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还不出来受死!”
凌寒被拍在门后面,没看见人,先听见声音,不由被这霸气的台词震了一震。
他探头一看,只见来人是个明黄衣衫的少年,手持一把朱红色的长弓。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面容俊俏,胸前衣服上绣着一只展翅的白鹤。
凌寒认得这是游戏里云间国皇族的打扮,可游戏里的皇族就是个发发金币,读读系统消息的打酱油角色,连正脸都没一个,凌寒实在不记得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小屁孩是哪里钻出来的。
小屁孩那身尊贵的皇族华服半披在肩上,一条袖子在背后甩来甩去,十足一个非主流,他把缩在门后面的凌寒拖出来,喝了声“退下”,就把人扔了出去。
别看这小屁孩人不大,力气却不小,凌寒摔了个狗啃屎,几只小纸人想上前把他扶起来,却被一阵大风刮上了天。
接下来响起了门窗的剧烈抖动,那座偏房竟在风中四分五裂,狂风中碎石满天,凌寒以手掩面,勉强站稳睁开眼睛,看见华炀指上捻诀,烈焰在脚下燃起,火借风势,滚滚而升,他披掌破开火焰,画出一个法阵,两柄威风凛凛的大刀缓缓从阵中升起。
凌寒暗道不好,二狗好像真生气了,连炽烈刀都祭出来了。
再一看小屁孩,那一身明黄的衣衫烈烈翻飞,衬得小身板更加单薄,朱红色的长弓却稳稳地握在手里,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初生牛犊不怕虎。
凌寒一边想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拉小屁孩。
“大少爷,这人你动不了。”
凌寒十分清楚华炀的实力,华炀和焕,都是以攻击见长的式神,华炀的炽烈双刀和焕的焰阳锯,都是可以放出清场大招的神器。
两柄大刀已从火焰阵法里完全浮现出来,绯红的光华流转着,即使隔出数米远,依旧能感受到霸道的热浪扑面而来。
小屁孩握弓的手隐隐在颤抖,凌寒却还是拉不动他。对面的华炀把双刀交叉于胸前,做出攻击前的姿势,小屁孩也搭箭上弓,一张长弓拉得如满月,三支朱红色的利箭蓄势待发。
就在凌寒考虑如何避免被误伤时,脚下的地面忽然颤抖起来,一道两米高的冰墙如巨斧般划开地面,将剑拔弩张的两人分隔开来,炽热刀上翻滚的烈焰碰撞上冰墙,炸开一团烟火,火星四散,慢慢湮灭在空中。
一人的身影在尘埃间浮现,黑衣临风,兜帽下银发舞动。
“焕哥哥!”
“大狗!”
华炀和凌寒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看到焕的一瞬间,华炀的耳朵立了起来,表情从震惊到惊喜。他收起双刀,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直想狠狠地抱住阔别已久的哥哥,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只是重重地拍了拍焕的肩膀。
一触及焕的身体,华炀脸色一变,紧张地说:
“哥哥,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凉?!”
他又摸了摸焕身上其他地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狼族天生就带有火系灵力,为什么你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炀,放开。”
焕拂开那牢牢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神色淡漠地说:
“狼族仅存的几位长老为了让你复生几乎耗尽灵力,你不代替他们守着尚未化形的小狼,到这里来做什么?”
华炀闻言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那是因为,因为我似乎闻到了哥哥的味道,虽然不敢确定,但还是想来看一看……”
“回去。”
焕淡淡的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华炀垂下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不!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不能让别人再利用你,伤害你!”说完,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冰墙对面的凌寒。
凌寒无辜中了一记眼刀,心里莫名其妙。想当初游戏结束时,明明是焕吸收了所有式神的力量,然后大爆发捅死了他这个司灵君,就算华炀作了牺牲品后性格发生扭曲,也应该去恨他哥呀,怎么跟同是受害者的自己较上劲了?
对面华炀还在喋喋不休,焕无视了这个一脸哀怨的弟弟,抬手一挥,冰墙碎成了满天晶莹,他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中向凌寒伸出手,说:
“过来。”
听到自家大狗的召唤,凌寒屁颠屁颠地就要往前跑,却被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小屁孩拦住了去路,一支朱红的利箭抵上了他的脖子。
“喂,大少爷,你这是干嘛?”凌寒说道,“咱们可是一个阵营的!”
小屁孩哼了一声,回答说:
“那个冰妖怪和那个狼族看起来关系很好,你又和那冰妖怪看起来关系很好,所以你和狼族也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寒被小屁孩绕口令一样的逻辑搞晕了,但逻辑问题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被箭指着,小命危在旦夕。
凌寒朝对面抛出无数个求助的目光,两个人却一点要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华炀一副“要杀就杀,杀了最好”的表情,而焕连表情都没有,冰山一样冻在那里。
凌寒欲哭无泪。
第10章 第十章
小屁孩咬了咬牙,箭尖在凌寒的脖子上留下一丝血痕。
他早感觉出自己与对面二人力量悬殊,本想着抓个了人质会让对方乱了阵脚,他或许就有办法找出破绽拿下两人,却不料这一步失算了。
他控住凌寒徐徐后退,心想皇姐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处在下风,贸然出手多半占不到便宜,不如先把手里这个抓回去,拷问出狼族和冰妖怪的详情,再杀回来也不迟。
小屁孩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可没走几步,后背就抵上一片锋利。
他错愕地回头,只见身后密密麻麻悬空着数不清的箭矢,根根晶莹剔透,却也锋芒毕露,虽然此刻它们只是静静地悬置于半空,但善于用弓的小屁孩知道,那只是满弦前最后的蓄力。
空气之间流动着越来越寒冷的气息,小屁孩注视着对面的焕,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刚才他一直留意着这个人,没有发现他有任何驱动灵力的迹象。释放过火系术法的空间里,冰元素本就微乎其微,而他竟然能在不利的环境里汇聚出如此强大的冰雪之力,造出了这样一片天罗地网,可见实力深不可测。
身后的冰箭又近了几分,小屁孩退无可退。
焕的目光遮挡在兜帽下面,只看见他动了动没有弧度的嘴唇,吐出两个字:
“放人。”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小屁孩完全相信如果他不照做的话,下一秒就会万箭穿心。
此时凌寒的内心也在默默淌泪,他极尽所能地扮演好一个木偶任小屁孩摆布,连呼吸都不敢动静大了,生怕刺激到小屁孩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把大狗惹得不高兴了,直接把他们两个都射成窟窿。
两方又僵持了片刻,焕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放人。”
凌寒感觉到抓住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来来回回纠结了几轮,小屁孩似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决定暂时认怂。他松开了手,把凌寒用力地往前推去。
虎口脱险的凌寒看也不看身后,撒丫子就往对面跑去,空气里的寒意渐渐散去,焕解开了冰雪的压制。
眼看皆大欢喜,各回各家,却在凌寒马上要回到友方阵营时,一直沉默的华炀把手扣上了炽烈的刀柄。
看到这一幕,凌寒想回头提醒小屁孩已经来不及了,炽烈刀上火焰忽然爆涨,刀锋撕开残存的寒气,化作一道雷霆攻向正欲离开的小屁孩。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炽烈刀已斩向了小屁孩头顶,激荡的红焰撩燃了他一缕头发,这么近的距离下,拉弓放箭已经不可能了,小屁孩大概也吓懵了,竟做出了一个双手抱头的傻动作。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腰间传出一阵清音,如萧声般空灵悠扬,却少了一分萧的柔美,多了几分粗狂。
在这突生的乐音下,华炀的动作变得缓慢了,空气仿佛变成了凝滞的沼泽,让陷入其中的人行动困难。
一管乌黑的尺八从小屁孩的腰间飘到他的唇边,望着这支自动奏响的尺八,小屁孩的眼里也满是惊异。他一个打滚避开炽热刀的锋芒,握住尺八,接着刚才的乐曲吹奏起来。
尺八似萧而非萧,上窄下宽,音色也更加苍凉辽阔。只是小屁孩的吹奏水平显然不太过关,声音忽高忽低,一支素雅的调子吹得异常粗狂。
被束缚住动作的华炀紧握住刀柄,脚步虽缓,眼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小屁孩吹奏不敢停,也不能走远,一旦乐音控制力减弱,华炀分分钟就能削死他。
凌寒虽然对云间国追杀狼族的事一头雾水,但不管有什么仇怨,那小屁孩怎么看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华炀这么睚眦必报确实过分了。他拉了拉焕,说:
“大狗,去拦一拦你弟,咋们三个欺负一个小孩,太不地道了。”
拉了半天那只手就像有千斤重,凌寒一愣,心思回到耳边那难听的曲子上,才明白焕也被这乐音控制住了。
又一声跑了调的高音绕指而起,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鹤鸣,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鸣叫声如同回应般此起彼伏,一个个白色的影子从云间显现出来。
凌寒伸直脖子张望着天空,他没有注意到焕正艰难地抬腿、放下,像只笨拙的树懒那样,一点一点地靠近凌寒,把他护在了身后。
白色的影子逐渐清晰,那是数不清的白鹤从天而降,它们在庭院和森林上方盘旋着,每一只的翅膀都接近两米,厚实的羽翼将满天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底下的小屁孩兴奋地大喊一声: “皇姐!”,凌寒看着头顶那一个个雪白的鸟肚子和满天的羽毛,正在奇怪他喊的是谁,就见空中伸下一支黑色的喙,眨眼间就叼走了小屁孩。
鹤群集体扑扇写翅膀降落下来,整座庭院飞沙走石,一只体型格外“壮硕”的白鹤首先登陆,它的背上站着个同样“壮硕”的武士,那人一身重甲,对着地上的三人大喝一声,声如洪钟:
“大胆妖孽,胆敢冒犯我云间国知之王子!”
接二连三的白鹤落下,上面都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一时间,“逐浪飞花”被白鹤军团层层包围,其中一只白鹤从众鹤间缓缓踱来,它背上立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女,明黄色的长裙广袖飘飘,云鬓上珠玉璀璨,金钗上坠着一只白玉仙鹤,鹤顶一点红,惟妙惟肖。
她怀抱一张古琴,乌黑的琴身光华流转,却在尾端缺了一角。小屁孩被叼着他的白鹤小心翼翼地放在少女旁边,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少女,便低下了头,只用余光不停扫着那把缺角的古琴。
少女的脸色很不好看,来之前本来想了一万种法子来收拾这个不知深浅的臭小子,可人到了面前,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知之,你总有一天要把我气死。”
说完把那张古琴往小屁孩怀里一放,道:“要不是鹤幽当年自断琴身做了那管尺八给你,我看你今天怎么脱身!”
小屁孩知之轻轻抚摸着琴身,琴弦颤动着,温柔地响了一声。
少女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差点伤了知之的三人,为首的“壮硕”武士朝她抱拳,俯首说道:
“晓之公主,请下旨。”
“杀了。”少女一拂袖,姿态优雅,吐出的话语却不带温度。
领命的武士们纷纷抽出兵器,庭院里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内围的剑士跳下地面,组成剑阵,外围的弓兵驾驭着白鹤升至半空,把每一个缝隙都封锁在射程范围内。
凌寒看看身边的焕和华炀,自从那张琴出现之后,他们的行动就变得更加困难,华炀的手隐隐发抖,似乎快握不住自己的武器,焕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走动几步,汗水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三个人里面只有凌寒还能自由行动,但对于一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渣而言,无论是打架还是跑路都指望不上了,所以他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最后挣扎一下。
他冲着磨刀霍霍的“白鹤军团”喊起来:
“喂喂喂,我是司灵君,是你们云间国的神官大人司灵君,看清楚,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伤啊喂!!!”
可是凌寒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他,重甲的武士就像没有灵魂的机器,只等长官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晓之公主驾驭着白鹤退回阵尾,古琴在知之的怀里一直颤动着,知之轻抚着琴身,柔声说道:
“幽幽,别急,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可那古琴越动越厉害,竟不受控制地从知之怀里掉了出去。
乌黑的琴身被一团光晕笼罩,轻盈地飘过了重重包围的白鹤与武士,悬空停在了凌寒的眼前。
那团光晕从琴身上抽离,升起,古琴如同失去生命般颓然落地,一个淡如烟云的人影浮现出来。
那幻化而成的男子一身灰衣素服,乌黑的长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铅华不染却贵气天成。这高贵的男子对着凌寒深深一拜,四周一片愕然,连赶过来的晓之和知之也惊呆了。
“幽幽,你,你这是做什么?”
知之想扶起灰衣男子,一时慌乱竟忘了他只是个触碰不到的幻影。那男子指了指知之的手,让他摊开手掌,接着用手指在知之的掌心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知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晓之在一旁也看见了书写的内容,她看向凌寒,又看着男子,慎重地问:
“这个人,真的是五百年前陨身的司灵君。”
男子点点头。
凌寒一看转机来了,连忙趁热打铁,指着灰衣男子补上一句: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位琴仙,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式神啊。”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凌寒话一说完,四周的气氛变得微妙了。
知之瞪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晓之掩嘴咳嗽了几声,顺带掩饰住了脸上的惊讶。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始终严阵以待的武士中也有人克制不住好奇开始悄悄议论。
7/17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