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绡也是叹息一句:“百年门派,不过繁华一瞬。”
晏瑕他们还是仔细查探了一遍,发现这里只有刀剑相向的痕迹,再无人烟存在的证明,他们将此处的一张床收拾干净,也许是许久无人的缘故,这床已经十分脆弱,动一下就要嘎吱作响,程茗奕扶到这边的床上,程茗奕脸已经十分苍白,额头滴着汗水,身上明明十分热,但自身却是一片寒冷。
晏瑕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药,喂给了程茗奕,程茗奕渐渐好些睡了。
郗真感激说:“多亏两位,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晏瑕看着程茗奕,没接这句话,而是道:“他应当是被离别宗废了武功,但身处危难之地,一直拼着一口气,等着你来救他,当看到你时,他一下子就放松了,加上这一路上的折腾,才变成如今这样。”
郗真叹息一句:“等他熬过这一天,我们就回中原。”
晏瑕看着程茗奕,不知想什么心不在焉回道:“只能这样了。”
天色渐晚,晏瑕道:“我去找些食物吧。”他看了云绡一眼,云绡正在思考什么,听到晏瑕要去找食物,又看了郗真和程茗奕,也跟着起身一起去。
他们走在外面,沙漠夜里很冷,虽然还未入夜,但已经又冷的前兆了。冷风一吹,沙漠的沙子四处飘散,晏瑕忽然说了一句:“当年你去雁州,是你主动去的,还是朝天阙派你去的。”
云绡诧异了一下,后来想想自己漏的破绽很多,但她一直都以为晏瑕是那种很不关心这种事的人,于是就肆无忌惮的漏着底。她想了想,回道:“朝天阙分为明主和暗主,他们共同执掌朝天阙,我是明主派去的,但暗主并不同意。”
晏瑕看着逐渐黑暗的天,道:“朝天阙属于皇帝,对么。”
云绡忽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没错,所以无论是明主还是暗主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们替皇帝做些皇帝不能直接做的事。”
晏瑕言辞犀利:“比如让武林消失。”
云绡这下真诧异了:“您知道。”
晏瑕叹了口气:“这下确定了,不过你之前虽然办成丫鬟,但行为举止颇有大家风范,虽然你一直藏着,但偶尔间的习惯会不经意暴露,或者说你后来就懒得瞒着了,你善于卜算,长于卜算的只有朝天阙,江湖传言朝天阙败落,但真的是这样么,有没有是皇帝不想让众人知道朝天阙还存在,你有时候会联系别人,有时候是你的家人,但有时候就是你的宗门之人吧,你应该有你独特的传信技巧,而且你对郗真太感兴趣了,郗真是江湖第一人,但对你有什么用呢,后来我才知道,他和盟主的关系非常好,盟主一失踪,江湖某些人必蠢蠢欲动,此时正是江湖动乱的时机,你跟着郗真,一定就能跟着盟主,然后实行你的计划,原本我是这样想的。”
晏瑕又话锋一转,“结果你有时对郗真欲言又止,想要阻止他,我发现我有一部分猜错了,我以为你只是执行者,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但有些行动看的出来是你自己决定的,你的权利比我想象的要大,我到了离别宗,他们竟知道我无门无派,这一点只有几人知道,怀疑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混乱时我看你去取了秋水剑和云沢剑,当时没能注意,但仔细想想,你虽擅长轻功,但在那些阵法中你是如何知道云沢剑和秋水剑的位置,以及你是如何知道盟主在哪?离别宗宗主是有多心大,会将这些位置告诉你,离别宗也是朝廷的,对么,皇帝看武林碍事了,是么?”
云绡想了想,没有否认,踢了踢脚下的沙子,踢出一小片尘沙,她捋着长发,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天,天上星云遍布,沙漠的夜晚非常冷,他们呼出的气体变成水雾,但他们都没有着急回去,云绡看到一个小生物,一个银针过去,成了他们今夜的晚餐,她笑了笑,她原本就生的极好,此刻带着孩子的真。
她说:“公子,你知道了啊,忽然就觉得轻松了些,其实这些原本就想告诉你的,就是不那么好意思开口,拖着拖着就晚了,不过这该从哪说呢,朝天阙一直都存在,江湖上以为它败落了,其实它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它成了皇上的刀,负责替皇上解决那些不那么听话的官员一类的,这一代皇上是奇才,他是太子,从小宠着长大的,他也不负老皇帝的期望,文武双全,后来喜欢自由,上江湖玩了一趟,他有朝天阙的人私下护着,自己在聪明些,武功再差不多点,很快就闯出了名声,皇帝就是和武林盟主并肩的那位豪侠,后来他在江湖玩够了,突发奇想加入了他打败的离别宗,之后老皇帝薨了,他回皇宫继承皇位,所以江湖人没人能找到他,但离别宗他也没有放手,他让朝天阙的人去控制离别宗。”
晏瑕发现当年流传的四件事他竟然机缘巧合下竟然全部都知道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默默的八卦了一下:“那江湖第一美人你知道去哪了么?”
云绡愣了一下,赧然说出口:“那是我娘,和我爹走了,也没人会猜测江湖美人和朝廷命官在一起,我没遗传到我娘的美貌。”
晏瑕得到了意外的答案,默默地看了了云绡,似乎空气都静默了,过了一会云绡道:“皇帝已经正值盛年,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无大错,如今正是他最自信的时刻,当年的江湖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如今却是极为碍眼的存在,如今的江湖不比从前,江湖安逸太久了,什么魑魅魍魉都出现了,每年往京城报的案子,总是牵扯江湖时百姓死的最多,因此皇帝想要覆灭整个江湖,但并不是所有江湖人都是逞凶斗狠的,心怀天下的侠者并不少,他们是不该死的。”
晏瑕忽然明白了云绡的目的:“你当年让我做一件事就是将江湖的恶人解决。”
云绡看着他,斩钉截铁:“不,我要你替我杀一人。”
云绡接着说:“江湖事,江湖了,斩尽江湖魑魅魍魉之事,由江湖中人自己解决,让皇帝重新改变决定。”
晏瑕皱眉,道:“我不认为斩尽江湖恶人能改变皇帝的想法。”
云绡灿然一笑:“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晏瑕看着云绡的笑容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云绡她娘是第一美人了。
他们回去,郗真认真照顾程茗奕,晏瑕的药管了作用,程茗奕已经睡着了,郗真看着程茗奕,心中对紫衣人愤恨交加,他见晏瑕他们回来,带回了些东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他们点了火,烤了烤算是晚饭。
夜里遮挡并不好,冻得几乎要折胶堕指,晏瑕实在睡不着,见郗真还没睡,一直在给程茗奕输着内力,让他保暖,晏瑕起身过去,他问:“你这是要看他一宿?”
郗真看着程茗奕,口中喃喃:“大漠夜里处处杀机,葬尽未亡人。”晏瑕看着程茗奕,想着若是回到中原,恐怕少不了腥风血雨,如今这处恐怕是最后的躲避众人桃园乡。
晏瑕道:“咱俩换班吧,我虽然不如你,但一夜我是能支撑住的。”郗真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毕竟从那里吸了不少压制内功的迷香,内力又刚好,又经历一番逃窜,想了想前路的艰辛,不可避免动摇了一下,但还是道:“罢了,原本便是你们帮我,人救出来了我已经十分感激了,何必在麻烦你呢,你也对敌一天,理应好好休息,还有小心点睡觉,第二天会结冰,头发容易冻里。”
晏瑕听后有点打怵,说:“我好像没那么困,我去走走,看看这里面,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这里怎么说也是第三邪派的鹧昀宗,我去看看他最后的遗址。”
刚才在屋内怎么说都有厚重的强挡着,晏瑕一出去就感觉到彻骨的冰寒,他看着这遗址,可以看出来当年的“盛况”,可惜命不由人,晏瑕以为离别宗都可以坚定的存在,鹧昀宗一定也可以,结果真相竟是离别宗靠着朝廷活了下来,鹧昀宗却永远的消亡在这黄沙之间。
第33章 三十三行
“你在看什么?”
沈喻的声音在后面悠悠的响起,晏瑕感觉心脏抖动一下,毕竟黑夜,霜天配上这尽是杀戮的战场,让他脑海一瞬间联想很多,但熟悉的声音把他拽了回来,不知为何,还别有一番感觉,见沈喻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晏瑕声音温和:“你来了。”
沈喻让晏瑕去离别宗救人,但自己却没有一起来,或者说自那日梦后离开起,他似乎就一直忙一件事,陪他的时间寥寥无几,晏瑕语气温柔的能掐出点东西,至于是水还是醋全由沈喻自己体会。
沈喻看着这一副看起来温和,实则指责的目光,心里漏了一点什么,他默默地说:“我这几日确实是有事再忙,今日已经忙完了,不会再走了。”然后沈喻看到了变脸现场,晏瑕的指责目光变成欣喜掺着怀疑,谁知道这两种情绪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
晏瑕到底没让沈喻为难,他将云绡说的事情和沈喻说了一遍,沈喻分析:“小云绡是权臣之女,朝天阙估计是想要武林失民心让它消失,不过独独废了一人的内力真的值得思考啊,两个人都废掉岂不是更招江湖人的恨意,郗真武功是江湖第一人,又救下了盟主,若是他当代盟主倒也合理,郗真实力过于强横,他若是争这个盟主其他人未必反对,反而会制止江湖的混乱,但也有另一种可能,郗真当上盟主必定有人不服气,到时惹事倒也应景。”
晏瑕这时插了一句:“若是郗真不当上盟主呢?”
沈喻冷笑:“那就自然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要插上一脚了。”
晏瑕感觉前路茫茫却也更加激动,他想要参与进去,沈喻见晏瑕目光灼灼的样子,就知道他对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沈喻想,晏瑕真的很喜欢挑战未知啊。
晏瑕纠结了一下:“这件事用不用告诉郗真他们。”
沈喻看着晏瑕,他说:“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晏瑕沉吟:“我想看一看武林现在的样子,而且我总觉得盟主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郗真曾说过盟主和他武功相仿,郗真是不会在此事上说错的,盟主能被朝天阙这么容易的劫了,还没有一点线索留下,着实奇怪。”
沈喻笑了笑,把事实告诉他:“云绡和你说了很多,但也有很多没说,比如这位盟主就是朝天阙的暗主。”
晏瑕听后竟无一丝震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来这路上时郗真描述了他说认识的程茗奕,和江湖传言不同,是个狠角色,他说那日不过半夜,程茗奕府上走水,之后他就消失了,郗真关心则乱,但晏瑕身为旁观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到郗真那种境界,能用半夜抓住一个武功高到一定境界的人,着实不可思议,晏瑕当时有些怀疑,但面上不露,直到白日救出那人,程茗奕武功被废,身体虚弱,离死亡只差一瞬,晏瑕收回了怀疑,如今再看,程茗奕可以将自己的生命随意交给死亡,比晏瑕想的还要狠。
沈喻解释了一下:“这事是踏月说的,她游遍三川五岳,在皇宫里见过程茗奕,当时他还不叫程茗奕,他叫钟离煦,是老皇帝的幼子,当时一位妃子在皇帝不惑的年纪怀孕,虽说皇帝正值盛年,但后宫子嗣稀薄,只有一位太子,没想到四十多岁竟又有一个妃子怀了第二子,可惜老皇帝还没等孩子出生就被自己的另一个妃子生生害死,活的倒像个笑话。”
晏瑕奇怪,道:“历代皇帝都谨慎,怎会被一个女子害死。”
沈喻嗤笑:“三分的巧合,七分的注定,这位老皇帝虽子嗣单薄,但十分沉迷美色,害死皇帝那姑娘原本是一巧匠的干女儿,跪在知府家前代替巧匠的真女儿入的宫,当时还传为美谈,说两者姐妹情深,那姑娘入了宫之后一直默默无闻,结果到二十五岁出宫那年一个巧合被老皇帝看中,后来她第二日醒来接受不了,就失手了,老皇帝去了,这姑娘撞柱子死了。”
晏瑕有点不可置信,沈喻哂笑道:“那老皇帝沉迷美色,日日服用丹药,外实内虚,那小姑娘日日在宫里干些累活,力气也比一般人大些,就变成这样的结果了。”
晏瑕想了想,道:“钟离煦怎么会成为程茗奕呢?”
沈喻接着解释:“上天给的巧合吧,第二个妃子是那位盟主的姐姐,早年爱上一剑客,后来那剑客成了赌徒,她被卖到京城的青楼,恰逢老皇帝,春分一度,最后用些手段进了宫,没想到后来怀孕了,但是生钟离煦那日大出血,只保住了小的,他和程茗奕长的很像,但上任盟主程穆对他孩子要求太严格,将他独自放在一处山野自行修行,结果那少年在家做惯了少爷,竟折损在那处。”
“正逢钟离煦长大,钟离煦算是被皇帝看大的,深受圣上信任,还成了朝天阙的暗主,他想着追根溯源,没想到竟发现程茗奕死去的事实,于是将计就计,扮成了程茗奕,之后就出山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听过,他明处是武林盟主,暗处是朝天阙暗主和离别宗宗主。”
晏瑕听着他这么多身份,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身份还是蛮多的,钟离煦是天子骄子。”
沈喻看着明月悬挂于黑夜,周围虽星光闪耀,但却夺不去月亮的光芒,那月那般清冷,他望着月,接着说:“钟离煦不是皇帝的儿子,他不过是出生的恰好而已,如今皇帝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钟离煦也就没那么好过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皇帝现在就算开始为难他,也没那么容易了。 ”
沈喻这时忽然好奇一件事:“你这大半夜不睡觉不困么,今天应该很累吧。”
晏瑕耸肩,语气中有了一丝困倦:“今天一直打斗和逃命,到这里有点累过头了,加上云绡和我说了一席话,我刚才有点睡不着,你一说现在就有点困,不过我想着看看这里,毕竟这里曾经逼得江湖无可奈何,怎么说还有那么辉煌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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