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弋带着黑齿百治等人在后河沟绕了半天,这才甩开他们往壶口关跑去,壶口关距离后河沟不到百里,黑齿百治紧追不舍,千人千骑如黑云一般蜂拥而至。
眼见黑羽千骑勇猛绝伦,韩弋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不知云珧是否已经安排妥当,这些蛮子只有千人,但实力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尤其是蛮兵头子,臂力惊人,实力绝不在他之下。
壶口关大门半掩,韩弋策马直入,等过了城门却见广场内空无一人,他趋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道。
“云兄,我回来啦!”
韩弋扬声叫了几次见没人回应,不禁急道:“我将敌军带会来了,快点将城门关上!”
他心中纳闷,骑马上到内城高台之上,张眼一望,壶口关中哪有半个人影,急忖道:“难道云珧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韩弋转头在城内看了一看,城门与城墙全都被人修葺过一遍,只是城内地上全是杂料,混乱不堪,一点都不像交战过的样子,反而像是事情做了一半弃城而去。
他的心头往下一沉,蓦地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开门声,云珧慢慢的从内城中央的要塞中走了出来。
“云兄!”韩弋大喜,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云珧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其他的人呢?”
云珧神情淡漠,便走便道:“小侯爷这会倒是想起我了,之前我吩咐过你一定不要鲁莽行事,偷偷烧毁粮草后沿途将敌军引来便可,敌军营中危险万分,小侯爷怎么能独自留下。”
韩弋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不是为了救人嘛。”云珧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冲动行事,偏偏看到那些俘虏他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没想到惹得云珧这般生气。
云珧一声不吭,往前走到内城高台上,眼睛遥遥望向远方。
韩弋急忙跟了上去,急道:“云兄,我们还是先把城门关上吧,那些翟戎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云珧冷声道:“来就来吧,小侯爷不怕死,我又怕什么?”
韩弋微微一怔,瞧云珧样子像是在与自己赌气,他心中又急又喜,低声问道:“云兄这是在担心我?”
云珧淡然一笑,“我当然担心,小侯爷乃是韩氏世子,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们如何给韩侯交代。”
云珧所说合情合理,但听在韩弋耳中而只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云珧的担心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心口好似被人拧住,只觉得说不出的烦闷与酸楚。
就在这时,忽地城外传来无数的马鸣声,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城门已经被黑齿百治撞开,一行千人黑衣黑马满面煞气,如黑色潮水般闯入了壶口关内。
☆、第三十二章
云珧挑了挑眉,奇道:“这是夜枭部的黑羽千骑,小侯爷干了什么?竟将他们全都引来了。”
韩弋听见云珧发问,语气已经与之前的冷淡大不相同,心中一喜,从背后拿出个布包,“云兄,你看。”
韩弋打开布包,里面装着两只秃毛的怪鸟,四只黄橙橙的大眼睛瞪得浑圆,嘴巴脚全都被绳子绑了起来,身上原本乌黑亮丽的羽毛也都东缺一块西秃一片,样子又惨又可笑。
云珧不禁乐道:“这两只秃毛鸟不会是夜枭部的鬼面枭吧。”
韩弋哈哈大笑,“正是!”
原来他返回屏山渡后,避开守卫直奔中军大帐,本来是想偷拿翟戎的机要物件,此时营中乱作一团,守军大都往江边挑水救火,韩弋轻易潜入了进去,等到了中军大帐外一看,刚刚偷袭他们的那两只鬼面枭正好落在帐外的大旗上。
那旗上装有两根横木,想来是供着两只怪鸟休息之用,他知道翟戎部落以禽兽为部落图腾,夜枭部更是将这鬼面枭奉若神明,他当下从箭囊中取出两支箭矢,又将顶端的箭镞取下,双箭齐发射向那两只鬼面枭。
鬼面枭极为机警,韩弋双箭射出后猛地察觉不对,向着韩弋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往外飞去,好在它们逃跑的时机差了两分,被韩弋的箭矢射中翅膀,箭头无簇,鬼面枭翅膀受伤不浅,摇摇晃晃的往营内的火堆中落去。
韩弋拿它们有用,自然不能见它们烧死,急忙飞身上前将这两只怪鸟救了出来,此时北风呼啸,营内火势转大,韩弋耽误了些功夫,救出来的时候又用力过猛,拔掉了不少鸟羽毛,于是这两只夜枭部的图腾神兽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韩弋抓着鬼面枭便往外逃,不想还是撞到夜枭部守卫,那些守卫见到韩弋手里攥着的鬼面枭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前仆后继的追杀韩弋,韩弋双拳难敌四手,还在那些人怕伤到鬼面枭,始终没用弓箭反击,他只好边战边退被直到溜出屏山渡大营,这才碰到了黑齿百治。
黑齿百治得知鬼面枭在他手中,一路紧追不舍,此时见到两只鬼面枭模样虽然凄惨但好还歹算活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他举起手中的铁棍对着韩弋大吼道:“巴八!快把我们的神鸟交出来!”
爸爸?云珧一怔,一旁的韩弋早就笑开了花。他旋即一想便猜到韩弋所为,讪笑了声道:“小侯爷哪找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儿子,换了我可高兴不起来。”
韩弋脸色一僵,再也笑不下去了,黑齿百治的年纪当他爷爷都够了,而且长相黑丑无比,歪鼻子裂嘴极其难看,要是将来他生了个这样的儿子的确不是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
云珧说话声音虽小,随着风声传出,被黑齿百治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一直被韩弋戏耍,他面露狰狞,暴喝一声,身后的黑羽千骑分为两路冲向内城两侧通道。
这些蛮族骑兵骁勇无比,战马奔腾,狂风四起,眨眼间已经跃上内城石阶。
韩弋大惊,此时内城之中只有云珧与他二人,身后又无退路,这些黑羽蛮兵骑阵已成,战马之间毫无缝隙,被他们冲撞一次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就见石阶两旁的草堆之中跳出两队赤膊大汉,数人抬着一个大木桩向下砸去,这些木桩半人多高,数个一起滚下当即便将石阶占满,黑羽千骑被这些木桩砸个正着,血肉之躯那里比得了这些实心木桩,一时间人仰马翻,为首的十数人被砸的血肉模糊,
其余骑兵速度不减,全都撞到一起,又是死伤一片,他们阵势一乱,全都被堵在了石阶下面。
忽然空中响起声声战号,声音回旋,在这内城之中显得尤其嘹亮,埋伏在四周的人马全都跳了出来,余繇带着数百人出现在内城高台之上,韩弋带来的那一百人则站在外面八丈宽的壶口关城墙上。
只见他们人人手持长弓,无数利箭如雨激射,瞬间将下方的黑羽骑兵吞没。
一波箭雨瞬间带走了几十个黑羽千骑,黑齿百治大惊失色,内城通道被木桩堵住,想要清理干净费时费力,想要杀入内城不知要折损多少黑羽千骑,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千锤百炼的夜枭部勇士,死一个都是部落的损失。
他虎目怒张,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埋伏,为了减少损伤,当即狂吼一声,竟带着人向城门口撤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
韩弋说完看向云珧,只见他嘴角带笑,眼睁睁的看着黑齿百治带人冲到了城门之下,竟然丝毫不做阻拦,片刻间便有数十人冲出了壶口关。
就在这时城门外一阵巨响,韩弋抬眼一看,壶口关的城墙上的人将一个个木桶从城墙上丢下,瞬间将城门挡住,这些木桶从五丈多高的高空坠落瞬间破裂,一股明晃晃的液体从桶内流出。
“那是火油?”韩弋惊道。
云珧微微点头,接着就见一支火箭射入油桶之内,油桶轰然迸裂,火蛇乱舞,爆炸之声震耳欲聋,刚刚冲入城门的黑羽千骑被炸的粉身碎骨,爆炸掀起的热浪将周围的敌军掀翻在地。
群马受惊狂叫不止,冲到城门的黑羽千骑毫无防备,与接踵而至的人撞到一起,一时间城内敌军挤作一团,一波一波的箭矢集中飞射过来,黑羽千骑顿时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城外传来战马奔腾之声,五百赤练铁骑闻风而来,他们势如闪电,狂风扫落叶般将刚刚逃出壶口关的黑羽千骑尽数斩于马下,五百人并未冲入关内,而是在外摆好阵势,只等黑羽千骑前来送死。
赤练铁骑赤甲银枪,威风凛凛,黑齿百治心中一凛,这才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些中原人,眼见城门被他们堵住,他心中既忿怒又慌乱,转头看见到韩弋、云珧两人站在内城高台上,心中怒火直烧,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给我冲上去杀了那两个滚蛋!”
他怒吼一声,却发现周围无一人响应,转头向四周看去,发现黑羽千骑已经死伤大半,剩余的人也慌作一团,城外的赤练铁骑见后立即冲入城内,内城的韩军也从高台跃下,两只队伍一前一后夹击过来。
尤其是内城带头的那壮汉,身穿铜甲,高大威猛,一身的本事不在黑齿百治之下,片刻之间黑羽千骑已有十数人死在他的长刀之下。
黑齿百治双目赤红,他此生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提起铁棍冲着余繇而去,两人短兵相交斗的不分上下。
韩弋望着城下的战局,黑羽千骑早就毫无阵型可言,被云珧指挥的众人围成一团堵内城广场的角落,一千人马如今只剩下两三百残兵败将。
“小畜生!”
忽然下方传来一声咆哮,一根八尺长的铁棍破开层层包围冲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飞来,铁棍来势凶猛,一出手便砸死数人。
韩弋手心中一凛,急忙将软鞭一抛,宝石软鞭力道极巧,将铁棍卷中一扯,铁棍去势一歪,从两人身边划过砸入石墙之中,八尺长的铁棍竟没入石墙一半有余。
韩弋微微心惊,抬头一看,就见黑齿百治那高壮的身影已经跃到城墙之上,原来黑齿百治见大势已去,居然夺路而逃。
云珧大喝一声:“这人留不得!”
韩弋转头看了云珧一眼,点了点头,从容拿出背后的长弓,百斤大弓瞬间拉满,一根利箭破空射出。
箭如闪电,带起一抹寒光,虽相距百步,依然准确无比的射向黑齿百治胸口,只见那蛮汉身形一扭粗壮无比的手臂猛地探出,竟然将韩弋的箭矢抓在手中,他回头冷冷的望了韩弋一眼,将手中的箭矢折成两段,双手横飞将短箭插入守在城墙上的两名汉子脖子中。
那两名汉子脖颈上的鲜血狂喷,周围的人吓得向四周退去,黑齿百治回头冷笑一声,随即纵身跳到了城墙之外。
韩弋从未被人徒手抓住射出的箭矢,虽说两人相距甚远,箭矢力道已弱,但黑齿百治这一手本事当真了得。
韩弋将长弓放下,赞叹道:“这人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云珧叹了口气,“是啊,只怕将是我们守城的一大祸害。”
此时下方大局已定,黑羽千骑已成历史,鲜红的血液将内城的广场染成红色,韩弋心中有些不忍,抬头望向天空,夕阳已经落入赤江之中,城中的火焰越烧越旺,飘散的火星逐渐升腾,被狂风一吹消散在无边的苍穹之下,耳边飞来壶口峡江水的涛声与呼啸的风声。
蓦地头顶一个白点轻轻摇落,竟是一朵小小的雪花,紧接着无数的雪点被狂风带到壶口关中,亿万雪花随风洒落,在烈火的照耀下好似片片赤红的花瓣。
韩弋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他转头望向云珧,只见他已经闭上双眼,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这场雪终于来了。”
☆、第三十三章
天色方明,下了一夜的大雪渐渐变小,朝阳的光辉下点点雪沫随风飘散。
韩弋从内城中缓步走出,昨天的战场已经收拾出来,满地的血污被白雪覆盖,看不出一丝血腥。
城墙上的将士正提着水桶将井水倾倒下去,潺潺的水流顺着墙体流下,不到片刻便凝结成冰,将城墙上的破裂之处堵住。
城中的村妇已经开始烧水做饭,腾起的炊烟给这壶口关添上了一抹人气。
韩弋顺着城外的大道一路走到壶口峡,赤江两岸的悬崖被翻腾而起的江水冲击,翻起层叠白浪,一个消瘦的人影独自站在崖边眺望远方。
韩弋走了过去,轻声说道:“云兄休息的怎样?”
云珧转过头望向韩弋,旭阳照在韩弋的脸上,给这挺拔少年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金红。
“昨日折腾了一天,晚上倒是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都快亮了。”
云珧的声音极淡,在这轰隆的江水声中显得极其细小,但韩弋却一字不差的听清了。
“我倒是没有睡好,那木板床实在是太硬了。”韩弋笑着走到云珧身边,“还未到采桑津的时候云兄便邀我来看这壶口峡奇景,不想北疆的战事未歇,我们倒是先来了这。”
云珧道:“是啊,可惜来此并非游玩。”
韩弋见云珧语气中带着一份怅然,又想到昨天自己所作所为惹了云珧生气,歉声说道:“昨天是我冒失了,云兄不生我的气了?”
“我哪有生……”云珧正要否定,眼光却扫到韩弋饱含歉意的眼神,心中一软,笑着说道,“不生气了。”
韩弋见云珧恢复了笑容,心中喜不自胜,指着壶口峡的一侧说道:“云兄你看哪里!”
云珧抬眼望去,韩弋所指的地方乃是一处岩壁,坚硬的岩石上不知被何物开凿出一条狭长石沟,石沟一路向外延伸,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
“那叫大禹龙槽。”
韩弋大声叫道,他的声音清亮,透过的水声传到云珧耳中。
“传说禹王当年治水之时,得应龙相助,在这壶口峡劈出了一道石槽,用来疏通洪水,这石槽从北到南长有十里。”
云珧赞道:“当真壮观的很啊!我们往前走走吧。”
两人沿着石槽又往前走了一会来到一处悬台上,此处岩石向前凸起,半边都悬在赤江之上,下面便是奔腾不息的江水。
韩弋望着云珧清隽的侧脸,寒冷的江风使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被风吹起的根根青丝与飞旋头带纠缠在了一起,洁白的衣衫勾勒出他傲人的风骨。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云珧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投向赤江的尽头,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大江横贯其间,透着一股来自远古洪荒的苍凉。
“我多看会,以后怕是没机会再来了。”
韩弋从云珧的话中听出一股无奈,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感伤,他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云兄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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