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病,真的无碍了吗?”单听传言都不可信,齐璟觉得,至少皇兄是于近处亲眼所见的,应当有些凭据。
“应当是无碍了。”事实上,摄政王的气色可比那位新帝要好多了。
齐珩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跟齐璟感叹道:“总觉得,这冀州之局,尚未完全打开,未来会发生什么,亦不可猜。”
这摄政王到底是真忠臣,还是另有谋算,旁人显然是猜不出来的,只有他本人自己心里明白。
与冀州的摄政王一家独大相比,他们青州的皇族虽繁盛,但各路王爷的势力均等,没有谁特别突出,而且各地兵权有大半掌握在帝王手中,来自其余皇族的威胁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大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皇族与京中皇族就不相干了。
在陛下选择储君的时候,这些皇族可参与的事情,那可就多了。
就在齐珩想着未来之事时,齐璟却在想“过去”之事。
如果是上辈子,冀州的摄政王受魇症所扰,即便曾有雄心壮志,怕也被磋磨得接受现实,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摄政王,倒也合情合理。
但如今他的魇症得到了控制,难道还会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
齐璟可是记得,这冀州少帝年纪太小,而且一直体弱多病,文武之名皆不显达,过去也并无多少值得世人称颂的建树,唯有这纯孝仁爱名声拿得出手了。
兄弟俩想着心事,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说话。
陷入沉默好一阵后,齐珩才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说来,这香油,还与冀州的摄政王有关。”
齐璟闻言,将目光投向他放在案几上的木盒:“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这香油,也是药油,乃摄政王身边一年轻大夫所制,其祖父曾是冀州太医院的太医,负责过新帝的脉案。此子虽年轻,但天赋过人,医术高超……传闻,摄政王的魇症,就是他给控制住的。”
齐璟一听,立刻对这位大夫有了兴趣——此人,应当就是那个改变摄政王命运的那个天命之人!
“皇兄,您给详细说说,那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容貌出众,清隽亲善,观之可亲,而且他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看样子确实极受看重,乃摄政王的心腹。”
齐珩虽然不知道上辈子冀州摄政王的情况,但他同样对那个大夫十分好奇,所以不经意的时候就多观察了两眼。
那位摄政王感觉十分敏锐,齐珩不过是看了那年轻大夫两眼,就被他捕捉到了视线。
对方虽没有做出排斥、威胁之意,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是显而易见的。
“冀州的摄政王曾去北方平乱,这个大夫也随行,后来在冀州北境开了一家医馆,名延年堂,”齐珩指着那盒子道:“这盒子上的延年二字,就是延年堂的标记。”
不仅是在北境,连摄政王的立阳三郡,也有这个大夫的延年堂。
看他年纪轻轻,但已经是摄政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所制的药油也往邻国皇室流传,想来将来又是一位名扬天下的杏林圣手。
不过,齐珩可以猜到,冀州摄政王有多感谢、有多喜欢这大夫,那承皇帝和现在的新帝对他恐怕就有多心恨——他救的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让帝王最忌惮的人。
谁也想象不到,这样难治的病症竟然被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攻克,可见世界之大,没有绝无可能的事情。
齐珩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齐璟。
——若是七弟也觉醒了神武,他们之间还能这般亲密无间吗?还是说,会像老五、老六那样,因利益而结盟,也因利益隐隐忌惮彼此?
想到这里,齐珩轻轻摇了摇头。
他自嘲地笑笑,不让这种没有意义的猜想占据自己的精力。
他们兄弟俩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没时间想东想西。
……
二皇子走后,小十一被少玄抱着进了屋。
小家伙自会走路以后就比较喜欢自己走,但由少玄哥抱的时候还能勉为其难地老实待着……毕竟坐在少玄哥怀里睥睨周围的感觉甚好。
他一坐到榻上就立刻扭头看少玄,生怕对方忘记把小外甥还给他了。
恰好小赤羽从少玄衣襟探出头来,小十一赶紧神手去接,小赤羽也不扭捏,就这小舅舅的手跳到了案几上。
然后,他们就都被放在案几上的木盒吸引了注意力。
“啾啾啾啾?”“这是什么?”
面对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问题,齐璟把里面的瓶子取了出来,解释道:“这是二皇兄,也就是你二舅舅,从冀州带回来的礼物。”
小赤羽看到小瓶子,还好奇地凑过来看看、闻闻,但小十一那边看到那装香油的瓶就完全没兴趣了。
——不用圆坛坛装的礼物,都不算顶级的礼物!
第九十一章 海事
用了一点香油, 齐璟果然睡得好些。
不过对于很容易去睡的小十一和小赤羽来说,这就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了。
齐璟舒舒坦坦地醒来后, 发现小豹崽又扒在旁边的垫子上, 深情款款地盯着熟睡的小赤羽。
发现哥哥醒了, 小家伙愉快地扫了扫尾巴, 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等它跑回哥哥身边,趴在他肚子上, 才小声地哼哼唧唧。
“你每天都要问一遍啊……球球没有那么快长大的。”而且就算长大,也不会从小球球变成大球球!
齐璟决定对小豹崽坦白, 免得它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记得玄滢长公主的鸟吗?红红火火, 很漂亮的那只。”
小家伙回忆了一下,貌似有点印象, 点点头。
齐璟继续引导:“你哥我变成先祖返魂是什么样子?”
想起小豹子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小豹崽眼睛亮起来, 它拿小脑袋蹭了蹭齐璟,表示出对哥哥先祖返魂的喜爱。
齐璟指指它, 再指指自己:“我们是兄弟, 你长大,就是我那个样子……玄滢是球球的姑姑, 所以球球长大,也是那个玄滢样子。”
小家伙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它只想到自己变成哥哥那样, 不就正好是小毛团变成大毛团吗,于是兴奋地要往齐璟身上扑。
齐璟一看就知道它没想对方向, 捏捏它的后颈,让小豹崽安静下来。
小家伙蹬蹬小肥腿,正准备讨好地对哥哥笑,就听到对方说:“球球是男孩子,他的先祖返魂会比玄滢长公主的赤羽更漂亮,但绝对不会一直是个球!”
小豹崽腿也不蹬了,笑也不笑了,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齐璟狠狠心,来了一记重击:“球球会有漂亮的冠羽,会有长长的尾羽,会是很漂亮、很优雅的……大鸟。”
小十一:“!!!”
这时候,小赤羽也慢慢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见七舅舅好像在跟小舅舅玩。
它扑腾扑腾翅膀,过来加入他们相亲相爱的游戏。
可惜,小十一还没从晴天霹雳中醒过来,只能目光呆滞地看着小赤羽。
小赤羽歪着脑袋看了看今天奇奇怪怪的小舅舅:“啾啾啾啾?”
齐璟把十一放回床榻上,同情地摸了摸它的背。
——长痛不如短痛……免得这小东西以后找他要大球球,他上哪去变个圆滚滚的大鸟给十一。
如果真要把球球养成那个样子,得养多胖啊,皇长姐怕是要跟他拼命了。
为了外甥的健康着想,还是让十一伤心一时,好好珍惜孩子婴儿肥的时候吧。
恢复了人形的十一备受打击,一上午都焉焉的,时不时用复杂的目光地看着小赤羽在旁边蹦蹦跳跳。
过去他满心期待小赤羽长大,现在美梦却以这种方式醒了,小十一瘪瘪嘴,低头看自己的小胖手。
他把手握成一个拳头,似在回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大球球。
“啾啾啾啾~”往日每时每刻都要围着自己转的小舅舅突然安静了下来,小赤羽多少有点不习惯。
它跳过来,见十一盯着自己的手看,于是用嘴喙轻轻地啄它的手背。
小家伙动作很小,但还是啄得小十一吓了一跳。
球球倒是没被舅舅的大惊小怪吓到,它蹦蹦跳跳地绕着小十一转了半圈,然后轻车熟路地跳到他肚子上,毫不客气地蹲了下来,把十一软软的小肚子当成自己的垫子。
它没有小豹崽那么怕热,而且七舅舅好了之后,屋里可以用冰了,所以挨着人也不会太热。
小十一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肚子上的球球,怕它掉下去,然后不自觉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从第一次见面小赤羽躲在哥哥的衣襟里不出来,到现在可以安安稳稳地蹲在他身边,小赤羽对他们的亲近与日俱增,真正融入了七皇子府的生活。
十一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小外甥,可不是因为它是个球……好吧,不仅仅因为它是个球。
想起当初自己期待它出生时的兴奋、知道他不见了时的伤心,还有最后失而复得的欣喜……十一觉得,就算球球不再如此浑圆可爱,也是他最心爱的小外甥。
小赤羽敏锐地察觉到小舅舅的心情似乎是好了,回过头啄了啄他摸自己的手,破天荒地又蹭了一下,表示亲近。
小十一受宠若惊,心甘情愿继续放垫子,小脚丫子摇晃着别提有多高兴。
齐璟这段日子没有去崇文馆和东校场,能亲自陪着两个小家伙,所以少玄有更多时间去准备武举。
清早出院子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不一样的小十一,少玄并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
再看看来,就没有齐璟摆平不了的小十一。
不过,齐璟倒是很有与之分享的兴趣,遂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少玄。
某人一点都没有戳破弟弟美梦的罪恶感,还颇为得意地说:“刚刚十一都偷偷跟我说了,无论球球是球还是鸟,他都喜欢,这才是做舅舅该有的态度,要不然多伤球球的心啊!”这下不用担心十一以后胡搅蛮缠了……嘿嘿嘿。
素以美貌著称的鲛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凑到七皇子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齐璟原本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秘密,正经听大事脸都摆了出来。
结果真的听到他问什么之后,耳朵刷的一下全红了。
某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看不好看,跟……跟倾心不倾心有……有什么关系……”
少玄哥人高马大,极有存在感,他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小家伙的注意。
尤其是他跟哥哥(舅舅)咬耳朵、说悄悄话就更让小家伙们感到好奇了。
“啾啾~”“哥哥~”
齐璟身体一抖,赶紧跟少玄分开些,丢下一句“都好”,就匆匆跑过去,留下少玄站在后面,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
七皇子的悠哉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九州东侧海域,又发生了剧烈的海事。
虽然受到之前海事的影响,青州很多沿海船只已经不再出海,但大批的渔民世代以海为生,如果不想背井离乡、另谋生路,就必须继续出海捕鱼。
这一次的海事不仅在少海和黄海海域,也波及到了九州沿岸大片的区域。
原本因深入海洋而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莱夷半岛,首当其冲,又一次损失惨重。
一时之间,出现了大批流民,开始往内陆的方向移动。
这时候若是还待在府里享清福,齐璟心里过不去,于是主动去慈安宫给皇祖母,算是把自己的养伤假给消了。
皇太后一面关心他的身体,一面也担忧东边的事情。
“锋亲王和安国公都受了轻伤,折子上说没有大碍,是万幸,但也说明莱夷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海事剧烈,来得又比较突然,能镇住妖魔的皇族亲王、手握重兵的朝廷勋爵,都面临损伤,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并非齐璟小人之心,而是觉得外祖安国公和锋亲王一起受伤的时机有些微妙。
莱夷半岛这次受灾,虽不是亲王和主帅之过错,却有他们之责,所以不怪齐璟多想,怕是陛下也有什么想法,所以没有大肆安抚。
不过,他们既也受伤,皇帝更不好责罚,这时候怕是窝着口气。
——这次萊夷卫损失太重,父皇不知会如何安排……
七皇子才刚这么想着,当天诸皇子就被召到紫宸殿中议事。
等待帝王的时候,靠近齐璟而立的六皇子小声关心道:“有段时间未见,阿璟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这病好的,可真是时候啊,应当不会错过什么大事了吧。”
齐璟目不斜视,道了一句“谢谢皇兄关心”,就不再理会他。
——之前人们都传他因病没去成荆州,病一直好不了也是由于心情抑郁……这家伙无非是想借此刺激他,让他待会积极争抢,争抢烫手的山芋!
六皇子齐琢见老七一点不激动的样子,默默与五皇子交换了眼神。
他心里嘀咕:看来二皇兄和俞昭仪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告诉他这次父皇交办的差事,不好办。
其实,齐珩知道齐璟入宫,很是吃惊。
他原本觉得齐璟应该继续安心养病,所以根本没跟他交代什么。
那边俞昭仪跟儿子不亲近,就更没什么机会谈起。
齐珩想找机会跟七弟提醒两句,但老五一直缠在他身边,老六也从慈安宫就跟着老七,完全不给他们机会独处。
他很担心老七不查,误入他人激将之法,所以时不时看齐璟。
这边齐璟注意到二皇兄的注视,坦荡荡地抬起头:“皇兄放心,阿璟已经大好了,久站也无碍。”
二皇子看他目光清亮,突然意识到老七并非毫无察觉,当众这番言语是在宽慰他,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回应道:“还是胡太医有法子,孤上次见你,脸色还不是这般……你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就好,莫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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