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打着哈欠,背着装满建筑课本沉甸甸的书包,摇摇晃晃地走了。殷执和李柏收拾着几乎未动一口的饭菜。孔梓亲昵地搂着韩修的肩,走出了门口。
莫佑琛伸了个懒腰,回头往楼下奔去,不忘对着还没走的卓尧大喊了一句,“等我十秒,不,就五秒。”
五秒后莫佑琛果然又出现了,他披上了件外套,笑了笑,“走,我送你。”
“。。。。。。”
卓尧一句“不必了”还没出口,就被他推搡着出了门。
明明是盛夏,这凌晨三四点的夜,竟然散发着莫名的寒意,好像秋天提前到了。
韩修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孔梓姐,你不必送我了,我回学校去,不顺路。”
孔梓一把搭在她肩上,“你傻啊,这时候回什么学校,去姐那里住一段时间。”
韩修摇摇头,神色恍惚,“不用了。”
孔梓揉了揉她脑袋,笑道:“姐不放心,我们大家都不放心,莫佑琛那讨人嫌的家伙特意让我陪着你,说我们这儿也就只有我们两女的,当然殷执也是女的,她只会让你心情更糟。听姐的,上姐那儿去住几日,给你做好吃的,绝对比大诗人的像样。”
韩修奋力想扯出个笑容,嘴角古怪地扭曲了几下,活像哭丧,最后她放弃了,整个人蹲在地上,抽泣着。
“孔梓姐,我再没有朋友了。”
韩修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她们三个人这么要好,这绝对不是假的!可另一方面,她痛恨自己,人生里一半的时间和她们在一起,如果她能早些发觉,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妹子,听姐一句,这事和你没关系,所有的结果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即使身为朋友,也是阻止不了她们本人的意志。事已至此,是她们的选择,而我们的选择只是接受。”
当局者并非迷,是她们的选择导致的结果。旁观者未必清,你只是个看客,又怎么会真情实意地知道当局者在想些什么。
“好了,姐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赶紧回去。这未来的事谁都不能保证,你只要知道此刻我们所有人都与你同在。”
卓尧压根没打算让他送,他倒好,慢吞吞地走在一边,像逛大街似的,还时不时跟你扯扯淡,东南西北的闲聊。卓尧喜静,一向不喜欢人流杂乱,大声喧哗的地方,所以他没有住在警局安排好的宿舍,嫌那儿太过吵闹,自己在外单独租了套小居室。
晨曦到来前的天空,黑得沉沉的,让人心里不安发闷,可身旁的莫佑琛一路话痨家常,反倒是驱散了这份不安。
卓尧头一次觉得,有个人唠唠叨叨的在边上,不仅不吵闹,还别有一番滋味。
卓尧停下了步子,好心说道:“你不必再送我了,这天就快亮了,你还是回去休息下吧。”虽说是送,可卓尧本以为只是送出门口,结果两个人走了二十多条马路。
莫佑琛两手插在裤腰带里,四面八方地看着,“这不还没到么,最近不太平,这乌漆嘛黑的,还是有个人一块儿走着稳妥。”
卓尧指了指前面的小矮楼,“这是警局安排的宿舍,我就住那里,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莫佑琛压根没有回去的打算,算好了时间,想着等送他回了家,再借口一起吃顿早饭,就美滋滋地上班去。看着天色,吃早饭估计是免了,这会儿直接去上班倒能给领导留个勤奋敬业的好印象,可惜领导又出差去了。
这样的逐客令一下,莫佑琛再嬉皮笑脸的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了,想着还要徒步走到公司,没有战风,真是亏大了。
莫佑琛没走几步,回头大摇大摆地招了招手,“卓警官,下次再见。”
卓尧有礼地颔首,他走进了那座宿舍楼,藏于黑暗中,确定莫佑琛走远了,这才放心地离开,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一室一厅的小居室,前后加一起也就五六十个平方,住一个人略显宽敞,但是卓尧觉得这样的空间大小正正好好。既不会让人觉得拥挤,也不会觉得空荡。
摆设极其简单,以冰冷色为基调,白色的瓷砖,青蓝色的墙纸,木质的家具。这屋子里必须的用具一用俱全,多余的东西一件没有。所有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
警局里的办公桌,只有写着卓尧名牌的桌子收拾得最为整洁,文件根据重要程度,名称排列的井然有序,就连笔筒里的笔都是朝着一个方向。
所有人都会笑他是典型的处女座,然而他并不是,他对星座了无兴趣,生日只是个日期罢了。
卓尧用极快的速度冲了澡,躺在白色的被子里,他知道没过多久天就要亮了,他也睡不了多久了,其实他也并不困。
睁着眼直至天明,他起床梳洗,拿出了干净的衬衣。他体型看着消瘦,却是很有料,该有的地方半分不少,宽肩细腰,比例正好。他褪去了睡衣,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后背,轮廓清晰,骨骼和肌肉分布得恰到好处,却在左边肩胛骨处有四道淡淡的痕迹,像是轻微的划痕,可是卓尧知道这并非是受伤的缘故,而是与生俱来的。
随着房门“咔嚓”一声落下,屋里沉静了下来,这屋子到处透露着一股无人的冷寂,即便卓尧在家的时候,也像是个零下数十度的冰箱。没有人说话,就像兵荒马乱,战败后的萧索。
莫佑琛果不其然成了全公司第一个上班打卡的“勤奋”人员,新的游戏项目本就有些耽搁,再加上领导老板集体不在的千年一遇的良机,整个人公司的人都是一副懒懒散散,混吃等死的模样。
莫佑琛嘴里叼着瓶豆乳,就开始各种搜索引擎,从祝余到迷榖,基本界面都是查无此物。
也是,情理之中。
莫佑琛百无聊赖地在搜索引擎上敲打着各种八卦小道,手指触摸着键盘,犹豫了下,不知怎么回事,打上了卓尧二字。
这名字说不上多普通,但也不是烂俗的名字,约莫十几页的搜索记录,都是些毫不相关的人,莫佑琛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性子,一页页的翻到了最后。
一条不起眼,极其让人容易忽略的新闻跳动着他的双眼。
是一家名为XX儿童福利院在儿童节当天举办活动的集体照,这条新闻的日期是十五年前了。
记忆中的某根神经线被挑动了,莫佑琛又搜索了这家福利院的名字,然而,已查无信息。他翻到了之前那条新闻,内容寥寥无几,无非就是XX省XX市X城某家福利院举办了儿童节活动,给众多儿童带来节日喜庆氛围,感受社会温暖等等陈词滥调。除此之外,底下只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估计就是这家儿童福利院的信息。
莫佑琛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意料之中的空号。
他在手机上记下了地址,又跑去了打印机前,看着那张集体照缓缓从出口出来,那张照片并不清晰,又经过打印,基本只能靠着主观猜想,客观推断,才能勉强在脑海里有个大概轮廓。莫佑琛食指定格在第一排最左侧的男孩脸上,纵然经过时间的洗礼,可是美人依旧,这分明就是九岁时候的卓尧。
这美人我见过,这虽然只是莫佑琛调戏别人雷打不动的语句,只是这一次,没来由的应验了。
卓警官,原来我们真的见过!
第17章 Chapter 17
莫佑琛本着“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循规蹈矩”的精神,即使在无boss坐镇的这一周,依旧每日准点打卡上下班。
他似乎把祝余,育沛,还有那暂且不知所踪的迷榖全抛却在了脑后,毕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需要好好的琢磨,急也是急不来的。
既然急不来,那就暂时不去想。
莫佑琛是那种只对上心的东西穷追猛打,其它时候,他基本是今日不关心明日之事的人。
他在周六的时候起了个大早,所谓的大早也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他洗了个澡,慢吞吞地换了件略带花哨的休闲汗衫,又吃了顿早午饭,骑上战风,风一般的消失了。
广西路一号原先是座洋楼的旧址,洋楼是那种高大上的英式建筑,气派又洋气,只可惜被这地理位置给耽搁了。附近不出两条马路,有个殡仪馆。
虽说这位置也不是邻居,平日里也听不见哭丧哀嚎之声,只是毕竟只隔了两条马路,心里上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尤其这座小洋楼的三层是个小阳台,往那儿一站,放眼望去就是白花花的花圈和成排的灵车,那视野相当惊人。
总之,时过境迁,这座洋楼早就人去楼空了,后来被私人购置后,变成了一家儿童福利院,一晃经年,福利院也消失在了时光的尘埃中。
根据网上那唯一一条信息,根本没法知道福利院是哪年关的门,恐怕要到机构里去调查一下了。
莫佑琛的目的地便是在此,广西路马路宽阔,人烟稀少,他稍稍拧了手把,加快了速度。突然一个拘楼的瘦小身影从马路沿子上摔了下来,直直地摔在了自行车道上。
莫佑琛转弯一个紧急刹车,只感觉一个强大的惯性,好在他车技不俗,硬是稳住了,轮胎在地上勒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莫佑琛叹了口气,赶忙下车察看状况,原来是个约莫百龄的瘦小老人在马路沿子上没有站稳,就跌了下来。
她连连道了几声谢,直说自己的不是,摆手让莫佑琛不必扶了。
莫佑琛想着,这年头能遇上个不碰瓷的也是他命大,抱着好事做到底的崇高品德,打算送佛送到西,送这老婆婆回去。
没想到那老婆婆干枯的手指往前一指,正是那殡仪馆。
莫佑琛脸僵了僵,把那老太太反反复复细看了数遍,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那老太太的皮肤和手指一样,干枯又满是皱纹,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眼神浑浊,像轻微白内障似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小伙子,我不是鬼,是人,我在殡仪馆里干活。”
“哦。”莫佑琛想想也是,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一想也不对劲,问道:“婆婆,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工作,真是恪尽职守,尽忠尽职啊。”
那老太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也不做答。莫佑琛本想多嘴问几句,比如你的儿女呢,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又觉得这般问法太女子气了,所以索性闭嘴不谈。
还没走到殡仪馆里头,就听到了里头的哭丧声,莫佑琛听不得这些,觉得扰心似的难受,想着既然都送到了这里,不如就告辞离开吧。
“那个,婆婆,我就先走了,这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不安全,你自个儿当心这点。”莫佑琛笑了笑,转身就走。
婆婆那干枯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还不小,“小伙子,其实你扶了我一把,是我的命,这不扶我,也是命,横竖都是命罢了。你且跟我来,我给你一件东西。”
莫佑琛往殡仪馆里瞄了眼,心想还是作罢吧,这雷锋做好事还不留名呢,他虽然露了脸,也没要人家东西的说法啊。
老婆婆顺着他目光,心里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笑道:“你怕殡仪馆?是怕死人呢?还是怕这哭声?”
看着莫佑琛神色尴尬,又不说话,老婆婆粗声粗气地说了句,“一个大小伙子,别扭扭捏捏的,快跟我来。”
他们绕过了灵堂,莫佑琛不禁用水堵住了耳朵,一路往后面的办事楼走去。
这里大小分了好几十个灵堂,总有人进,有人出。无一例外的是亡者家属都是身穿缟素,一脸愁容。人的生和死,都是必经之路,生辰和忌日,粗看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遥遥相望,却最终融会交叉,陨落,消散,不值一提。
办事楼的后方有个小院落,那里歪歪曲曲搭着个违章的小房子,老婆婆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随之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
屋里一片狼藉,莫佑琛觉得自己已经够邋遢了,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凌乱的人,现在想来自己好歹能把衣服给收拾齐,当真很厉害了。
老婆婆从枕头下摸了半天,摸出个琉璃小球,上头穿着根红线,里头好像是些会流动的液体,看着就像个淘宝五块钱还包邮的小装饰。
这屋里光线昏暗,老婆婆的脸模糊不清,开口说道:“你拿着,保平安的。”
历来只有玉,金,平安符,这样随大流的东西号称能保平安,什么时候连这样随便的小挂坠都能保平安了。
“小伙子,你脸色不好。”
“加班加的。”
“你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
莫佑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老婆婆看到他闷声不响的,把这琉璃小球硬塞在他手里,“我也是用不上了,你拿着,好歹日后夜路走多了,没东西敢再碍着你。”
黑暗中,那老婆哦混沌的眼神突然闪了闪,耳语般的说着,“你身边总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没有害到你,可你总归是人,还是防一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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