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抿了抿唇,往上蹭了蹭身子,鼓起勇气双手轻轻扶在李苑胸前,喉结上下动了动,欲言又止。
两人凝望对视,李苑感到莫名地心跳更快,暗自期盼着小影卫能说出几句表明心意的甜言蜜语哄哄自己也好。
影七从怀里抽出一把绀碧扇骨的折扇,每一根扇骨都用白银重新熔铸了断裂处,又精心雕饰了青鸾和牡丹纹。
当初在岭南,得知影七影四做戏给裴副将看以换取信任,李苑一气之下摔碎了绀碧折扇,影七一点一点捡干净收好,找了个机会求影六给重新雕琢了一番,花了影七偷偷攒了一年的俸银。
李苑怔怔看着影七手中的折扇,双手扶着影七细腰,扬起唇角轻轻笑笑:“你给捡回来了,当初气盛,老是对你发脾气。”
影七又从袖里抽出被李苑撕碎的情信,业已一片片拼好修整齐,展开,给李苑看。
“王爷……属下、还能做齐王府的……儿媳妇、吗……”影七断断续续地把每个字笨拙地吐清楚,说罢耳朵尖更红了,又轻声解释,“这个,一直、在属下房里,去年您没心情,属下没敢、拿给您。”
话音未落,便被王爷搂进怀里,含着唇舌深吻。
李苑抓着影七的手臂,直亲得他喘不过气来轻轻推着自己胸脯,直到两人情到深处,交缠在锦衾中。
两人都有些气喘,却舍不得停下来,像紧紧缠绕的藤蔓,拼命想与对方融为一体。
李苑压在影七背后,贴着他耳鬓吹着温热气息,轻声问:“小七……你到底是谁……我是不是……曾见过你?”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影七低喘道:“属下是……”
身下人衣裳褪到肩头,露出一片雪白的牡丹花瓣。
李苑一惊,扯下他的衣裳,影七脊背上狰狞可怖的盐刑伤疤被一大片妖娆鲜妍的雪白牡丹花覆盖,延伸至手臂和尾骨,靡丽动人至极。
随着影七蝴蝶骨移动而抖动花瓣,在小影卫紧实精致的脊背上无比明艳。
李苑下腹一热,险些就在温热里射/出来,堪堪忍住了。
他右肩胛上的影字烙印刚好点缀在一朵牡丹蕊瓣中,影七反手抓住李苑的手,让王爷抚摸自己肩头的影字烙印,喘息道:“王爷,这儿,在这儿。”
李苑下意识在那影字烙印上细细抚摸,终于在一个笔画中摸见了被盖在底下的一块纹路。
是一朵花。
牡丹花。
天香牡丹印。
刹那间,李苑怔怔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一片纹路的任何记忆。
印象里,他只给一个孩子在身上烙过这印。
他瞪大眼睛,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朵被盖在烙印下的痕迹。
许久,李苑哑声自语:“……是你。”
影七伏在床榻上,微微回头看着李苑,带着一丝企盼,低声问:“您还记着我吗?”
李苑低头轻吻那一小块纹路,温柔的触感乍一碰触影七的肩胛,影七便挺起身子,腰窝塌了下去,难耐地颤抖。
“记得。”李苑轻轻抚摸影七细窄的腰身,含着那一块纹路轻轻舔/舐,“当初我只为结个善缘,何其有幸,结的竟是姻缘吗。”
影七翻过身躺在李苑身下,扶着李苑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哽咽道:“这张脸从前那么可怕……您不会喜欢的。”
李苑抱他起来,扶着细腰让他坐在自己腰胯间,抬头凝望他,痴迷道:“你是本王见过最美的少年。”
影七微微咬着牙:“属下配不上……”
“你配得上最好的东西。”李苑低声哄慰地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睫,下/身狠劲儿了些,影七身子都在颤。
“本王会救你们。”李苑吻着他脖颈,“我现在出不得王府,你得做本王的眼睛。”
“属下……遵命。”
阖眼,李苑深深亲吻他的小影卫,相见的时节又提早了几年,天赐的情意所幸他未曾失去。
冬至已过,这是齐王府最后一个衰败的冬天。
整整三日,李苑不眠不休,连写数封密函交与影七,嘱咐他出了越州再拆密函,每一封密函之上都有一道命令,一道命令完成方可拆下一封密函。
三日后,李苑坐在白石阶上,手中攥着绀碧折扇,微微仰头凝视高墙,影七跃上高墙,回望了一眼王爷,转身消失在雾霭迷蒙之中。
影七刚离去,李苑身边便落了一老人。
无影鬼蹲在李苑身边儿,也望了一眼影七消失之处,裂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那就是老朽的小接班人?”
李苑眸子微眯:“当初影七一出王府便立刻被围杀,全城搜捕,出了越州仍然寸步难行,李沫的本事没有这么大……除非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捣乱。”
无影鬼哈哈大笑:“正是!老朽把那小娃娃的踪迹透给了岭南王世子,那又如何?”
李苑无法苟同:“我爹答应我娶他,师父何必多此一举,您想弄死影七,不如踩着我的尸身过去。”
无影鬼冷笑:“谁说的,你喜欢男人女人老朽不在乎,你想断香火那是你们李家的事儿。老朽只怕那小娃娃在一日,你便能颓废一日……常言说得好,温柔乡,最杀人呐。”
“那小娃娃根骨着实上上佳,若老朽还年轻,定是要收那娃娃作弟子的,他身法飘渺灵动,想必是逍遥山老妖婆心尖儿上的徒儿,老朽抢不着了。”
无影鬼抠了抠指甲里的泥渍,叹息道,“他若留在逍遥山,不出十年,恐怕六国中再无人轻功能与他比肩,逍遥山麓掌门人之位非他莫属。这么一位在武林中本应众星捧月的小人儿,怎么就给你这朱门纨绔当了影卫……”
“哎。”李苑拿刚修好的折扇敲了敲掌心,把伤痕累累的手伸到无影鬼面前,“师父,谁家纨绔像我这么辛苦,当初我若不练弓,逍遥一辈子,本王就倒霉在那霸星上了。”
无影鬼嗤笑。
“给小娃娃揣了什么锦囊妙计走了?”
李苑哼笑,桃花眸子里含着难辨的阴戾温柔:“瞧着吧。”
“本王不出府门一步,照样让那帮狗杂种跪碎我齐王府的台阶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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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凤凰出岐山(一)
洛阳地牢深处有几间铸锁大狱,专门关押重刑犯,夜半三更常有惨叫凄厉回荡,除了当班的巡逻兵,没人会踏进这个阴森的地方。
阴湿的牢房角落里,影五独自倚靠在生长青苔的石壁边,脸颊上沾了几块血污,双手比起一年前苍白瘦削了不少,瞳仁发灰,不像从前那般清亮了。
“王爷……属下再等您一天……明天再见不着您,属下就撞死在这儿了……再拷问下去,属下真怕扛不住吐漏出点东西来害了您呢……单单一个影宫就够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更别说您指使梁三少爷在邻国私购军器改造兵甲,这些个陈年旧事哪一条属下担当得起?”
“我哥快残废了,您心疼不啊。”
细瘦的指尖轻轻划着地面,影五轻声念叨,抹了抹眼睛,又把无意划在地上的字扫去痕迹。
牢门突然大开,两个狱卒把手脚戴了重锁的影四拖回来扔进牢房,锁上门,相互嘀咕:“影卫的骨头就是硬,大刑伺候一轮都不开口,俺就瞧他啥时候熬死,不几天就拖出来打一回,俺也累得慌啊。”
影四身上的囚服遍布鞭痕,双腿膝盖骨和手肘处洇着一团血迹,一动不动地窝在地上,跟死了也没两样。
“哥!”影五撑着墙站起来,外边那两个狱卒见状哂笑道:“小子,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影五身子猛然一震,僵硬地靠在墙壁上。
狱卒见影五眼神凶狠怨毒,笑骂道:“小孩儿不错,知道疼自己哥哥,你若是不听话,你哥哥就得继续受苦,听见没?”
昔日王府鬼卫何等风光,如今两条大粪里的蛆虫也敢在自己脸上吐口水了。
影五的眼神气势弱了几分,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影四,万分耻辱地缓缓跪下来,爬到影四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脸,低声叫他:“哥……”
狱卒看着这少年屈辱难耐的神情笑了,勾手叫影五过来。
影五不耐道:“还干什么?”
他刚站起身,狱卒便厉声道:“跪下,爬到这儿来。”
带着血腥的呼吸刮着心肺的血肉,影五牙都快咬碎了,不甘心地跪下,一步一步爬到狱卒面前。
狱卒解开腰带,露出自己软垂着的玩意,把手伸进牢笼里提起影五的头发,按着他靠近自己腿间,低笑着道:“含着,给叔叔伺候舒服,下回就让你哥哥少受些苦。”
影五偏开头避开那腥臭的东西,拳头越攥越紧。
狱卒知道他不敢还手,这些影卫虽武功高强,言行却攸关齐王李苑生死,一旦他们反抗,李苑便会被参一本唆使手下蓄意造反,只要他们一天心里还有自己主子,就一天无法反抗。
他杀这一人不在话下,可这洛阳地牢外守着定国骁骑营,他若在地牢里犯事,同在牢里的鬼卫全都跟着连坐,若他们联合闯地牢,所有的罪名全都得扣在王爷头上,齐王府式微,正风雨飘摇,或许已经经不住任何打击。
狱卒按着影五的头,不耐烦道:“别磨蹭,你是又想挨那一套水刑了吧。”
影五有些发抖,闭了闭眼睛,微微张开嘴。心里凄凉道,主子,属下可全是为了您忍辱负重,您还要我们吗。
忽然手臂一紧,影四艰难站起来把影五扯到自己身后,身子虽虚弱得几乎摇摇欲坠,眼神仍旧锐利冷漠,一手攥在铁片加固的圆木杆上,狠狠攥出五个指印,面无表情,哑声压抑道:
“还有什么,冲我来。”
狱卒悻悻提上裤子,拷问了齐王府影卫长一整年,他却至今不敢直视这个人的眼睛,影四的眼睛像地狱的深壑,填满了他杀戮收割过的怨魂厉鬼,慑人极了。
狱卒一走,影四喘了口气,回头看默默坐在潮湿角落里的影五,正扬着浑浊无助的眼睛望着自己。
影四朝他走去,身上每一处骨头都似乎扎满了针,每走一步都是酷刑煎熬。
他走到影五身边,单膝跪下来,抬起布满灼烧疤痕的右手,揉了揉影五的头,哑声道:“三年影宫都扛过来了,这算什么。”
影五偏头不看他,哽咽道:“在影宫里他们不会叫我看着,折磨你。”
一年来影五被按着头看他哥哥怎么受刑,他闭上眼睛,他们就让他听他哥哥压抑沉重的痛吟,他觉得自己离疯魔只差一丁点,连梦里也充斥着牢狱的潮臭和噼啪的鞭响。
影四跪下来,俯身把影五抱进自己怀里:“你过来,到我这来。”
“我不用你哄,我又不老小了。”影五扫开影四的手,茫然望着他,“哥,当初我们被抓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救我出去。你却只把影七放出去了,为什么啊。”
影四按着伤口撑着坐在影五身边:“影七能救王爷,你能吗。”
影五轻笑了一声:“在哥心里是不是主子比弟弟重得多,你真深明大义。”
影四皱眉,不经意间牵动了受伤的手肘。
“别动了。”影五匆忙回过头来,爬起来给影四按住流血的地方,“骨头没断吧?哥,这么下去不行,咱们得出去。”
影四垂眼歇息,按住影五的手腕,告诫道:“王爷会有法子的。”
“你信他!”影五恨恨咬牙,“王爷早不要我们了,棋子,弃子,知道吗?咱们跟王爷一块儿长大的,王爷多不正经哥你心里没数吗?你都没法子的事儿咱主子更没有。都一年了,王爷管过咱死活吗。”
“一年了……王爷只爱影七……不会再管我们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影卫而已,主子说不定就想让我们趁早死了,好替他守住秘密呢……”影五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在影四怀里瑟瑟发抖,瘦削的指尖紧紧抓着影四的袖口,小声嗫嚅。
没一会,那两个狱卒又折返回来,又带了两个人,打开牢门,把影五从影四怀里拽出来,拖了出去。
狱卒当着影四的面摸了摸影五的脸,扬声道:“带走!今天调/教/调/教这小孩儿。”
影四紧紧抓着影五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几乎已经放下影卫长的身份与他们谈判:“我是齐王府影卫长,他们不过是我的手下,根本接触不到王府秘事,别白费功夫。”
影五拨开影四的手,尽力扬起嘴角,低声苦笑道:“若我扛不住说了,你会杀我吗?在你心里,主子和我,哪个重要?”
影四僵硬地站着,看着影五被他们套上重锁带进了刑室,绑在刑架上,狱卒伸手抬起影五的下巴端详这俊俏少年的模样,两片油腻的嘴唇老是想往影五脸上脖子上贴,影五抿着嘴躲开。
狱卒不耐烦了,问他:“我们李沫殿下想知道,你们这群影卫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那地方在何处。”
影五看了一眼满地满墙的刑具,阖眼冷笑:“管天管地你管得着我老家住哪儿?让李沫吃/屎去吧。”
凄厉的痛嚎在影四耳边萦绕不绝,影四身子颤了颤,冰凉的双手汗湿僵硬,听着自己亲弟弟在不远处撕心裂肺地咒骂挣扎,要比自己受折磨痛得多。
快入夜,影五被扔了回来,身上血污斑驳,微微痉挛抽搐。
影四抱起他,影五嘴角溢出一股淤血,无力地抓住影四的指尖,气若游丝,影四贴近他聆听,他小声哀求:“哥哥……让我死……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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