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南儿,早点睡吧。”
“哦。”
熄了灯,父子俩上床,江怜南把脸埋在被子里,想了想,又忍不住问江锦笙:“爹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什么叫做‘喜欢’?”江怜南最近一直很疑惑,他对冷绪的感情,算是喜欢吗?
江锦笙听见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最近老师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吧,嘴边常说起,我觉得挺神奇的。”江怜南自然不肯说是他与冷绪,只拿萧瑞雪做筏子,撒了个小小的谎。
虽然说的是别人,但江怜南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幸好脸埋在被子里,也看不见。
江锦笙听他说的是萧瑞雪,心中便也释然了,又想到儿子已经十四岁,也是该懂得人事的时候了,与其让别人去误导他,倒不如今天自己与他讲了。
想了想措辞,他道:“是这样的,南儿,男女之间的‘喜欢’与旁的喜欢不同,若是你喜欢糖渍梅子,你愿意与心柳他们分享吗?”
江怜南想了想,道:“自然愿意,心柳也常常分给我东西吃的。”
“但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却是不能与别人分享的。第一,这个人你觉得他好,也许别人不认为如此,这是难以分享。其次是不愿分享,那个你喜欢的人就如同你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你是绝不愿意与旁人分享的。”
“男女之间相互喜欢,结成夫妻,大多都是一夫一妻,因为他们不愿意有第三个人分享彼此……有些大户人家一个男子娶了很多妻妾,要么是情势所迫,要么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感情,否则,是万万不愿意如此的。”
江怜南听了,心中不由得与自己的想法作比较,心想,若是有别的人与我分享冷绪,我也是万万不愿意的,就算是心柳也不行。
但他又想了想,觉得若是有人来跟自己分享爹爹,他也是不愿意的,这难不成也是喜欢么?
“那爹爹,我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你啊,这也是喜欢吗?”
江锦笙听到他如此天真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傻子,这自然不是啊。你见到爹爹会脸红吗?会觉得难为情吗?还有,夫妻之间可以做很亲密的事,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你若喜欢一个人,便会心甘情愿与他做这些事。”
他说到这,脑海中却猛然想起了冷流琛斯文却严肃的俊脸。
又想道,我想他做什么?十年前那一次不过是误会罢了!
江怜南听江锦笙讲到“很亲密的事”也不由得思绪翩飞,想起了冷绪与自己的亲吻,猛然间红了脸,犹疑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很亲密的事是什么事?”
说到这里,江锦笙也忍不住脸红起来,窘迫道:“这种事非礼勿言,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又逃避似的道,“好了,你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回宫呢。”
“哦。”江怜南想了想,亲吻这种事确实说出来挺难为情的,自己爹爹不说不出口也是情有可原。
……那我愿意与冷绪亲吻,是不是就说明我喜欢冷绪呢?
可我们是亲兄弟呀,喜欢也没有关系吗?
……
江怜南想了一宿,很晚才睡着,第二天起来眼下都带着乌青。
好在江锦笙很早就起身去上早朝了,也不曾看见他的模样,否则心中肯定要起疑心呢。
今日冷流琛也去上早朝了,因此江怜南用了早膳,只与管事说了声,便回宫去了。
回到绿绮轩,碧扇见他眼下乌青得厉害,一壁叫人去煮了鸡子,一壁问他道:“公子怎么,在王府睡得不好么?”
江怜南打了个呵欠,道:“睡不着。”
碧扇倒也不疑有他,只说:“公子认床的毛病大约又发了,那等下可要好好午睡一会儿,否则下午上课没精神呢。”
江怜南点点头,问道:“陛下这几天找我不曾?”
碧扇略一怔忡,摇了摇头:“陛下该是知道公子出宫的,故而不曾来绿绮轩。”
“哦。”江怜南失落极了。
心想,我喜欢冷绪,可冷绪却不喜欢我,见不到我也不曾找我,这难道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
正如此想着,就见碧佩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熟鸡子的盘子,边走边道:“我又听说新安公主去找陛下了呢,这新安公主也真是的,自己还未出嫁呢,急着给人家做媒。”
碧扇看她一眼,道:“碧佩慎言,背后议论主子是大忌。”
一旁的江怜南却问道:“啊?她自己去找陛下了?”
碧佩大约也知道自己失言,只道:“是呢,方才带着汾阳伯家的嫡女一起去了崇明殿,一路过来,长信宫中的人都看见了。”
“那陛下怎么说?”江怜南忙问道。
“这谁知道呢。”碧佩将盘子放到案上,抽出帕子擦了擦,道,“不过十一跟我说了,她们带去的东西,陛下连碰都没碰,出来的时候,新安公主脸都沉了。”
又拿着帕子捂了捂嘴,笑道:“我看多半是热饼贴冷锅沿……这辈子也热不了了。”
江怜南也跟着笑起来。
碧佩又道:“我就不爱看那柏姑娘那副骄矜样子,难不成偏她才貌双全,其它人全是无盐东施之流?要说美貌,咱们郡王比她好看十倍百倍去。”
江怜南笑着轻拍了一下她,道:“我是男子,怎么将我与她比?”
碧佩捂嘴笑道:“好在郡王是男子,若是女子,不知道要羞煞多少女子呢!”
一旁碧扇剥了鸡子,要给江怜南敷眼睛,一边道:“公子,你听奴婢的,新安公主和柏姑娘的事公子可千万不能参和,下次公主再来,公子只称病不见,这长信宫中,公主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事儿来。还有,那柏姑娘不管她够不够做贵妃皇后,单是她急着入宫的样子,恐怕在陛下那里就已经犯了忌讳,您若参和进去,陛下得把您想成什么样儿?”
江怜南心想,我本就不想引荐她。
爹爹说得对极了,我喜欢冷绪,为何还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他闭着眼睛,任由碧扇给自己敷眼睛,四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碧佩和碧扇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却听他冷不丁道:
“我自然不会参和,我才不愿意陛下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呢!”
碧佩和碧扇都愣了。
第38章
冷绪用了午膳来绿绮轩的时候,江怜南正在午休。
他睡在贵妃榻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睡得正熟,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来。
冷绪挥退其他人,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他有两三天不曾见他,自然很是想他。他知道,新安公主的事把江怜南弄得有些不高兴……他的一举一动,碧扇和碧佩都会禀告给他,所以江怜南在做什么想什么,他一般都能够了解。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开窍没有?
他故意晾他两天,就是想让他好好想一想,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看向江怜南,只见他精致的小脸一脸安静,菱唇微微嘟起,眉头微蹙,像是梦见了不开心的事。他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用食指揉开他的眉头。
可谁知,竟听江怜南说起梦话来,他语气紧张而又害怕地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陛下……”
冷绪猛地蹙起了眉。
他梦见了什么?
他正欲再听,却见江怜南左眼落下泪来,再也不说话了。
冷绪坐了一会儿,见他又睡熟过去,便给他掖了掖毯子,起身离开了。
守在外面的碧扇和碧佩见他出来时沉着一张脸,对视了一眼,忙跪地行礼。
“不必告诉他朕来过了。”冷绪朝两人一瞥,随即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碧扇和碧佩恭敬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江怜南醒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了。
他睡得不好,醒来的时候人昏昏沉沉的,连脑子也稀里糊涂的,碧扇伺候他洗漱时,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要说为何,全因他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和冷绪一起坐在玉清殿的偏殿,冷绪坐在一旁给他做风筝,他坐在另一边托着腮帮子看冷绪做风筝,两人一边说着体己话。
不知道后来说到了什么,他突然脱口而出,对冷绪说:“皇帝哥哥我喜欢你!”
谁知冷绪一下子就翻了脸,他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怜南,骂道:“说什么浑话,不知廉耻!你与朕乃是兄弟,怎可有情爱之心?”
他一呆,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场景换到了青霜殿,他跪在青霜殿中央,眼睁睁见秦三带着人进来,那人手上托着盘子,盘子上仍是熟悉的两样物件……三尺白绫与一壶鸩酒。
秦三笑得狰狞地说:“你这不知廉耻的逆贼,竟敢觊觎陛下,妄图勾引陛下,使其乱伦……你去死吧!”
他惊恐地叫起来:“不要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陛下……”
可是秦三却说:“你是小薛后的孽障,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与其留你在世上做孽,倒不如趁早结束了你的性命!”他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的内侍拂尘一甩,“送他上路。”
巨大的恐惧与冷意漫上心头,江怜南眼前一黑,像是昏睡一般,倒了下去。
……
这个梦太逼真了,以至于江怜南醒过来之后对梦中所有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连萧瑞雪给他上课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萧瑞雪看出他有心事,倒也不难为他,只在走之前问他说: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江怜南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显然,你的整张脸上都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萧瑞雪说着,戳了戳他的额头。
江怜南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我就是昨晚没睡好。”他喜欢冷绪这种事,怎么能够跟别人说?他连他爹爹都不敢说!
萧瑞雪见他不肯说,倒也不追根究底,只说:“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恭送老师!”江怜南朝他拱手行礼。
心中想到,我的心事这么明显,若是冷绪来了,他看出来怎么办?
他担心了一下午,可是直到晚上熄了灯,冷绪都一直没有来。
江怜南躲在被子里,又想见冷绪,又害怕见冷绪……但无论他怎么纠结,冷绪也不会来的。
他想到这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第39章
夏至一过,天气愈来愈热了。
江怜南却整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尤其是蝉在树上叫得厉害,听得他格外心烦气躁,因此特意叫了几个内侍来,把院子的蝉全部都捕了。
结果院子一下子静下来,他又不高兴了。
他想了想,觉得宫中太无趣了,还是回王府得好,可是祈安王爷冷流琛最近忙着政事,无心管他,他又不好去打扰他,因此便弃了此想。
这天,江怜南正趴在凉簟上读书,碧扇在一旁给他打扇。夏日炎炎,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底下人也不敢扰了他。
这时,内侍五儿匆匆进来,碧扇正要叫他轻一点,却见他拱手行礼道:“公子,逸郡王殿下来了,正在正殿等您呢。”
江怜南闻言,眉一蹙,纳闷道:“他无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话一落,却听一个男声道:“我无事就不能来你这么?”
众人皆是一惊,江怜南尤甚,忙不迭转过头去,只见逸郡王冷绎正穿着一身月华白衫,一手摇着一把金边绘扇,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从外头进来,那样子好似不是在做客,而是像进自己家。
江怜南忙不迭从凉簟上爬了起来,整整衣衫,带着些许慌乱地看向他:“王兄,你怎么、怎么突然来了,我都没能去迎接你……”
冷绎噗嗤一笑,这下他可明白了,江怜南说话待人圆滑得很,但心思实在是单纯。他拿着绘扇悠然地扇了扇风,道:“刚从陛下那里过来,发了一身汗,想着你受陛下的宠,屋子里大约是极凉快的,故而过来瞧瞧。”
江怜南一听他提冷绪,心情免不了低落,便道:“我哪里受陛下的宠,王兄要贪凉,恐怕要去别的宫里才好。”
冷绎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拿起一边刚上的茶盏,看他一眼,道:“怎么,你与陛下吵架啦?”
“我哪里敢跟陛下吵架。”江怜南说到这里,也有些置气,道,“他许久不曾来我这里,便是我想与他吵架,也吵不起来啊。”
冷绎听了他的话,口中刚抿的一口热茶差点儿喷出来……“他许久不曾来我这里”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深宫怨妇呢?
他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你盼着他来呢?”
江怜南被人说破了心思,心里自然难为情,因此别过头去道:“并不曾!”
怕冷绎不信,又补上一句:“我倒更希望王兄你来呢!”
“哦?”冷绎看着他,唇角的弧度更大,“我却是不知,原来王弟这样盼着为兄,那么,王弟你可是有什么体己话儿要与我讲?”
江怜南被他那亲密的态度弄得别扭极了,却又不能不应对,想了想,道:“话是没有,只是前几天老师有事外出,给我布置了几个残局,让我想破局的对策,最近天气炎热,我静不下心来,因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王兄现今得空,不如指点我一二?”
“好啊,棋局在哪儿呢?”冷绎对下棋兴致也颇高,因此闻言便兴致勃勃地收起了绘扇,神情兴奋地看着江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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