的种种罪过,写了他是如何在凡间豢养凡人杀手,如何残杀凡人栽赃陷害天诞神君,又是如何控制了离象真人,还在萍虚仙山设下陷阱,豢养毒褐蜥猎杀神仙,十分详尽。
元彭忍不住笑起来:“灵渊啊灵渊,你这字写的难看,文采倒是可以,看下来我都觉得自己坏透了。”
他看着那“毒褐蜥”三个字,收起了笑意,眼中渐渐染上了阴云。
元彭不想再看,他将这绢帛信手一抛,绢帛刚一离手,立刻燃起了火焰,眨眼便烧了个干净。
他走出门去,门外候着的神官立刻迎上前来,笑道:“元彭神君,收拾好了?那便请吧?”
元彭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天宫大殿行去。
那些神官曾经都是听他号令的,对他很是恭敬,一个神官看他面色凝重一语不发,便安慰他道:“神君不用担心,那灵渊企图祸水东引嫁祸于您,纯粹是打错了算盘,谁都知道元彭神君嫉恶如仇,凭您的威望,跟他天诞魔头的臭名声比,大家都知道该相信谁,天君传诏您去对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其他神官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元彭却道:“可我觉得,灵渊肯定会赢。”
一众神君都愣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元彭为何这么说。
元彭笑了笑:“天诞的神君真的是魔头吗?恐怕未必。”
这话一出,大家就更加震惊了,他们整日与元彭共事,都很清楚,天诞神君与魔族来路相同的理论,一直是元彭神君所信奉的,他从来不愿意把凡修神仙与天诞之神归为一类,向来只愿把天诞视作敌人,如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不成闭了一次关,元彭神君的脑子都混乱了?
元彭也不与他们解释,只是叹息一声:“谁是敌人?都是云里雾里。”
他们到了天宫大殿之中,元彭这才发现,今日真是难得的整齐。
这天上的神仙们向来过得懒散,住得也分散,少有聚齐的时候,通常只有元彭神君与几个管事的神官仙官在这里议事,天君都很少来,而今天这殿上的人却是格外的多。
天君高坐在殿首的通天玉座上,记事仙官持卷执笔立在宝座右边,其他神仙们在殿下分列两旁,而灵渊君就站在当中,抱着手臂,一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元彭笑道:“抱歉,我来晚了。”
灵渊看他一眼,道:“元彭神君出个门,梳妆打扮的时间,比我家那女孩阿涅长得多了。”
元彭神君叹息道:“没办法,我毕竟年纪大了,总要多收拾收拾,不像灵渊君这样的年轻人,天生丽质,完全用不着打扮。”
他们这一来一往,惹得殿中响起了一片笑声,竟让这场面显得不那么紧张了,反倒还有些热闹。
灵渊君也笑起来,眼睛里溢满了快活,他微笑道:“希望等一会儿历数元彭神君的罪孽时,你也能这样讲笑话逗乐大家。”
元彭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说着他便朝殿首走去,走上了台阶,站到了天君的左手边。
那是元彭神君在这天界的特殊地位的证明,如今他明明是被控告的嫌犯,却还是自然而然地站到了这个位置上。
他站在高处往下看了一眼,笑道:“今天真是难得,若是平日里议事,大家也能来得这样齐的话,天君和我就欣慰多了,我也能少操一些心。”
他这副样子,风头竟完全盖过了宝座上的天君,言谈之下,仿佛他才是那个主事者。
灵渊君蹙眉去看天君的反应,发现天君就跟个喝醉了的普通白胡子老头一样,懒懒地坐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元彭神君道:“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
灵渊君忍不住道:“不好意思,元彭神君,你这样站在那里指挥,我都要以为你才是天君了。你难道不应该下来跟我站在一个高度吗?”
元彭转头看向玉座上须发花白的天君,他们两人明明年纪相仿,天君却要比元彭显得老多了,元彭向来讲究姿容仪态,天君却是随性得多,他天天关心的,大概只有美酒和玩乐。
元彭神君向天君行礼道:“天君认为,元彭该站在哪里?”
天君挥了挥手:“哪里都行,只要不站在本君头上就都好说。”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个小玩意,一边亮给元彭看,一边悄声道:“你看看这个,你绝对弄不到,新鲜玩意儿!”
这回下面的神官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出列行礼道:“天君,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天君瘪了瘪嘴,不太服气地把东西塞回了怀里,道:“那,灵渊,元彭,你们二位便都说说吧,让本君听一听你们的说法。”
灵渊道:“我想说的都已经白纸黑字写好,天君和元彭神君想必都看过了。”
天君点了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元彭道:“那老东西你呢?想说什么?”
元彭道:“我什么也不想说。”
天君半阖的眼睛终于张大了一点儿,他不无诧异道:“难道你承认那些都是你做的?确实是你栽赃灵渊君?”
元彭面色不变道:“我们再怎么争辩,都是口说无凭,灵渊君拿不出证据,那些所谓的罪状都只是空话。”
天君点点头:“老东西……不,元彭神君说得对呀,灵渊君,你可有证据?”
灵渊从怀中取出那枚毒褐蜥的内丹,将其隔空传到了天君手中,道:“这是我在萍虚仙山所杀毒褐蜥的内丹,萍虚仙山离象真人及一众弟子,都成了人皮傀儡,具体景象如何,大家随时可以去看。”
天君将那内丹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道:“就算你说的景象都是真的,又怎么能断定是元彭神君做的?”
元彭看着那枚内丹,眼神微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灵渊君耸了耸肩,道:“我无法证明,但几乎可以断定,因为我在凡间时,曾遇到化名改装、扮作凡人的元彭神君,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凡人下属,我在萍虚仙山寻找离象真人时,正是这个凡人将我引到了毒褐蜥的陷阱里,而后我才发现离象真人已经遭遇不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天君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道理。”
他又看向元彭:“你如何解释?”
元彭苦笑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方才还说要尽力而为,此刻面对灵渊君并不算证据确凿的指控,却显得有些消极应对。
灵渊君觉得有些奇怪,这几乎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元彭了,难不成他是有所倚仗,有恃无恐?
天君见他没话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似乎更想好好地欣赏手中的内丹,便伸手示意殿中的神官替他继续。
那神官接了指示,转向灵渊道:“你方才说的话是否属实,待我们找到那个凡人便可查证。可是当初你杀了金陵阮姓凡人一家,那件事没有人证,却有指向你的物证,你怎么说?”
他是元彭的同僚兼朋友,又是厌恶天诞神君的凡修之一,当然会向着元彭,针对灵渊。
他拿定了灵渊没有办法洗脱这项罪责,便立刻搬出了这件事来。
谁知道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嫩生生的小女娃的声音:“谁说他没有证人了?证人这就来了!”
大家回头看向殿外,只见外面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不久前才去过神叶府的神官们认出来,那正是罗叶尊者的小鹤童。
向灵渊发难的神官一愣:“你不是罗叶尊者的鹤童吗?小娃娃连凡间都未曾去过,哪里能给他作证?恐怕又是学着灵渊来空口白话的。”
绯英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我们俩当然不是证人,我们只是负责把证人送来罢了。”说完就望向殿外。
灵渊君听了绯英这一番话,心已经砰砰跳了起来,当阮梦深出现在这天宫大殿门口时,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里飞了出去。
自己明明不久前才见过他,重逢的冲击也该过去了,然而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依然情难自已。
灵渊突然觉得凡间那些有关情爱的酸诗涩词,一点也不是夸张,自己的心情,比那些诗文中写的更加酸涩,也更加甘甜。
最是情字乱人心,管叫滋味难言。莫说凡人逃不过,神仙也是难躲。
☆、疑惑未解
阮梦深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凡人,姿态气度却并不比任何一个神仙差,落在灵渊君眼里,甚至是最像神仙的一个。
他走上前来,四下一揖,薄唇微抿,面上有些歉意:“抱歉,我一个外人贸然闯进来,唐突了。”
灵渊君几步上前,将他抱拳揖礼的手按下去,道:“你是来给我做证的,有什么唐突他们的?”
大殿里面的神仙都愣了,他们没想到,这里竟会出现一个凡人。
最近天上发生的新鲜事,确实太多了。
元彭神君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这个凡人竟还活着,他可是亲眼看着他元神俱灭的。
连一直心不在焉的天君都被吸引了注意,他望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凡人,问道:“你是何人?如何来到这里的?”
阮梦深面对天君发问,倒也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他拱手道:“在下金陵凡人阮梦深,我是如何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为灵渊神君作证。”
天君一愣,看了看元彭,又看了看殿中的神官,道:“当时你们不是查过了,没有活口吗?”
当初负责这件案子的神官赶紧回禀道:“当时我们去凡间查看,金陵阮家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叫阮由的仆人,他当时拿了主子的信物去了别处办事,躲过一劫,但由于他不在现场,也做不了人证。至于其他人,确实已不在生簿上。”
元彭神君垂着眼,他后来通过孟息找到了“停云”,也就是阮梦深,他当然知道有这么一个证人活着,但是当时他坚定天诞神君都是妖魔,一心除掉灵渊,当然不想将此事告知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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