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回,你,你明知我不可能与你动手的。”
“好啊。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是我跟踪你窥见你与明世的私情,也是我与姑父林恩山定下的计谋!——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当初的那个‘染怀’就是‘李明世’!一切,都是我是故意的。”
“你……不可能的,小回,这不可能的。你别开玩笑。”
“哈哈!要不怎么说你蠢呢?你也不想想,除了我以外,这些话,你还能对谁说?”
“黄溯回!你!”白元奉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倏地红了眼眶,“……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我没有的,我帮你去偷、去抢!甚至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们这些年的兄弟情谊,你就这么对我?你怎么忍心,就这么对我?!”
“事已至此,就别再废话了。成王败寇,拳脚底下见真章吧!”
黄溯回话一说完,就提着死去张至尚的窄刀冲了过来。
“好!你我的兄弟情分,就到今日为止了!”白元奉握着浸毒短匕,迎了过去。
两人不再手下留情,招招狠厉致命。像是因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刀戎相见的死敌。
火星四溅,两人瞬间交手了几十招。
「左护法。左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以后,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兄弟。」
「好!让我们一起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江湖的新秩序吧!只要你一直向前冲,我会永远站在离你最近地方,一直保护你!兄弟。」
白元奉面对黄溯回充满恨意的脸,始终精神恍惚,此刻更是心痛难耐。被黄溯回横扫着绊倒在地,骑在了身上。
“哈!你再不对我使用‘噬血咒’,可就没有机会了。”黄溯回面带残酷的笑意,举起长刀,用力砍了下来,“你就安心上路吧!”
白元奉歪过头去,闭紧了眼睛,松开了手中的毒匕,放弃了抵抗。
一切静得出奇。
过了很久,“滴答”“滴答”,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白元奉的脸上。
一只有些温暖的手,伸进白元奉的怀中摸索着,将他怀里的信号弹,送上了天。
“嘭!”眼角带泪的血色烟花,在寂静雪地的映衬下,分外的明亮温暖。
那只手撑着白元奉,几次勉强,终是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向远处的魔教总坛挪了过去。
“呵呵呵,早知道杀他这么容易,我就不该让他活这么久。”黄溯回边拖沓着走,边断断续续的笑着。
他的身体正中间,有一把透体而过的长剑。是名剑“莫离”。
“小回!”白元奉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却先听见身后传来了重物跌倒在地的声音。
他僵硬着,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陈染怀胸口心脏处,被开了一个血洞,正潺潺地向外,涌出鲜血。
“小怀!”白元奉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他用双手死死地按住陈染怀身上的血洞,双眼开始不受控制的充盈血丝,变得赤红!
他一手用力抓紧疼得快要炸裂开了脑袋,一边强撑着要抱起陈染怀:“小怀!别害怕,没事的,你不会有事。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陈染怀轻笑着,一对儿小酒窝在唇边若隐若现:“白元奉,你别折腾了,我快死了,也没时间了。我们,好好的、好好的告个别吧!”
“好、好。”白元奉连声应着,轻轻扶起陈染怀,慢慢、慢慢地抱起他,拥入怀中,抱得很紧。
他努力地吸了几口气,用听起来颇为平静的语调说:“我听人说,红线牵着,下辈子就还能找得到。来,我替你系上啊。”
说着,撕咬开右手食指指尖,用力挤出鲜血,在陈染怀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手掌上,绕上一圈又一圈,画了无数个闭合的圆:“你看,我画得大一些,人海里,一眼就能看到你……我手上的剑痕你还记得么?我顺着痕迹去找你,你等我,我会找到你的。”
陈染怀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摸索着,摸向了白元奉依旧棱角分明的脸庞。满手的湿泪,浸得他的内心也跟着开始发冷。
白元奉用手抓住了他的指尖,紧按在脸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不要哭,我活该的。
陈染怀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白元奉,摸索着将手上的鲜血蹭在了衣服上:“别来找我了。你别来。愿来生……永不相见。”
他说完话,如同终于卸下了全身的重担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微笑得带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
“这柄剑是你的?”一身黑衣的白元奉拦住身着青衣的陈染怀,问得认真而谨慎。
陈染怀莫名的有一些心虚,但是,让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当然是我的了!难不成,还是你的?”
“那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么?”白元奉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配剑。
“‘莫离’!莫失莫离,看见没?这里写着呢。”陈染怀这次的回答明显多了底气。
“你是——‘染怀’?”白远奉有一些迟疑。
“诶?你认识我?可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你啊!”陈染怀努力的回忆,确实是没有关于眼前这名异常英俊的青年的丝毫印象。
白元奉却再次放心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摸了摸手中八面汉剑的剑身,笑得开朗:“你想不起来不要紧,只要我还记得就好。”
“染怀。我叫白元奉。这一次,你可要记好了。”
*
那一年,迎春灿烂,梨花甜美,菊花慵懒,寒梅孤傲。
白元奉一身不起眼的黑衣,站在那棵树下,时而因为蚊虫叮咬而气恼,时而在大雪地里冻得直跳脚。
他的背后,守着一条黑色的、一动不动的身影。
陈染怀呆在被禁足的小屋中,推开窗户,从缝隙间,去看那个小小的点。
“别看了。”李明世走过来,轻轻地关上窗户,“有什么好看的?”
“嘿嘿,你没看,又怎么知道我在看?好啦,好啦,师兄你别恼。师兄你看,他还等在那儿呢。我早就让他走了啊。要不我再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他吧。”陈染怀哈着气,舔开了毛笔尖。
“你功课做完了么?课文能默下来了么?内功修炼了几周天?字帖临摹完了么?”李明世站在书桌前,一样一样的检查陈染怀的功课,看着陈染怀错误百出的作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什么都不会,怎么还有精力去关系其他的事情?”
陈染怀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被李明世瞪了一眼后,忙赔着笑,狗腿的跳到师兄的背后,讨好地替师兄敲背揉肩:“师兄啊,他是我的朋友。专程为了等我而来的。
我就偷偷跑出去,告诉他别等我了,你帮我把个风啊,好不好?”
“不行。”李明世往日温和的脸,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陈染怀,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魔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但你别忘了。武林盟的前盟主是怎么死的。”
“魔教怎么了?他又不是坏人。我了解的,他对人很好的。”陈染怀开口争辩道。
“正道曾经也有过前辈公开维护过前魔尊,可结果呢?我问你,万一有一天,正魔双方重起冲突,那时,你该怎么办?难道要为了他,而背叛整个师门么?趁着你们现在还不太熟,早些断了好。”李明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苦口婆心的向陈染怀陈明利害关系。
“道不同时再分道扬镳呗。现在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么?”陈染怀满不在乎,“再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也替他说过好话的么?”
“他这个人、他这个人……师父说他这个人,极偏执,又爱感情用事,很容易认真,又太心软……我劝你最好安份一些,请……别再去招惹他了。”
——老顽固。你跟师父可真是亲父子。
陈染怀嘴里敷衍着回答道:“是——遵命——”私下里却依旧把因贪玩而被师父师兄禁足的消息偷偷递了出去。
“你走吧。等我逃出来了,再偷偷跑去魔教找你玩。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魔教呢。”
陈染怀无心的一句客套话,竟然成了白元奉的信仰与执念。
*
我累了,白元奉,就不陪你了。
这辈子过得可真惨啊!希望下辈子别再遇上你了。
师尊,师兄,母亲……对不起,我来晚了这么久。
师兄,这个人,就是你当初用性命去保护的人,对么?
我这么做,对么?
师兄……你还会原谅我么?
“小怀!陈染怀!你睁眼啊!求你,你看看我!”白元奉大吼着摇晃着陈染怀。
——真可惜啊,你看,到最后我都没有喜欢你。
陈染怀的手无力的跌落至地面,手上的“红线”全部被擦断了。
他闭目阖眼,睡得很安详。
白元奉向天怒吼,双手撕扯着白发,将头撞在了陈染怀的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撞得满脸是血。
他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嘶吼,血红的眼睛里滴出鲜红的血泪。
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向陈染怀的颈间撕咬了上去。
第97章 第九十章(大结局)
朱雀带着左右护法赶到时,看到就是一个似乎已经疯了的教主。
白元奉的唇边、面颊、白色的头发、身边的雪地,都溅满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他长发披散着,目光失神地瘫坐在雪地上,发出呵呵呵呵的低笑声。
一行拖曳着血痕的足印,从他身后漫延着,通往魔教总坛的大门。
离他三四十步远的地方,是毒发身亡的张至尚,脸色灰紫,身体早已僵直了。
当身着朱红的朱雀单膝跪地,在白元奉面前轻声呼唤他时,白元奉才像突然有了知觉般,随着这抹红色,先是动了一下眼球,然后,伏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他一动,他身上抱着的什么东西,噗得一声,滚落到了地上。
追随而来的教众随着声音,不经意的抬头一看,登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将头重新深深埋回了两臂间,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
掉下来的,是一个貌似是人的干尸。刀痕纵横的脸上,两只深凹的眼洞,分外的分明,仅剩一层的皱巴巴的皮肤,紧紧贴着骨殖。只余颈间,一片血肉模糊的红。
周围极静,只剩下白元奉拼命捣着喉咙,强迫自己吐出些什么的声音。
左护法沉默的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右护法则喟叹着发出了一句“命运弄人”的感慨。
他的这一声长叹,却似突然惊醒了白元奉似的。
白元奉停止了呕吐,呆呆的转过头来,想要伸手抱起陈染怀的身体。
却又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针扎了似的,畏缩着收回了手。
他面带乞求的望向朱雀,同时,狠狠地一口咬向了自己的手腕,直咬得鲜血淋漓,血花四溅。
朱雀会意地上前,抱起了陈染怀的尸身,又单手解下大氅,披在了白元奉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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