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段时间这种说法确实很盛行,光那一年村里不念的都比前两年加一起多。我这姑奶本事还真不小。”
爷爷伸手敲了一下林谦的脑袋:“谁说是她闹的?她本意是冲着咱们来的。念书不如种地的说法一直到现在还有,就是那年刚好闹得大,她那边搬个板凳等着盼着你下学。”
一下子跟林谦说了这么多,爷爷又把那个花布包裹的书拿出来。一层层打开花布,递给林谦:“这个是咱家家传的,当年我闹饥荒要饭的时候都没舍得抄卖一份换口吃的。不过现在价值肯定没以前大了,你姑奶那败家玩意三天两头卖一次。咱家以后说不定也有要卖了它的时候。你拿着,往后没饭辙了他能换俩那个是,要是咱老林家真有人学医了,这也是能留下去的孤本了。”
林谦有些发蒙,书是一本有些散碎发黄的线装书,上面还是楷书写下的繁体字,一看时间就很久远的古书。
“这是……医书?”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我也记得不太清了。好像咱们林家祖上有干这个的,就传下来这么一本。早年间我找人看过了,上面记载的药方其实都挺偏门,治的都是疑难杂症,随便抄出去一张方子放现在都值个三万五万的。不卖方子,纯粹卖药,一副药三五百块钱也有的是人要。可惜你当年就是不肯上中医院,我就没把书给你。现在你存好了,这就是咱老林家子孙后辈的饭碗!”
爷爷眼睛有些发热。十岁开始,他打从他爹手里接过这本书,他就一直藏着,这七八十年了,才真正传下去。
林谦能够感觉到这本书的重量。小心翻开两页,林谦看字很是费劲,习惯了简体字,读繁体字比较吃力。
书页已经脆了,林谦合上直接看后面,发现后面是半张药方,这本医书不全。
“这后面还有?”林谦略带奇怪。
爷爷看着残缺的后面,叹了口气:“这怪我。传到我手里时候是一整本的。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我饿昏过去了,被个小哥救了。我想报答他,他又着急走,我就把后面小半本撕给他了医书。我觉得天南海北以后总会再见着,到时候用这书对上了,再好好还之前的人情。可我哪想到这么多年了就再也没遇到过。这医书也少了小半本,怪我当时想得太少,一下子没了这么多。”
“听这话我姑奶那不是也有吗?你抄了补回来不行?还是说她不让你抄?”林谦记得爷爷刚才还说林凤英总卖药方。
爷爷讽刺的笑了:“她的医书是我给的。旧社会这么重要的东西有儿子在,哪有闺女的份?再说凤英不大的时候就被卖了。”
想了想,爷爷继续道:“那是我刚过来那两年,总听她哭穷。其实她家里条件在村里算是挺不错的,还能隔三差五吃回大米。我心疼她这个妹妹,就找认字的把医书抄一份给她,告诉她以后要是真没辙了就卖药方,最好是让孩子以后学医,按照这个抓药能卖不少钱。我后来才知道她那是怕我站不稳脚跟,上她家打秋风。而且书到手后就隔三差五的卖药方,不然她家现在也没那些存款。”
第23章 打脸狂魔的爷爷
“你找人抄药方不怕被人偷过去?”林谦疑惑道。
爷爷:“那个时候有几个是真认字的?认识个百八十个字那就算做文化人了,只要能抄写就行。”
“那你是咋知道我姑奶经常卖药方的?”
“你还怕我抹黑她不成?”爷爷瞄了林谦一眼,恨铁不成钢道:“要不是她上门跟我要后面的药方我也不知道!我是告诉她没饭辙的时候再想着卖,要是没事这玩意留着是金饭碗,结果她四处找人上赶着去卖!那时候你爸还不大的时候,她就过来找我,说有人要花三万块钱买全本,跟我要后面的,她觉得我是跟她留心眼故意不给她正本!”
“我爸还小,那时候三万块钱是不少了。”林谦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物价。
“屁!鼠目寸光!”爷爷啐了一口,“药有价方子无价!你看看新闻,有多少有药方传下来的家族,那都是人在方子在,一个字都不流出去的,到了林凤英那败家子手里上赶着卖出去!我算是明白老祖宗为啥定规矩就传给小子了,丫头个顶个的败家!”
那林凤英手里的方子还是爷爷亲手给的。
林谦将书用花布再次包好,爷爷直接拿过来再放进铁盒子里,扣上盖子递给林谦:“走了,回家。”
回去路上快走了两步,回了家。到家门口,林谦开门先让爷爷进屋。
“你这么多年就没想过给谁?”林谦才想起来问。
“咋没想过?我想给你大姑来着,你大姑当时正跟村里赤脚大夫学,学得有模有样的。有回你奶奶感冒了,就是你大姑给抓药治好的。当时我就想着,等你大姑出师了或是嫁人了,我就把书给她。哪成想你大姑命短,不到十六人就没了。”说着爷爷叹口气,眼圈都湿了。
爷爷两口子总共生了六个孩子,到现在一个都不剩,付出感情最多的还是第一个孩子,可惜就是注定了的没有孩子命,一个接一个走在前头了。
林谦一看又戳爷爷心窝了,忙笑着试图转移注意力:“你不说女的败家不能给女的吗?”
“废话,你大姑能一样吗?她打小就懂事!”
进屋,屋里头凉爽散去了外面的酷热。
“就这天还不如下雨呢,这太阳烤的。”
“前几天下雨还热你又不是没看见。这就是老天爷不让人好过,折腾人呢。”
林谦坐沙发上,边用纸巾擦着脸上汗边打开空调,眯着眼睛享受的吸口气。
何阳轩拿着消毒喷壶从楼上下来:“去这么半天?”
“跟我爷聊了点我那姑奶的事。说真的我开始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了。”林谦无奈笑道,“这人心还真是隔肚皮。”
“说说看。”何阳轩在冰箱里拿了三个老冰棍,三人一人一个分了。热天的时候,就是这种冰块状的解渴又解暑。
“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姑奶心疼我爷供我读书,站屋里脸红脖子粗的跟我爷说让我下学。我打小一直觉得她是真心疼我爷,结果呢?是为了要我爸当年没的时候给的赔偿款。想让我七八岁就不念书,钱给她让她儿子顶别人名上大学。”
“想像的到。”何阳轩手撑着腿吃着冰棍:“我妈和我爷都没了以后,还有亲戚冒出来跟我亲近,顺着我的话挑拨我跟我爸。其实就是想低价收购我手里的股份。可惜的是按照我爷爷的遗嘱,我的股份在我成年之前动不了。等我成年以后早跑去外地上大学去了。”
这经历,可不就是大同小异了。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平衡多了。”林谦咬一口冰棍,冰得牙疼,抿起嘴唇先将冰含化,“不过说起来你上大学那会儿确实比现在闷多了,谁也不搭理还不乐意说话。我还记得有小姑娘背后叫你冰山美男。”
“听你这一说我还挺迷人的是吧?”何阳轩摸摸下巴。
“我看你八成是装的,不到二年级你丫就撒丫子了。”林谦感受着空调的凉气带走身上的热度。
何阳轩笑而不语,他哪里会说,那时候正是他最封闭的时候。若不是林谦这道阳光照进来,何阳轩就此走歪路上也不是不可能。
话题一路转到了何阳轩“冰山美男”的人设上,爷爷听得是云山雾罩的。
“小轩这边也不容易啊!”
“岂止是不容易啊,能长大是祖上积德。”林谦这说的是实话,要不是何阳轩家祖上传下来这么一个能储存东西的空间,何阳轩说不定饿死在哪里也没人在意。
“难怪这么懂事。”在爷爷的心里,何阳轩到他家能这么勤快肯定是小时候受挫太多坚强起来,所以才会这样什么活捡起来都能干,选择性忽略了何阳轩身价过亿。
何阳轩听这话耳朵动了动,心中暗喜,爷爷夸他了。
晚上做完饭,刚吃两筷头就听见几声闷响。这小楼的墙很厚,玻璃也比较隔音,屋子里能清晰听见的,那是很大的雷了。
林谦走到窗边,看窗外风驰电掣,一看就是暴风雨的前兆。
跟何阳轩和爷爷打声招呼让他们继续吃,林谦先去牲口圈布置一下,确定周围排水没问题不会灌进圈里头,又给牲口们足够的饲料和垫料,再去看看家禽,都没问题以后这才回来将照明的东西都准备出来,关了电闸用台灯吃饭。
如果是以前,打雷开着灯也不怕什么,就算真的一个雷劈下来电路混电保险丝断了,也能联系电工过来修。现在这种情况,有一点损伤都有可能很久以后才能修复。所以就算可能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被雷劈到,也不能怀侥幸心理。
“明天应该能凉快些。”爷爷听着发闷的雨点声。
“但愿吧,最近的天气一直挺反常的。”吃了饭天黑了。这种天气也看不了电视了,都进屋了。每个房间都有隔音层,是堪比ktv隔音效果的。主要是上辈子林谦受够了住在薄墙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吵人清净。
本来林谦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更何况是在那种绝望的环境下。
林谦刚打开笔记本,打算看里面下载好的电影,又听门被敲了三下,随后何阳轩直接进来了。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热了,不用开空调了吧?”林谦看他有些奇怪。
“万一冷了呢?就跟前几天似的。空调还得开着,要不然温度跨度太大人容易感冒。”
“我又不是我爷,不心疼那点电。”林谦头也不抬的点开视频。
何阳轩直接爬上了林谦的床,贴着林谦去看笔记本:“看啥呢?”
林谦双击放大屏幕:“电影。”
何阳轩伸脖:“就没下点刺激的?”
林谦胳膊怼了一下何阳轩:“瞎说什么。”
“都是成年人有啥避讳的。”何阳轩转过身看着天花板,“别告诉我你二十八年来一直清心寡欲的清修呢。”
林谦瞄了一眼何阳轩:“洗澡了吗?”
“这不是打雷了吗?水也导电不安全。明早再洗。”
“有浴缸。”林谦提醒道。
何阳轩瞧林谦摆上谱了,伸手往林谦睡衣里头探:“那我摸摸你洗没洗?”
腰上是林谦的痒痒肉,顿时笑得蜷缩起身子,几下没躲开连连求饶:“错了错了错了,先放开我。”
何阳轩手拿开,搓了搓手:“你倒继续装啊?”
林谦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抹着眼泪道:“我这不是犯愁吗?咱准备是挺充足的,可看着老天爷作妖心里也不好受。得了,咱俩看电影吧。”
电影是好莱坞大片,场景和特效都是极致享受。何阳轩觉得不过瘾,从空间里翻出了投影仪,跟电脑连接一下,直接投影在床顶上。这屋子灯光是安排在四周用一排led小灯,可以调整使用几颗来省电。所以头顶是一片刷白的墙非常适合投影。
弄好了关灯,何阳轩枕好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睛欣赏电影。
林谦侧过头瞧他的脸都不清晰,心里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抬头看电影。
第二天,微信里有同村人问林谦昨天发生什么了,虽说没人出来,但事情已经在网络传播里传开了。
林谦直接实话实说了。就昨天这事,谁听了都会觉得是林凤英把事情做得太过了。
同时林谦也知道了,这场瘟疫更严重了。
有政府派下来的医疗队过来,一开始只是带走没气的尸体,到后来连被确诊、还活着的人也一并带走。
绝望的哭声更多了,林谦连门也不愿意开了。
家里有制氧机,没事开着保证人氧气供应没问题。楼上的无土栽培已经长出来了,虽说不能吃,好歹能净化些空气。
瘟疫是传染的,基本上一个人得病家里的人也很容易被感染。有的命不好的人家,一个人传了一家人,这一家人就都没了。
朋友圈内各种丧报,还有好多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朋友圈动态更新了。
气温开始持续走低,两三天的功夫到了零下。雨依旧在下,但地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如此几日后,地上的冰已经有半米多高了,在零下十多度的情况下,天上依旧下着冰冷刺骨的雨。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要不咋说传男不传女,丫头总坏事。
林谦:那这医书你打算给谁
爷爷:你大姑
林谦:您咋给我生个男大姑的。
第24章 深入末世
何阳轩跟林谦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套上雨衣去院子里将冰都凿碎顺着围墙倒外面去。
天湿地滑,两个小伙子不怕什么,就怕爷爷在院子站不稳摔一下,这种时候看病可困难了。
二人起早在院子里干活,爷爷开门喊了一嗓子吃饭。
二人包裹的严实,脸上还带着口罩,对视了一眼,将刚刨下来的冰块都铲框里倒出去。
然后收拾一下进屋。
雨衣里头穿的毛衣,干了这么一会儿活也出了不少汗。先拿毛巾把汗擦了,进了屋。
“今天好像不太对,我看见卫生队的人又来咱们村了,外面哭声更大了。”爷爷给他们分筷子,有些担心。
林谦打开手机,看看村里人的朋友圈,眉毛也皱起来了:“这是把染病的都带走了,说是进城里治病,如果治不好就直接火化送骨灰回来了。”
“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办法吗?那拉走不就见不着面了?”爷爷长长叹口气,也不知道死多少人了。
“年后就好了。”年后瘟疫彻底停止,活下来的人呢未必幸运,因为他们还要面对无尽的天灾人祸。
“你咋知道的?”爷爷其实就是随口一问。
林谦目光一顿,何阳轩那边已经将话接过去:“我说的。”
爷爷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前几天死人还有重情义的坚持送葬,就算没有吹喇叭的,用个小音箱拎着也要送山上。随着这几天气温骤降,以及感染的人数持续增多,人断气后政府统一收上去火化后送回来。村民们收到骨灰盒后,要么匆匆去祖坟把人埋了,要么先供在家里,等瘟疫过去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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