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曦一边擦药一边哄他,那语气像极了哄小娘子的夫君。纱帐外的九幽听的都快抓狂了,苏情也没听出不对劲来。其实是苏情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话,只觉得痒的都快疯了,又笑的肚子好痛。
等凤长曦终于把药上完了,苏情也笑的精疲力尽,脸颊都僵了。胸前的那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有近四寸长,凤长曦为他上了最好的生肌膏,自然用的又是碧临凤氏的灵药。身上那些过敏的疹子好了些,凤长曦又半点不漏的都抹了一遍药膏,最后把一枚退热的药送进他嘴里。一顿折腾下来,苏情整个上身都凉飕飕的,舒服极了。
凤长曦帮他把中衣拉好,又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你先躺着歇一会,不必担心九幽,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他说完就要下去,却被苏情拉住了袖子:“你把我的乾坤储物袋拿过来,你肩上的伤还没处理。”
凤长曦顺着苏情的手看去,那只乾坤储物袋随着苏情的腰带一起被自己丢在了床尾。凤长曦取了递给他,却按住他的手:“不必,我自己会上药,你先歇着。”
“脱了。”苏情半点不退让,凤长曦愣了愣,竟然一下子没消化他那句太直白的话。
“你随心所欲的就把我剥光了,现在轮到你自己脱就害羞了?”苏情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想都不想就甩来这么一句。不过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在凤长曦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情绪于他而言其实是陌生的,毕竟他在空庭岛的十年里只和师父相处过,师父又从没指导过他那方面的事。可凤长曦的眼神太过滚烫直接,苏情居然隐隐猜到了。他立刻松开手,拉高被子缩成了一团,声音都有些僵硬了:“你,你下去吧。”
他躲在被子里,一边骂自己是不是脑子抽筋了,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凤长曦似乎在他旁边坐了很久,最后才一言不发的下去了。
苏情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被子里闷热异常,热的他额头和背上都是汗。但他又不敢把被子拉下来,只得熬着。
也许是退烧药起了效果,虽然他有些心神不宁,但渐渐的还是睡着了,还睡得很沉很沉。
第十三章 青天白日的,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好事?
见苏情终于睡着了,凤长曦才在屏风后处理了下肩上的伤,回到桌边看着九幽。
九幽从来到客栈后就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一直很安静的待在剑网里,这会儿见凤长曦过来了,他居然别扭的低着头,紧张到双手捏着衣角用力揉着。
“你若是不跑,我可暂时将你放出来。”凤长曦蹲在他面前温言道。九幽一怔,这才肯抬眼看他。凤长曦那张姿容端丽的脸上神色安宁,没有他想象的床笫之事后的余韵,周身气息恬淡如一盏清茶,虽无暗香,却雅致怡然。
面对着这样坦然的一张脸,九幽又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些声音,心里不免嘀咕起来。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应该是凤长曦的修为很高,所以可以掩饰的毫无痕迹吧。否则另一个人为什么会累到睡着?
他早已断定了这两人方才在做什么,面上也就无法放松。凤长曦见他不答,也不逼他,反而下楼点了几样清淡小菜和一串糖葫芦上来。
他使了剑诀隐匿起藏阳,小二上来送食物的时候并未看到九幽,恭敬的把菜摆好就下去了。
凤长曦端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粉嫩晶莹的玉兔包,却不送进嘴里,反而转头看着九幽:“想不想吃?”
九幽咽了口唾沫,将脸转开了。
凤长曦把玉兔包放下,又拿起那串糖葫芦走到他面前:“我方才问过店家,这糖葫芦是用青枣做的,裹上糖浆酸甜可口,这里的孩童都很喜欢。你可尝过?”
他将糖葫芦递过去,藏阳剑网在他的手伸去时便融了一臂宽的小洞。九幽看着那只白玉一样好看的手上捏着一只淋满朱红包衣的糖葫芦,诱人的香甜仿佛一根引线,牵住他所有的注意力。即便他再成熟懂事,却也只是十岁孩童的天性,又怎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
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凤长曦:“你不杀我?”
凤长曦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笑意仿佛被春意浸润过:“他既想保护你,我便不会逆他意。”
“他?”九幽顿了顿,目光越过凤长曦的肩,看向屏风后的床:“你是说你的同伴想保护我?”
凤长曦点点头,看九幽一脸的不肯相信,他把糖葫芦递到了九幽唇边:“他怜你身世可怜,救人乃他修行之道,你既然没有作恶,那我们也没有理由对你赶尽杀绝。只是你体内的另一道魂是不能留的。”
他言下之意便是要对携芳下手,九幽的眼眶有些红了,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凤长曦也没说话,只是动动手指,藏阳剑网闪出一道金光,化为了两道细绳,只束缚了九幽的手腕和脚踝。凤长曦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吃吧,不要多想了。”
“你,你能不能留携芳姐一条命?她也是很可怜的……”九幽捏着糖葫芦,见凤长曦要起身了,赶紧拉住他的衣角。精美的皓月暗纹被他指尖的泥蹭黑了,他赶紧放手,惊慌失措的道歉。凤长曦又蹲了下来,温柔的摸着他头顶圆圆的发髻:“为何替她求情?她可是用催情术控制了你三年。你不怨她?”
“我怨啊!可是携芳姐在变成这样之前,她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她,她照顾我,像母亲那样温柔细心。若不是那个僧人她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嘛!”九幽说着就哽咽了,凤长曦怕他又要哭会吵醒苏情,赶紧对他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九幽擦掉眼角又冒出来的泪珠,可怜兮兮的看着凤长曦:“这位公子,我看的出你心地善良,你能不能也救救携芳姐?哪怕度化她也好,千万不要让她神魂寂灭,那样她太可怜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九幽将那一口都没碰的糖葫芦放在地上,就着被束缚的姿势跪趴在地,竟对着凤长曦不断磕起头来。
那磕头的声音一下下的,咚咚咚的敲着地面。凤长曦立刻抵住他额头:“莫要这样,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她背了太多人命,即便我们放过她,她也无法遁入轮回道转生的。”
凤长曦说的真切,九幽其实也知道这些,但他始终存着一点希望。毕竟携芳用催情术控制了他三年,却没有对他作恶过。
“我答应你,若有转圜的余地定不会让她神魂寂灭。”凤长曦见他神色如遭重挫,想了想便补充道。九幽刚才还一脸绝望,现下得了他许诺,一双大眼睛顿时闪出了晶晶亮,激动的捏住了凤长曦骨节分明的手,声音都在抖:“公子谢谢你!若携芳姐真的不必魂消,我便献上我的妖灵珠来报答您!”
“我乃修正道之人,取你的妖灵珠何用?”见他居然要奉上自己的妖丹来报答,凤长曦顿时无奈的笑了。九幽一怔,指着屏风后面的床:“你无用,但他可以啊。”
凤长曦:“此言何意?”
九幽:“他体内有鬼气,我的妖丹并非普通妖兽可比,能助他进阶修为的。”
九幽没察觉到凤长曦语气中一闪而逝的不悦,居然把话都说出来了。凤长曦一改方才温润的神态,眸色间有了霜雪:“你能感觉出他体内的鬼气?”
九幽见他神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谨慎的低下头:“方才他的那把剑在与我交手时没有半点灵气,全都是鬼气在流转。所以我才……”
凤长曦不再说话了,他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窗外。九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看他脸色也不敢插嘴,只得畏缩的僵坐着。
许久之后,凤长曦才走到床边,掀开纱帘看了眼依旧在安睡的人。
苏情睡相不好,早已抱着棉被滚到了墙角。凤长曦之前没帮他把中衣的系带绑好,这会儿衣衫大敞,凤长曦一眼便看到了那光滑又柔韧的腰线。腰上的红痕已经淡了许多,有两条尾端隐入了裤子中。凤长曦的视线在那一处停驻了片刻,最后伸出手,却是帮他把中衣拉拢了。
“就算长大了也还跟孩子一样。”凤长曦低声道,眉眼间的温柔如洗练的月光。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这话,苏情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
凤长曦是坐在床边低头看他的,所以脑后的发带从肩上滑落在床上,苏情这翻身的动作太大,竟然把他的发带压在了掌心下。
凤长曦有些怔忪的看着这一幕,眼前又浮现出从前的记忆。
苏情是十二岁才开始习剑的,虽然起步很晚,却因为天资过人所以进阶的飞快。
那两年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没什么凤氏弟子敢认真跟他练剑,他便一天到晚的缠着凤长曦。凤长曦为了他好自然不会放水,结果就是他每次都输。次数多了他就开始耍赖了,而且耍赖的方式真的是很无赖,不是扯乱凤长曦的腰带就是发带。反正总是要弄的凤长曦略显狼狈了才肯罢手,然后躲远远的大笑。
而那时凤长曦对苏情的宠根本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他纵着他,甚至比亲兄长苏恒对他更好。
人人都道苏情投胎投的好,不但容貌性格极佳,就连身份都贵重。虽然是无法继承家门的二少主,但苏宗主夫妇将他视若珍宝,唯一的兄长又处处宠着他,就连他的授剑礼都交给了凤君乾这位上一代的天之骄子来执礼。
按苏恒的原话说,那时的苏情真像一颗明珠,放在哪都光彩照人。可也许就是太明亮了,所以才落得那样惨绝的结局吧。
凤长曦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直到九幽忽然着急的叫了他一声,他也同时反应了过来,从苏情手里飞快的把发带拿回来,放下纱帐,一脸严峻的看着九幽:“你待在这别动,我下去应付他们。”
九幽惶恐道:“我还指望着你救携芳姐姐,所以不会逃的。”
凤长曦略一点头,刚要走又转身看了眼屏风后的人,九幽赶紧举起双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凤长曦其实并不担心这个,以苏情的能耐,即便是吃药睡着了九幽也伤不了他。所以自己只是担心,万一等等动静太大把苏情吵醒了,他又下去和贺氏的人照面了,那事情一定就会更麻烦。
不过他这想法也只存了片刻,毕竟那群人已经来到客栈外面了。
凤长曦不再耽误,眨眼间便站在了客栈门口。带头的正是天府贺氏的宗主,那位看他不顺眼的贺天方。
贺天方带着七八个弟子,一路循着灵鸟留下的踪迹追来,先是在陈宅见到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又看到了束灵阵,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到凤长曦。他派弟子四处打听,得知有人在这里见到了类似凤长曦的人,于是立刻赶来了。
“明阳君,你怎会在此?”贺天方故作惊讶。凤长曦垂眸静立,即便知道此人不喜欢他,但他还是做足了后辈的礼数,对着贺天方作揖道:“贺宗主,劳您辛苦跑一趟了,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要往陈宅去,贺天方却忽然拦住他:“慢。”
凤长曦停下看着他,贺天方也不说话,只是转头打量起这座客栈来。凤长曦眉心微蹙,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结果下一刻贺天方就迈进了客栈。他赶紧闪身拦住:“贺宗主,问题出在陈宅,莫要浪费时间,免得误了大事。”
“不急,陈宅那边我已安排了弟子镇守,且有束灵阵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贺天方朝他挑了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凤长曦面色一沉,在听他说出束灵阵时才心道不妙。方才接连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一度心神混乱,居然忘了苏情的束灵阵还在那。
这束灵阵虽非正道法术,却是作为乾坤七十六阵之一记录在《乾坤阴阳道》中。凤长曦博览群书,只要不是导人恶念的都会看,是以他之前一见到苏情用就认出来了。可他却没想到贺天方居然也懂,那《乾坤阴阳道》乃是被仙门百家列为禁书之一的,他一个堂堂宗主看了也就罢了,怎能如此不避讳?
眼见贺天方绕过他就要往上走,他再次阻拦:“贺宗主说的什么束灵阵?这名字应不是正道法术,贺宗主怎会知道的?”
这下贺天方脸色不好了,愠怒的推开他的手,丢下一句“明知故问!”就往台阶上走去。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若让贺天方就此闯进去,虽然他可命藏阳隐匿踪迹,可床上的苏情又要怎么解释?
凤长曦心念急转间,贺天方却飞快推开了三楼最里面的那扇门。
“啪”的一声,门板用力撞在了一处,又反弹了回来。贺天方刚看清屋内的景象就连忙后退,而他身后那几个伸长了脖子打算看戏的弟子们无一不是满脸惊愕,一个个都哑了声。
凤长曦见他们神色有异,急忙上前,却被眼前一幕惊的也说不出话来了。
偌大的屋内热气弥漫,一座烟雨流云屏风上挂着条绣着青莲的肚兜,地上一件火红的外袍缠着条白色底裤,而那座半透明的屏风后面,赫然有一双人影正纠缠在一起翻云覆雨。
让人面红耳热的女子叫声阵阵传来,犹如那弹奏到激烈处的靡靡之音。这下别说是那帮修为低的弟子,就连贺天方脸上都挂不住了。他看向凤长曦,恼怒的指着屋内污秽的景象:“明阳君!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得不行,可凤长曦还未开口,床上就有人先一步发话了。
那是个年轻男子,原本是清澈的嗓音,却被体内过高的热度蒸腾的有些沙哑。但听到人耳朵里,又多了一丝不清明的喘息,居然叫门外的那几个弟子纷纷红了脸。
他说:“青天白日的,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好事?”
第十四章 那便跟我学医吧。
凤长曦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室晦乱的景象,最终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可能,这应该是苏情的缓兵之计,并非真的,但他却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幕,只能僵硬的转过头不去看。
而贺天方没等来他的解释,却被床上男子那句更加荒谬浪荡的话逼的犹如当众遭耳刮子,面上挂不住了,一把拧过旁边弟子的后颈:“愣什么!还不赶紧滚进去!”
他好歹记着自己身为一门宗主,不能就这样毫无顾虑的进去。那名被他推的弟子一脸尴尬惊慌,刚转过来想祈求就听到床上的男子又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们真的很失礼啊!罢了罢了,没兴致做了。”
他说的太直白,以至于贺天方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抬腿一踢就把刚才的弟子踢进来了。而那名弟子则摇晃的撞翻了那扇烟雨流云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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