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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玄幻灵异)——添作五

时间:2018-12-03 09:49:44  作者:添作五
  
  “国破家亡,沦为北国俘虏。想来是我闲子落今生最大的耻辱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怎么可能,这不应该。他年少气盛,战功赫赫,不可能想到自己会败在北国的军队下。淮炀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这位将军当年若不是指挥大意,露出破绽,父王也无法趁虚而入,更不可能大获全胜。
  
  她再看向地牢墙壁上凝结的冰霜,月华从墙壁罅隙间涌进,盘旋在闲子落的唇边,绽放出缕缕雾气。
  
  再细细品他方才所说的那句话,看破成败的同时,竟隐隐带着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气魄。
  
  然而淮炀知道,这位将军再也不会驰骋沙场,披甲上阵了。那柄银枪也会被历史封尘,再难有嗜血杀敌的机会。
  
  淮炀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来这地牢,并非单纯地为他送饭。
  
  许久之前,父王便交代她,想办法接近闲子落,从他的口中打探出那些残党余孽当时逃往何处。等到获取他的信任,将这些信息收集完毕后,闲子落的死期便也到了。
  
  淮炀想着,等到这个冬天过去,一切也应随着冬雪消融,比如闲子落的这条命,比如自己来不及动的那份情。
 
  那日雪下得少缓些,淮炀路过红砖甬道特地为闲子落折了一束花枝。看见他时,他正在作画,浑身颤抖,落笔却极其稳当。
  
  她走过去,站在牢门外,问:“画的什么?”
  
  闲子落抬头看她,眸子里盛着寒冬少有的晴朗,时光恍惚回到了六年前,他□□一指,意气风发,站在她面前,“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次不同,他嘴角噙着笑意,道:“我画的是你,淮淮。”
  
  她也笑了,因这一声淮淮。
  
  然而,她不只是他的淮淮,还是整个国家的淮炀公主。她这次前来,本要挑明身份,劝他归顺,话到嘴边却变了个弧度,成了嘴角笑意。
  
  眼前这个人,随历经沧桑,但骨子里依旧是少年人的模样,他怎能归降?怎会归降?淮炀将那株花递给他,在心里为他做了个决定。
  
  她说:“子落哥哥,这个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淮炀终于从闲子落口中收集到了所有战事残党的信息。
  
  “父王,这些残党余孽现在流窜各地,已经不成气候,你为何……”淮炀将这话说出口时,心里骤然荡起了波澜,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余种种都不该关心,而此时此刻她竟然在打探父王接下来的计划。
  
  “斩草必须除根,为了我的子民,他们留不得。”帝王家的语气,听不到半分人情。
  
  为了国家子民,淮炀打出生起听见最多的便是这句话。父王常说,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国家的子民所给予的,所以宁愿自己殒身,也要护北国安宁,淮炀谨记着。
  
  她缓缓站起身,想要离开这冰冷的大殿,脚步在门口停住。这是她在心里犹豫了好久的话,她扶着朱红门扉,转头又问:“地牢里那位?”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可惜了,这小子尚值壮年,却不能为我所用。罢了,罢了,择日斩了吧。”
  
  淮炀再点头,握着门扉的那只手,关节隐隐泛白,紧咬着牙关,道了声,“父王,多保重。”
  
  是格外晴朗的一天,北国的桃花开得烂漫,微风轻拂,檐上红绫缠绕着缕缕香气,随花瓣飘荡,整个国家都陷在胭脂花海中。明日高悬于天际,光芒却不刺眼,暖意洋洋散落在明亮的刀刃上。
  
  这是闲子落人生中的最后一天,在闲子落心里,这些人与他一起奔赴刑场的人,本该隐姓埋名,耕侍农桑,过着平淡的日子。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正跪在自己身边,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闲子落最终也没能从人群中找到淮炀的身影,他不怕死,怕的是她让他死。
  
  殷红的血液飞溅开来,打湿了手中紧握的那株枯萎花枝。
  
  这一仗北国彻彻底底的赢了。一时间,举国上下,敲锣打鼓,庆祝太平。淮炀站在城墙上,看着这太平盛世,被暖春的飞絮迷了眼睛。
  
  身后传来轻缓的“淮儿,国家和私情你选择了前者。”
  
  她轻轻叹气,裙摆随风微扬,“我选对了吗?父王。”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纠结对错?”
  
  四年之后,再站在这座城墙上,她觉得她是选错了的。
  
  城下潋滟火光,百万大军构成的迎亲阵仗,她看不见。那盖头下面遮着一张姣好的容颜,唯一不足的是那生生哭瞎了的双眼。
  
  她的国家本就处在边塞要道,常年多战事。一个黑云将军败了,还有无数带着其他头衔的将军攻过来。这一次,这个国守不住了。
  
  然而事情总有转机,敌军提出,只要把淮炀公主送过去,两国和亲。撤兵便是眨眼之间的事。
  
  “你如何想的?”
  
  暗夜之中,烛火微弱,眼前的父王也苍老了许多。
  
  “儿臣不愿。”淮炀顶着一双泪眼,缓声道。
  
  谁都明白这“和亲”是怎样一回事,表面上明媒正娶,声势浩大,如果真的嫁过去,必然被人驱使,受万分羞辱。淮炀已经为这个国家牺牲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父王不怪你。”这便算作一声道别,转身走时再无他话。
  
  父王不怪你,可天下人怪你。你身为一国公主,为什么就不能为国家献身?为百姓献身?生在帝王家,这就是罪。
  
  每时每日都有百姓跪在宫门前祈愿,撕心裂肺的哭喊透过高耸的宫墙落到淮炀耳边。
  
  淮炀将自己关在宫殿当中,往事不断涌向脑海。
  
  多年前的元日佳节,皇城内外热闹非凡,淮炀从家宴中溜出来去见闲子落。
  
  整个北国被高悬的福字灯照亮,唯独这条甬路阴冷幽暗,丝毫没有佳节气氛,连月亮也不愿散露光芒,将她照拂。淮炀便一个人手提宫灯,固执地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闲子落抬头望着她,微微一怔。笑她穿得太过得体,反像一国公主。这不经意的一言,差点让淮炀乱了阵脚,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这么盛大的节日中,她心里想到的只有这幽暗地牢,他孤身一人。
  
  那日他将画轴与她,抬眸浅笑道,“生辰快乐。”算来,这偌大的皇宫,只这一人还记得她的生辰。
  
  然,那漫漫长冬终有尽头,淮炀最后也没能如画上那般,穿着喜袍站在他面前。
  
  她伸手拂去眼角的泪痕,转而粲然一笑。笑自己太傻,闲子落是常胜将军,怎么会那么轻易在战场上出现破绽。只不过是面对相同的问题,他与自己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三日后,兵临城下。淮炀摸索着走到宫墙之上,她本该澄澈的眼睛,此时已经看不清了。当日,她凤冠霞帔,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穿给很久之前认识的一个少年。
  
  “这一次……”淮炀低下头,隐约能看见大批兵马正停在城外。犹豫进退间,城门顿开,一队人马出城迎战。敌军太过强大,没有丝毫技巧这样实打实的硬拼,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队伍节节败退只能转身回城,然而此时却城门紧闭,无人回应。
  
  淮炀站在城墙上,墙外是被敌军层层围困,奋力厮杀的父王,墙内是跪成一片死堵城门,祈求和亲的百姓。兵器相击声与百姓的哭喊声交叠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肉跳,连城外古树上的寒鸦也忍耐不了这有同于地狱传来的声音,拍翅呜咽着向远方飞去。
  
  淮炀的眼角传来阵阵温热,她紧蹙着眉头,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我的子民啊!他们怎么就不懂,只要自己和亲,整个国家都会沦为阶下囚。受屈辱的不只是自己,还有现在匍匐在地上的众人啊。淮炀心底传来阵阵疼痛,她突然为父王,为自己感到不值。
  
  这个国家从来不曾给她什么,虽贵为公主却没有过锦衣玉食,也从来没有胜于常人的优越感,围绕着她的一直是沉重的责任与莫大的牺牲。
  
  “公主在那,公主在城墙上。”跪拜在地的百姓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听到喊声立刻抬起头来,城墙之上淮炀鲜衣红袍随风飘荡,宛如鬼魅。
  
  “抓住她,把她交出去。”
  
  “对,交出去我们就不会死了。”
  
  “抓住她,抓住她。”人们互相打气,爬上城墙。
  
  淮炀牵起一抹苦笑,纵身一跃。坠落到尘埃里,像某一年枯萎的花枝,消失了颜色。
  
  我的臣民太过愚昧,他们不懂得感恩,每一步都来得咄咄逼人,那就让他们一直停留在北国这方土地上吧,生生世世不得离开。要永远守护着他们的国家,永远守护着自己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章是回忆嗷~
日常求收藏,幻想自己被富婆包养。
 
 
 
 
 
第9章 第9章:灼灼其华
 
敖羽听她讲完自己的故事,心底微微泛起了波澜,怪不得这女人看起来就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某些女鬼相比起来简直天壤云泥,原来是经历过这样一番惨痛的故事,心性也随着沉淀了下来。
 
  几个人正谈着话,又有一个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语气轻佻,听着却有几分耳熟,“呦?这忘川何时变得如此热闹了?”
 
  众人向四周望了望,却没看到人影。
  
  孟婆飞身跃到桃树上,伸手揪下来个人:“你,在这儿听多久了?”
  
  被揪着耳朵大喊饶命的这位,一袭粉袍恍若仙人,是那位彼方城主,千叶大人。
  
  “哎呦,你这下手也太狠了。蛇蝎心肠,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那也怪你自己,来了,也不出个声。”孟婆埋怨,反咬一口。言语之间,就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这位是?”
  
  敖羽虽然知道他是那彼方桃源的主子,却不知道他和这孟婆有何关系,又和那祭祀有什么牵连。这重重疑问叠加在心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就只道出这三个字。
  
  千叶微微一笑,“您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日我们还见过。”
 
  “你们见过?”孟婆看看千叶,再看看敖羽,等他们接着说下去。
 
  禾道:“彼方城中,桃源客栈,有过一面之缘。”
  
  “哦,这样的啊?”孟婆弯眼一笑,翘起脚伸手放到千叶的头顶上,由上到下摩挲了几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宠物,一只桃树精。”
  
  “啧。”千叶侧身避开孟婆的手,“谁是你的宠物?”
  
  “你啊!我亲手把你种下的,才成形的时候你就这么大。”说着两手一扣,比划了个桃子半大的空。
  
  “你……”千叶伸出一指戳了戳孟婆的额头。“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禾依靠着桃树轻咳一声,目光落在闲子落身上,把话题拉上正轨,“人已经接回来了,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我们想一起轮回转世。”闲子落轻轻牵起淮炀的手,语气笃定道。
  
  淮炀抬袖半掩面,将头一点。“我们早该一起转世的。”
 
  这打算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只不过眼下实行起来还是有些麻烦,转世轮回也不是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道就结了,没有阎君的应允就不可能正常转生。然而这几个人劫了花轿,炸了地府,现在到阎君那去请求轮回,成功的希望渺茫。
  
  “唉~”孟婆拍着千叶的肩膀,一脸看透世俗的表情,“也难为你们两个了,生生错过了七百年,现在想一起投个胎还这么麻烦。”
  
  敖羽站起身,想要搭话,可这样坐得久了,脚踝发麻,禾自然而然上前两步,将他扶住。“小心点。”
  
  “没这么金贵。”敖羽抽出手搭在禾身上,借力站正身子。“所以淮炀公主,你这七百年游荡人间,是因为对黑云将军执念太深?”
  
  “是,也不全是。”淮炀的语气中带着隐隐无奈,“我临死时对国家百姓设下了诅咒,所以七百年内,不得转世。”
  
  “这世上啊,什么事都逃不过一个因果。”孟婆继续装腔作势道,“好在你们现在等到彼此了,还算圆满。”
  
  闲子落听见这话,颇为开心。“是啊,我比你先等到了,以后没人在此处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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