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有关名字的事不过是个小趣闻,虽然青梅派名字不正经,这些老前辈也是货真价实的老前辈,阅历上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追上的。陆怀渊给他让开路,让这位终老前辈亲自上前查看。
终开济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过去,虽然鬓发胡须皆已雪白,脚步却依旧沉稳,每一步踏出去都带着不可被轻易撼动的气场。他举起一只苍老、遍布褐斑的手,眯起眼睛,再一次打量那禁制。
青石墙早已被劈碎,禁制所产生的淡淡光芒在老人家眼前若隐若现,对内里的景象产生了一些微弱的扭曲。
这就是星月阁了。
幻境破除之后,禁制之内的一切再也不是秘密,从外往里看就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一般,可是能看到的地方终究还是有限的。终开济淡然开口道:“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这个地步,小子,你做的不错。早听闻清云宗新上任的小宗主有些手段,今日看来果真不假,我们这些老的早晚有一天会被人遗忘的。”
陆怀渊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前辈谬赞。”
虽说终开济夸他做的不错,可陆怀渊却不这么觉得。如果不是这老前辈在外的指点,陆怀渊怕是不知道还要在幻境之中迷失多久。更况且一剑下去,不过是撕裂了幻境他可是到现在还记得,薛墨瓷是如何用三刀彻底击碎清云宗护山禁制的。
终开济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睨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别学那套不好好说话的臭毛病,做的好就是做得好,这有什么好推辞的?若真要再强,恐怕就是有损运道的歪魔邪道了,这可没什么好比的,毕竟人家可是自己不要命,还要拖几个人一起下地狱的孽障啊。”
陆怀渊明白了这位老前辈的意思,微微一点头。
终开济继续道:“如今禁制在此,想要硬破,决不能只靠一家之力。小子,你如今清云剑法不过刚刚领悟到心行一重,比起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差得远呢!别说是你,就是你师父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做到更好了……”
陆怀渊沉思片刻:“结阵?”
终开济老爷子一点头:“可。”
既然一人之力不行,那就只能集百家之力了——好在金乌盟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当初陆怀渊费了好大心力才凝聚起的这一群人,本来是气势汹汹想要好好讨伐星月阁的,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手讨伐,星月阁自己先枯萎了。一群人本来就是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没找到一个好的发泄处,如今面对这禁制,终于找到了该使劲儿的地方。
陆怀渊神色看上去略有些担心——各个宗派、家族,实力参差不齐,内里运转的功法也有很大差别。剑阵是个精密玩意儿,诸多人一同结成一个阵,一分一毫都差不得,要组成剑阵的多位弟子有着足够的默契才行。眼下这场景,先别说默不默契的事情了,就连在场诸位体内运转的功法都有着巨大的差别呢。倘若要是有两家功法不合或是相冲,别说借剑阵破开禁制了,剑阵之内相连的诸位,怕是都要因此而受伤。
更何况结阵还有诸多问题——结哪种阵?结谁家的阵?这种情况下,又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剑阵最内在的核心随随便便分享给在场的众人?如今在场诸位看起来虽是一条心,可说到底还是出身地位各不相同。能拧到一起,除了有陆怀渊在中扛大旗之外,更还是为了共同的目的——铲除星月阁。可目的达成之后呢?诸位还不是各回各家,从此依旧是路人。这些人虽然都站在这里,可哪有那么亲密的情感。
一段时间的宗主做下来,陆怀渊已经不得不习惯着去做更多的思考。
终开济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有一法,请问在场诸位是否愿意一试?”
人群之中有人插嘴道:“什么法?”
终开济道:“这是我青梅山的独门秘法,以青梅派弟子为阵眼,结成一剑阵,可纳入百家心法奥秘,既不必担心各宗各派功法相斥,又不用担心剑阵结阵之位不匀,阵法不稳之事。”
“只是——”终开济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如若真的集在场所有修道之人之力,怕是个大场面,老夫教导无能,此次带在身边的弟子,恐怕无人能堪此大任,这阵眼,只能由老夫来当了。可就算是这样,仍需一人将这剑阵所集之力使出去。”
他目光落在陆怀渊身上:“陆小宗主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才干,不如这使力之人,就由陆小宗主来担当?”
陆怀渊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好。”
叶溱溱在一旁,本想说些什么——这老头虽然实力强劲,却并非真正能够信得过之人,以他为阵眼,几乎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在他手上了。倘若这人有问题,旁的人不过是借仙剑灌输内力,陆怀渊却是不得不承受着这股巨大的力量,岂不危险?
可她看了眼陆怀渊干脆又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最终还是拿着佩剑闪到一边去,和结阵的人群们混在一起了。
她身边有其他的清云宗弟子,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就连江卿筠也十分少见地抽出了佩剑。众人在青梅派弟子指引下,按照固定的位置站好,皆是神色紧张,面容严肃。
“开始吧。”陆怀渊轻轻地说。
第130章 真实
不知道青梅派的老祖宗是出于何种心态研究的此门秘法,不过此时,它确实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终开济老爷子站在阵眼之处,双目紧闭,神色肃穆,他周围一圈围的是青梅派的其他弟子——这个站位可以随时保护着老爷子,虽说老爷子不一定需要这种保护就是了。
诸如华瑾这样惯用兵器并不是剑、无法加入剑阵的人,纷纷围绕着剑阵跃上高处,站在檐角屋顶塔尖之地,替剑阵之中的人护法。
陆怀渊看着老爷子,佩剑早已出鞘,此时正斜斜地指着地面。他不过是在他该站的位置就位了,还未真正加入剑阵——等到何时的时候,终老爷子就会作为主导,把他“连结”进来,不过此时,也不过是等着罢了。
终开济因为身处阵眼位置,看上去十分严肃。剑阵结成后,阵中之人所持的宝剑之上,解释凝结出一层淡淡的微光,这些光芒有的盛一些,有的暗淡些,颜色也各不相同,这正是各宗各派的不同心法体现出来的方式。这种淡淡的微光不是修行之人是看不见的,周围围观的老百姓,早在决定要结剑阵的时候就被清了场。这一团团微光,正顺着剑阵不断地凝聚到阵眼之处的终开济身上。
待到整个剑阵之中的各种光芒趋于稳定之时,终开济整个人已经亮成了一团,看起来跟就要飞升了似的。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陆怀渊沉稳道:“小子,接好。”
陆怀渊微微颔首。
终开济将全身剑光凝聚与剑尖,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光球。他轻轻将剑尖向上一挑,那光球便轻飘飘地向陆怀渊的方向飘去。陆怀渊也用剑尖接住了那一团光球,保持着他在剑尖的位置轻盈地转了个身,回头去看那禁制。光球在他剑尖上,并未融入,就好似他只是用剑托着他一般。
站在高处的华瑾看见了陆怀渊的剑,出声指点道:“放松。”
她本就是在叶归指导和洗髓下入的道,比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接纳别人力量的感觉。这需要对他人百分百的信任——如果信任不足,力量会相抗,并不能很好的接纳进来。
陆怀渊略一叹气:“明白。”
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自他修道伊始就在清云宗,体内流转的,剑上流动的,皆是属于自己的力量,偶尔有沈怀玉或是沈林探入他经脉,那也是同宗同源最为亲切的力量,跟如今眼前这一团完全不同。
终开济长笑一声——这老头已经把最难的地方捱过去了,看上去轻松了不少——道:“陆小宗主且放心!青梅派既有此阵在,就绝不会轻易让接纳力量者受伤。”
陆怀渊努力让自己放下心来,剑尖往上一挑,让那团光芒慢慢飘起,又再度落下来。这一次就不同了。光团接触到剑尖,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有陆怀渊自己明白,这力量已经随着剑,融入了他四肢百骸。
终老爷子说的不错,经此剑阵融合之后,各种繁杂的力量居然一一融合,成为一体,化为了一种温和的力量。这力量进入人体之后让人感觉十分温暖,跟清云宗的功法倒有些相似之处,陆怀渊接纳起来完全不费力。
“陆小宗主,”终老爷子的声音在陆怀渊听来忽远忽近,十分飘忽,“抓紧出剑,这力量在你体内,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陆怀渊心灵神会,屏气凝神,让青梅派剑阵融合起的那团力量在体内流转了个两圈,确认完全适应后,断开了他与剑阵的联系。
他要出剑了。
有人退出了剑阵,顷刻之间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芒出现了巨大的波动,终老爷子努力稳住这波动,之后缓缓收了神通。剑阵散开,其中之人都觉得有些微微乏力,却并未有其他大恙。
陆怀渊身形一动,眨眼间已经离了人群很远。他怕禁制被毁带来的波动太大,会伤及现场这些人,于是索性找了个稍远的地方。他现在觉得精神百倍,好像有着无穷的力量。
“这就是轻易就能获得的力量吗?”陆怀渊心说,“难怪有人会沉溺于此。”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然而陆怀渊很清楚此等力量不能多尝。物极必反,薛墨瓷使用的那种力量会给人带来无穷的反噬,而青梅派剑阵的力量,显然就是没有反噬,但不会持续太长。
他轻轻咬了一下舌尖,令自己更清醒一些,紧接着,运气全身功力,再度挥出一剑。
这一剑下来,同样惊天动地。
禁制受到一击,发出惊天巨响。地面都因为太过强大的冲击力剧烈摇晃起来。原本如雾一般的禁制受到了巨大的扰动,波动不止。周围的房屋有修的不结实的,已经有瓦片掉下来了。护法的人站在高处不稳,纷纷寻觅更加安全的地方,剩下那些仙门子弟,三三两两撑起了防护阵,以防落石伤人。
“——再来!”陆怀渊高喝一声。
现场的人的精神全部随着陆怀渊的一声呼和紧绷起来,准备迎接再一次的震动。陆怀渊也不挡,周围的剑意已经足以让身边飘落的碎石一一击成粉末。那禁制还在苟延残喘,陆怀渊再次挥剑,一道缥缈的剑影闪过,紧跟着的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轰——
这一次星月阁的禁制彻底撑不住了,碎裂开来,化为了闪耀的齑粉,飘散在空中,看起来亮晶晶的,倒是有些好看。
陆怀渊因为力量相斥的关系,向后倒退两步才勉强缓解了这冲力。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眼前的事物,确认星月阁禁制已破,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令人震惊——禁制损坏之后,原本的小破巷子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十分园林造景十分精美,甚至有小桥流水在内的一个大大的院子。
有人喃喃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星月阁吗?”
居然真的就被他们找到了。
陆怀渊缓过神来,道:“搜。端了星月阁。”
第131章 重逢
各宗各派的弟子听了他的命令,分散开来,在星月阁之中到处搜寻。这院子挺大,不过凭他们现在的人手,几乎可以搜遍每一个角落。
陆怀渊听见身边有人嘀咕:“都被人打到老巢了,星月阁那些真真正正的阁人还不出面吗?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就要无家可归了?”
另一人冷哼道:“家?你当人家星月阁也跟你家一样宗族传承,儿子继承爹的位置吗?人家本来就是一盘散沙,如今人去楼空,不过树倒猢狲散罢了。”
先前那人打起精神,搓搓手:“说得对,让我好好搜一搜,看看他们逃跑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神兵宝器的。”
陆怀渊眼皮一跳,觉得身边的人不像来报仇的,倒像是一群强盗。
多少人活了一世,不过是个人云亦云的傀儡。风头往东了,他便往东;风头往西了,他便往西。整个人就好像一株风中飘摇的墙头草,一会儿歪向这一边,一会儿歪向另一边。原先星月阁占大势之时,灭了多少宗门,掠了多少少年,明明倘若临近的宗门家族联手起来尚可抵挡一二,却偏偏有人怕惹祸上身,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即便是之后陆怀渊站出来做了这个领头人,那些宗门之中依旧有的是观望的。等真跟星月阁有深仇大恨的人也站出来了,大家一同杀了星月阁的威风,那些一开始伸着脖子观望的这才忙不迭地提出要加入——这些人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将来有一个“曾围剿星月阁”的名头罢了。
陆怀渊稍微感到有些厌恶。
厌恶归厌恶,眼下他们摸到了星月阁的老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陆怀渊跟身边清云宗弟子小声吩咐了一下,叫他们切不可分的太开,身边一定要有其他清云宗弟子照应之后,也加入了搜索的队伍之中。
正在他们刚刚散开搜索之时,却突然听见一声惊天巨响。陆怀渊的精神霎时间紧绷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有人喊道。
“谁打起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已经有人提气轻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辈分长一些的人们忙着想要摁住自己家那些个年轻人,然而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哪是那样耐得住心性的?他们刚刚散开不久,人大多集中在这一片,如果在院子遥远的另一端生了异变,那就绝对不是他们的人!光是想到这里,就已经有许多人按捺不住想要冲过去一探究竟了。
长辈们眼看场面压不住,生怕自己家的小辈们出问题,于是也只好跟着往那方向奔去。
陆怀渊身为一宗之主,本当足够沉稳,安顿好身边的其他清云宗弟子,探查清楚情况之后再做打算,可他居然也跟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而且还是冲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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