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哥,医院走廊都有监控,你可以让保镖在下面守着,董少在我们这绝对安全。”郑志卿耐心地劝说对方,“病区都是待产的和刚生完的,而且除了家属外人一概不得入内,您大可放心。”
“既然二少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刘嘉胜拍拍郑志卿的胳膊,“听说你要结婚了,办酒可一定要发帖子给老哥啊。”
郑志卿干咳一声,说:“还早。”
“好,那你先忙。”刘嘉胜握住何权的手,“何主任,刚多有得罪,您担待,我老刘是个粗人,不懂规矩。”
何权冲对方挤出个职业笑容。
等刘嘉胜进抢救室去陪董昱青了,郑志卿问何权:“他刚干了什么?”
“塞我一箱现金,差不多有五十万。”何权摆出个无奈脸,“这哥们到底干嘛的?”
“听我爸说,董老大是做地下赌场起家的,后来被查了,是这个刘嘉胜替他顶罪坐了七年牢。出来之后董老大就给他开了间建筑公司,这些年做得风生水起,海边的几个别墅区项目全是他做的。”郑志卿顿了顿,“我记得董老大好像是前年去世的,那会董少还在美国,他和洛君涵是校友。”
“别在我面前提那名字,一会咸鸭蛋蹦出来了。”何权满脸不悦。
“抱歉。”郑志卿满含歉意,“阿权,已经过去了,我——”
何权抬手示意他打住:“过不过去是你自己的事儿,不用跟我说,我也不会再给你介绍对象。”
“明白。”郑志卿略显艰难地点点头。
“行,我回办公室睡觉去了,明儿还一上午门诊,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何权说完,打着哈欠走出急诊大厅,出门前又扫了一眼那堵人墙——还不赶紧清走,没看把患者都吓得不敢进来了!
临回办公室之前他又去禾宇的病房转了一圈。晚上禾宇刚从ICU转回普通病房,郑志杰三天没睡,这会正躺在沙发上睡得像死了一样。孩子虽然不足月但新生儿测评分数很高,不需要进NICU,一直在家庭房里由育婴师照顾。
何权看禾宇也睡着,便轻手轻脚地拿起记录板,借着微弱的夜灯光亮过了一遍数据。确认一切正常,他刚想走,突然听到婴儿床里传来小宝宝的哼声。他弯腰抱起小家伙在臂弯里晃了晃,很快就把孩子又哄睡着了。
才三天的功夫,小姑娘的眉眼就清秀了起来,猛一看五官轮廓长得像郑志杰,但细看之下那小鼻子小嘴简直和禾宇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打从进入产科到现在,何权不知道接生过多少婴儿,却从未看着别人的孩子心痛过。但看到这个继承了郑家血脉的孩子,他无法不去想象,如果当初自己的孩子能生下来,会不会和她长得很像。
鼻子微微发酸,何权低头在小姑娘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何主任……”禾宇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何权忙回过身:“抱歉,吵醒你了,我马上就走。”
“没事……我就这样……时睡时醒的……”禾宇抿了抿嘴唇,“麻烦你……抱她过来……我想看看她……”
“你还挂着镇痛泵,肯定会迷糊一段时间。”何权将宝宝抱到床边,送到禾宇面前,“就这小丫头,我敢保证,将来绝对有资格参加世界小姐的选美比赛。”
禾宇微微勾起嘴角,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关关……你要好好谢谢何叔叔……是他救了你的命……”
“关关大名叫什么?”
“禾羽汐……婆婆找人算过……这丫头五行缺水……名字里得有。”
“随你的姓?”何权略显惊讶。
“嗯……志杰说,关关是我用命换来的……得跟我姓……”禾宇的笑容里幸福满满,“他觉得很对不起我父母……希望能通过这个……来表达他的歉意。”
何权挑眉——不容易啊,骨子里一副封建家长做派的郑大少居然连郑家长孙女的姓氏都肯出让,简直可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了。
“所以你打算原谅他了?”
“看吧……这人啊……脾气秉性……不是说改就改的……”
“对,再考验他一段时间,一点心不操就得个漂亮闺女,太便宜他了。”
“何主任……”
“叫我何权就行。”
“嗯……何权……我觉得……你跟志卿,你们俩……挺合适的……不考虑考虑……回个头?”
何权垮下脸:“我跟郑志卿之间的情况和你跟郑志杰不一样,你们是感情还在,可我跟郑志卿都分开十年了,几乎就相当于两个陌生人,不是说回个头就能找到之前的感觉。”
“真的?”禾宇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可我看……志卿看你的眼神……并不是看陌生人那样……何权……他真的很优秀……你也是……你们两个都很值得对方去珍惜……”
何权无奈地笑笑。算了,他想,禾宇戴着镇痛泵,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等彻底清醒之后通常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
第23章
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最大的区别在于,医护人员对待患者及家属的态度不一样。并不是说公立医院的医生护士态度不好,而是他们总是超负荷满员运转,实在没有闲暇去顾及每一位患者的感受。私立医院虽然也可以走医疗保险,但由于各项费用都高,治疗同类患者所需的费用多出公立医院一倍,自然也没那么多人来。
绝大部分的患者家里条件都不错,只有极少数是小医院无法救治转去公立没床位又只好转到大正来的。对于这类病患,大正有一套完整的救助体系,这也是院长费尽心力和多方博弈争取来的。郑建平为此特意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政府扶持同时接受私人捐助,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这些困难家庭实现有个孩子的梦想。
基金会在每年的感恩节那天都会举办一场慈善酒会,表彰院里的优秀医护人员,同时公开募集捐款。何权从来不去参加,虽然他年年都在表彰名单上。
“何主任,您今年又不去啊?”小娟进屋送病历,一看何权把基金会的邀请函扔垃圾桶里了。
“去了干嘛?我还用他们表彰?”何权不屑地翻翻眼,“不去不代表我没有爱心,奖金我可全捐了。”
“听说今年的慈善酒会是郑专务主持,您不去给他捧个场?”
“我欠他的?”
“哎呦!何主任您轻点!”被他触诊的那个痛得大叫一声,“这人肚子,不是练手的猪皮!”
“行了行了,生的时候叫的跟个鬼一样非要剖,早就跟你说剖完了疼的在后面。”何权转身去洗手,“哎,方默,你产假还剩多久?我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早点回来上班呗。”
“主任,您怕不是老年痴呆了吧,我上个月才生完。”方默躺在那倒气,刚何权那一下子疼的他差点咬舌自尽,“生之前还跟您一起做手术呢。”
“对哦,你在手术台边上破的水。”何权干笑,“不过你也知道,真缺人啊,病区的住院医师就你、陈萌和时鑫昊。先不说我们这几个主任有多累,就说他们俩,陈萌昨天发烧了也不敢走,打完点滴接着干活。时鑫昊的老婆就在一区待产呢,想瞧一眼自己老公还得给护士站打电话帮忙喊。”
“哎,医生就不是人干的职业。”方默捂着刀口从检查床上下来,小娟凑过去要看孩子照片,于是他直接把手机掏出来给她。“主任,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何权挂上“老子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冷笑道:“想辞职是吧?没门!”
“那您说我怎么弄?我父母还没退休,公婆又都七十好几了,谁管孩子?把孩子扔给保姆?万一碰个黑心的像杭州那个似的给放把火,我找谁哭去?”
“让你老公辞职。”小娟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方默苦笑:“姑奶奶,他是警察,打入职那天起就算卖给国家了,忙得就跟家里没他这号人似的,我公婆都说自当没这儿子。生我们家小宝那天,你看他来了么?都到现在了,把孩子扔育婴房里让他找,他绝认不出哪个是他儿子。”
“我看也没多忙,不还有空造孩子?”何权撇嘴。
“主任你有点人性行么?”方默是真拿何权这张嘴没辙,“再忙还不能抽空回家睡个觉是咋的?”
何权逗他:“回家是睡觉,还是睡你?”
方默骤然脸涨得通红。
“诶诶,你们别当着我这个未婚没男友的纯情少女开黄腔啊。”小娟抗议道。
何权大笑,指着门外“产科VIP”的牌子说:“小娟娟,来,权哥哥给你科普一下,咱们这是产科,专职帮人处理睡觉过程中产生的意外。”
小娟不怎么认同地说道:“这怎么能是意外,多美好的事。”
“你问方默是不是意外,刚结婚那会怎么说的,三年之内不要孩子。”何权看向方默,“春节结的吧?这刚过十一孩子都生了。”
方默的白眼快翻出声了:“主任,我不辞职了,孩子的事儿我想办法解决,您省点唾沫。”
“诶,这就对了。”何权笑眯眯地把打印好的病历递过去,“一切正常,回去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方默心说你是恨不得我现在就换白大褂回来上班才对。
何权扔了邀请函,也无视了郑志卿发的全员邮件。邮件要求下午下班前将参会人员以及偕同出席的人员名字报上去,等到快五点,郑志卿还没收到何权回的邮件,只好去病区找他当面确认。
办公室开始装修了,何权现在在临时腾出来的一间病房里办公。瞧见郑志卿进来,他直接说:“我、不、去!”
郑志卿早料到会听到这个,于是拽过把转椅坐到他对面,平心静气地劝道:“阿权,你业务水平高,不屑于攀附业内大人物,我理解,但必要的社交场合最好还是出席,否则别人会说你恃才傲物。”
“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嘴长别人脸上我还能给缝起来不成?”何权连白眼都懒得翻,也没空,病区四十多张床的夜间用药申请还没审完呢。
微微一笑,郑志卿问:“如果不想以病区主任的身份参加,你愿不愿意作为我的同伴出席?我本来是想邀请我妈的,可她得陪我爸。”
“我陪你?几个意思,没伴儿还不能出席酒会了?”何权签字签得手酸,语气更为不耐烦。
“这种酒会就像颁奖典礼走红毯一样,自己去特别扎眼,通常都会携同伴一起。”
“那我更不去了,万一让别人误会了岂不是有损我名誉?”
“……”郑志卿眉头微皱,“我没那么不堪吧……”
何权顿住笔,抬眼瞧着郑志卿,说:“你是医院专务,又是股东,郑家二少,怎么会不堪?问题在于,我是病区主任,这闲话传出去那可就不是我恃才傲物了,保不齐还得说我是靠身体上位。郑大白,我这人虽然不爱搞人际关系那套,但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你行行好,离我远点,昨儿夜里要不是跟你吃宵夜,我那身衣服也不至于报废。”
郑志卿想起自己那件乔治阿玛尼,为之默哀了几秒。
“我请了我的老师来,约翰霍普金斯的急诊中心主任,Steven Lee,你之前不是针对他写的一篇论文发表过看法?这次他来,你有问题可以当面向他请教。”郑志卿本来想的是酒会当天给何权一个惊喜,可看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只好提前把底牌亮出来。
何权动心了,郑志卿看的出来。那双大眼睛里错综复杂地交织出喜悦和忧虑,明显是在权衡利弊。郑志卿以为何权不愿出席这种酒会是性格问题,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但其实最关键的是,何权不想和外公碰面。第一次看到嘉宾名单上有齐家信的名字何权就把邀请函给扔了,年年有年年扔,今年还一样。
“我给Steven看过你经手的病例,他也很想和你聊聊。”郑志卿又推了他一把。
“……”何权抬手支住额角,“郑大白,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郑志卿赶紧解释:“真不是我故意的,我也是上午才知道Steven受邀来这边出席中心医院与约翰霍普金斯建立联合诊疗项目的事,这不邀请函嘉宾名单上都没来得及印他的名字。”
“行,我去,但不是作为你的同伴,我得跟我姐一起。你要缺伴儿,让我姐把她老公借你,反正你也认识,陶晋晟。”
“不麻烦学长了,我自己去就行。”
郑志卿并不想拉着以前篮球队队友的手走进会场。
第24章
早晨查房,何权看到头天下午刚做完手术的董昱青已经可以靠着床头坐起来了,心里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隔壁有个情况差不多的,三十四岁,做完手术都三天了还爬不起来。好不容易让老公撑着下地走了几步,刚到病房门口就走不动了,脸上那汗出的跟下雨一样。
现在初产平均生育年龄越来越高,社会大环境所致。不说患者,就连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有好多年过三十还没要孩子的。都知道年龄越大风险越高,可没辙啊,产三休了方默一个,何权他们这就忙得只能星期八休息。要再歇一个,其他人得罢工抗议。
“情况比预估的要好很多。”检查完毕,何权摘掉手套往手上挤了点免洗消毒液,边搓边叮嘱董昱青,“吃点好消化的东西,面片啊粥啊都可以,菜叶子别吃,肠蠕动会刺激宫缩,怕引起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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