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弋见他似母鸡一样护住云珧,脸上更是怒气难消,他见踪迹已经败露,多留无益,便冲云珧抱拳道:“云公子,今日多有打搅,改日我再来拜会。”
矮胖的中年人阴阳怪气道:“知道打扰就好,改日再来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韩弋没有搭理那中年人,想了一想,又转头道:“在下韩弋,云公子可别忘了我。”
他刚想离去,迎面就见朱博带着孟庆一路跑来,此刻见到韩弋站在院门之后更是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走到院前,却并不敢入内。
“云……云先生。”朱博先是对云珧极其恭敬的做了个揖,“这位是邯郸的赵公子,乃是我请到竹苑的客人。”
“赵公子?”中年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朱博脸色惨白,对中年人颤声道:“打扰了先生休息罪该万死,还请……还请苏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
眼前的场景古怪至极,孟庆记得小侯爷说过朱博乃是这竹苑的主人,哪有主人在自己的家中被吓成这副模样的,他见那矮胖的中年人脸色不善,忙越过朱博守在韩弋身边。
韩侯对他有恩,小侯爷虽然顽劣,但这次帮了他大忙,可不能让人在他眼皮底下伤到小侯爷,更别说这人一副要杀了小侯爷的模样。
“赵公子吗?”云珧略带深意的看了韩弋一眼,然后温声对朱博道,“我正在院中看书,赵公子正巧经过便聊了几句,没什么大不了。”
他说着冲那矮胖的中年人摆了摆手,“苏廉,你还不退到一边,莫让人笑话了。”
那叫苏廉的中年人倒是听话,向云珧俯首称是,便退到了一边,虽然脸色依旧黑的和锅底一般,但也不再多话。
苏廉缓缓退开,云珧的身姿这才出现在孟庆眼前,孟庆感觉他面对是一块恒久不化的雪山,云珧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云珧一眼。
“屋内简陋,赵公子与这位朋友可愿入内一坐?”
孟庆正想拒绝,不料韩小侯爷已率走了进去,一旁的苏廉抢先一步入内,将竹帘轻轻掀开,迎着众人走入了竹楼。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比重写还要麻烦,保留下来的还不到五分之一。
一晚上写了差不多一万字……
云珧与韩弋的见面纯属偶然,我比较喜欢攻受的见面不掺任何杂质。
☆、第六章(改)
楼内家具都是竹制,其中混杂带有云纹的云妃斑竹,错落的花纹在屋内连接与缠绕,勾绘出一副巨大的云中仙境,正中放着一张朴素的竹案,两旁摆着高脚灯台,案几上有一青铜香炉,缈缈轻烟被众人进门带起的微风吹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屋内并没有任何华贵的物件,却给孟庆造成一种叹为观止的感受。
朱博一直守在楼外,等到众人走后才与苏廉道了声别,慢慢退了出去。
孟庆局促的跟在韩弋身后,他的心情好比十二岁那年前往韩侯府,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他随韩弋在竹案右侧的棉塌上坐下,就听云珧低声吩咐了几句,守在一旁的苏廉便离开了竹楼。
屋内的熏香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其中掺杂着浓重的药味,孟庆嗅了嗅,精神微微一震。
不一会,刚刚离开的苏廉又从后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个竹盘,上面放着一个青釉酒壶和数个酒盏,孟庆这才发现竹案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苏廉则将青釉酒壶放入了炉上的热水中。
孟庆心中好奇,仔细打量起这套酒具,这小壶色泽明亮,釉彩纯澈,而那酒盏造型精巧、别致,比起他家用的好了不知多少。
苏廉将酒壶放好后又将那几个小酒盏放在孟庆等人面前,他动作极其小心,似乎这酒盏是豆腐做的一般。
韩弋笑道:“这是荆楚工匠才能做出的千峰翠,在整个北晋国也找不出十件,公子居然拿来招呼我们这些俗人。”
孟庆本来还想伸手去接,听了这话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整个北晋国都没有十件,他要是碰坏了可赔不起。
云珧瞥了眼那小壶,摇了摇头道:“朱老丈太客气了,我不过借住在他府上,他不嫌我叨扰,竟连这样珍贵的酒具也拿了出来。”他似有无奈,又似乎对朱博的殷勤颇为困扰。
孟庆更加吃惊了,究竟这云公子是什么人,能让朱博这样招待,如果说只是巴结的话,朱博更本不用那样恭敬,不……孟庆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恭敬,而是敬畏。
韩弋哈哈一笑:“云兄天人之姿,朱先生自然得拿出家里最好的物件招待,这样才不失礼。”
云珧并没有立刻回话,迟疑片刻才道:“公子谬赞了。”说着从案上轻轻拿起那一个酒盏。
孟庆进屋之后一直低着头,此时眼前正好看到云珧的双手,手掌白皙,五指纤长,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间便以热水温过酒盏,动作一气呵成,指尖好似舞蹈一般,看的孟庆浑身舒畅。
他趁着云珧回手的空档抬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云珧温和的眼神。
“这梅子酒热过之后要是突然遇冷便会发酸,我先用温水洗过酒盏,等下便不会失了梅子酒的香味。”
这几句话并不是看着孟庆说的,但孟庆却感觉云珧是说给他听的,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之前的那座雪山慢慢融化,雪水融化成山间的清泉,轻轻抚平了孟庆的局促。
韩弋同样看着云珧的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富有韵律的指尖,修剪规整的指甲,他经常看到这样的手,那些常年抚琴的手都是这样,“云兄也喜欢乐器吗?”
云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韩弋见他的眼角扫过一旁的苏廉。
“管弦之乐倒是常听,钟磬之声也曾观赏,我自己倒是不会,也不大会鉴赏。”
韩弋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云珧的表情,“那倒是可惜,近来韩原城妙音坊中来了位抚琴大师,一首《卧云织雨》惊为天人,配上古琴金梁玉音更是了不得。”
韩弋目光一直凝视云珧,但眼前的人只是将注意力放在酒盏上,似乎刚刚的一丝变化是一个的错觉,韩弋微微疑惑,接着又道:“云兄何时得空与我一同前去如何?”
“不了。”苏廉冷不丁的说道:“我家公子最近身体欠安,不便外出。”
韩弋笑道:“那也无妨,我将金梁玉音拿道竹苑,让云兄赏玩也可。”
苏廉冷笑一声,“我家公子不会抚琴,这位……也不知是赵公子还是韩公子的,还是别操这份心了。”
苏廉说着将已经温好的酒壶取出,小心翼翼的倒入酒盏,芬芳的酒香顿时充溢满室。
云珧无奈的看了苏廉一眼,“我最近一直呆在竹苑,你别紧张过头,让韩公子见怪了。”
他说完转过头望向韩弋,浅笑道:“我不通乐理,那金梁玉音再好我也不懂,不看也罢。”
韩弋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云珧的话已经给了他答案。
四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让孟庆又紧张起来,他急忙道:“在下也是不通乐理,昨日与小……公子一起听那什么《卧云织雨》,那琴音古怪的很,我一时不备还出了洋相,云公子不听也罢。”他一边说一边拿过酒盏,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酒水滑过喉头,一股暖意自胸腹涌至足心,孟庆舒了口气道:“这梅子酒好生香甜,难道是用外面的梅树酿的?”他舔了舔嘴,意犹未尽道,“可惜酒杯太小,喝不尽兴。”
孟庆放下酒杯的时候感受到小侯爷嫌弃的眼光,他不明白说错了什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听云珧轻声说道。
“这院中的是梅花树,虽同样带个了个梅字,但梅花树与梅子树却是不同,梅花树可不会结梅子。”云珧说着让苏廉拿了个小碗过来,“我这也没有更大的东西了,兄台先用这小碗吧。”
孟庆再次感受到来自苏廉的嫌厌,不由尴尬万分,忙道:“不用了,我……我是个粗人,云先生见笑了。”说完死也不肯接苏廉递过来的酒碗。
“这梅子酒是我今年二月在洛山上亲自采摘酿造,又埋入土中半年,最近才起出,本是粗陋的东西以为无人共赏,今日兄台喜欢,别说一小碗一小碗的喝了,即便是一壶一壶的喝,我也愿意奉上。”云珧说完命苏廉再拿两壶过来。
趁着苏廉不在,云珧又将那酒碗塞到孟庆手中,“再说了,好酒也需豪杰赏,兄台喜欢只管畅饮。”。
孟庆贪酒,这清甜的梅子酒虽与往常所饮不同,却意外极对他的胃口,孟庆之前觉得云珧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此刻听了这话,心中不禁对云珧大为改观,便不再推辞,拿起小碗倒满,喝了一口直呼畅快。
云珧亲自继续烫酒,两人一小碗一小盏喝的到也快活。
酒过三巡,太阳逐渐西沉,昏黄的阳光穿过梅树照入竹楼,斑驳的树影中透着一股苍凉。
孟庆猛地惊醒,他居然和小侯爷在竹苑呆了半日,大理司内还有一对杂务要处理,那几起血案还悬之未决,他急匆匆与云珧告了别,心中只觉又被小侯爷带偏了,临行云珧又送了他两坛梅子酒,他对这梅子酒极为喜欢便收了下来。
两人在槐树旁解了乌霄的缰绳,韩弋骑上马,孟庆跟在后面往大理司而去。
路上不是谈论案情的地方,孟庆将心底的疑问压住,两人走了约有里许,韩弋突然问道:“孟左监,你可觉得云公子眼熟?”
孟庆一怔,迟疑道:“眼熟?不是说云公子不是韩原人吗?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韩弋想了一会又道:“我不单说长相,还有气质与声音。”
云珧给孟庆的感觉前后差别很大,刚开始的时候好似一座冰山,或是不常出门的原因,让孟庆觉得极难接近,但相处久了却发现,云珧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两人甚至能在喝酒的门道上谈到一起。
孟庆想了一想道:“我……我没注意云公子的长相……”
“你没注意?”韩弋似乎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情,没等孟庆说完,便惊讶的打断他,“你居然没注意?”他口气有着一丝气急败坏,竟像是心爱之物被人弃如敝履一般。
孟庆急忙解释道:“我是没敢注意……云先生长得好似天上神仙一样,我看他一眼心脏就乱跳,特别是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韩弋满意的笑道:“这还有点道理,不过我可以你不一样。”
孟庆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不一样,小侯爷还不是与云先生一说话便傻笑。”
“什么?”韩弋脸涨的通红,“我?傻笑?”
孟庆见小侯爷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禁笑道:“可不是,小侯爷也不怪你,云公子实在不一般,老孟我三十年来就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人。”
韩弋气到:“我不过是……不过是一时不备。”他想了想似乎这么说也不对,便又问孟庆,“你觉得我长得如何?与那云公子比呢?”
孟庆心知刚才说错了话,忙道:“小侯爷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
“只是什么?”韩弋没想孟庆居然还有看法,在他看来,孟庆既然没看清云珧长相,他问了也是白搭。
“只是小侯爷与云先生一动一静,做不得比较,小侯爷英姿飒爽,那云先生沉静如水,都不是我这样的粗人能比的。”
韩弋脸色好了许多,过了半月,又嘀咕道:“连你都说我英姿飒爽,不比云公子差,我见了云公子傻笑,那云公子见了我指不定也在心里傻笑,只是我表露在外,而他沉在内里。”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畅快许多。
孟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没想到小侯爷会这样理解,这小祖宗自恋到这种程度。
韩弋丝毫没觉得不妥,笑着问道:“我刚刚问你云先生可曾见过,你有答案了吗?”
孟庆摇了摇头,他每日要见无数人,但云珧这样的,只要不瞎,绝对不会忘记。
韩弋一笑,得意道:“他便是那日我们在妙音坊见到的弹琴之人。”
“啊?”孟庆一惊,忙问道,“云先生不是不会抚琴吗?而且……而且昨日不是那姑娘……”
“那姑娘十指纤纤,十指指尖留有寸长的指甲,哪里是个弹琴的人的手,而那云公子则不相同。”韩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天生耳朵灵敏,对声音极为敏感,今天故意引他说出金梁玉音四字,他说的声音虽与昨日不同,声线却一模一样。”
韩弋说着笑了笑,“他是骗不过我的,云公子便是昨日抚琴的人。”
孟庆纳闷道:“那他为何骗我们?”
“其中定有古怪!”韩弋说着抢走孟庆手里的梅子酒,“你回去之后派两人给我盯着这竹苑。”
“这……这是云公子送我的。”孟庆踌躇道,在他看来朱博确有不对劲,但云珧并无不妥,他们二人本就与云珧不熟,云珧即便有所隐瞒也属正常,犯不着为此派人监视,难不是小侯爷看上了云公子,准备强抢回府?
这么一想就顺畅了许多,毕竟小祖宗的脾气作、风向来如此。
韩弋哪知道孟庆胡思乱想,说道:“你把这酒用来牛饮,喝下肚子也是浪费,不如送给我,回头我再还给你二十坛女儿红便是。”
孟庆大喜,说到过瘾,这两小坛梅子酒自然比不上二十坛女儿红。
竹苑小院之中,云珧送走了韩弋二人,转身就听苏廉抱怨道:“主上酿这梅子酒不易,今日喝了三坛也就罢了,怎么还送了那莽夫两坛,岂不可惜。”
云珧微微一笑:“这酒自然有人欣赏,你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主上是说那连真名都不愿透露的臭小子?”苏廉脸上透着不悦,“别看他长得端正,其实一脑袋鬼主意,我们刚刚找到古韩侯的线索,也不知他是否为此而来,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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