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早撒了手,立在一旁,杨玉琳抬脚过去,直直走到景福临跟前:“脑子被门夹了吗?出门还带个椅子?”
兰桡拿袖子挡了脸,偏头吃吃地笑,良辅一边偷笑一边答:“国师大人冤枉皇上了!这椅子是从隔壁院子里偷的,呐,那边那个院子瞧见没?”
杨玉琳顺着看过去,还真有一家商铺,景福临一把将杨玉琳脑袋带到自己胸前,上手就是一阵猛揉,边揉边训他:“国师大人很厉害啊,这才刚出定安门,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杨玉琳一边扑腾一边叫:“松开松开,脖子还疼着呢!”
景福临顺势把人捞起来搂着,往马车上走,一边吩咐花容:“椅子还回去。”
花容过来掂起椅子,一掌推出去,眼看它打着旋儿,轻飘飘就落在院子里了,一点动静不闻。
杨玉琳目瞪口风,花容这手上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景福临将杨玉琳塞进中间的马车,自己也钻进去,傅达礼驱车。
兰桡、良辅坐上当前的马车,花容驱车。
云笺自去最后的马车坐好,元霸将覃宛一把扔进去,眼看着就是脑袋着地恐怕又是“咕咚”一声巨响。
云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到底有几分同病相怜,伸腿拦在覃宛脖子上,将他脑袋轻轻放在地上。
不料元霸赶个马车也能这么大手大脚,横冲直撞,每遇沟沟坎坎或是石子拦路,覃宛小身板就从马车上凌空弹起,云笺就要手忙脚乱去替他挡一挡。
如是几次终究不耐烦,索性伸手把人捞起来,困在怀里,这才安分下来。
一路轻车快马,日出时分,晨雾缭绕,远远望见一片竹林。
傅达礼将三匹马解了鞍辔放走,弃了车。
花容掏出来一个精巧的小竹哨,长长短短吹了一阵,远远听见同样的哨音回了一声,花容方收起竹哨笑说:“我这五弟,脾气最坏,任谁若是敢乱闯他的竹林,可是不得了。”
进了竹林,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入眼一间竹楼,很是清雅。
花容将众人让入竹楼,竹几上煮着一壶茶,清烟袅袅,花容一边给景福临斟茶一边问:“星夜兼程,难免困乏,且在此处稍事休息,皇上以为如何?”
景福临点头“嗯”了一声。
良辅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瘫在地上不想动,慢吞吞说:“眼下已经出宫,就莫要皇上皇上的叫了,要叫景公子…”
景福临端了一杯茶递到杨玉琳唇边,杨玉琳就着喝了一口,景福临搁了茶杯:“良辅说得很对。”
良辅来了劲,爬起来指着杨玉琳:“玉公子。”
杨玉琳打了个寒战:“叫我杨公子不成么?”
良辅果断回他:“不成!”
又指着兰桡:“兰公子。”
兰桡困得很,人半靠在竹几上闭目养神,不作理会。
良辅又爬到元霸跟前:“元公子。”
元霸赶了大半夜的马车,且又没有吃上饭,脑袋耷拉在竹几上,很有些困乏,皱眉思忖了一阵,摇摇头:“不好,不好,我要叫霸公子。”
一众人都笑将起来,良辅笑得无力:“好好好,霸公子霸公子。”
良辅瞅着花容,一脸笑意:“花公子。”
杨玉琳当先笑出声来,元霸笑得在地上打滚:“哈哈哈,花公子…真是笑死我…花公子…”
花容抿着茶,不动声色拿起铁扇:“你方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良辅连退了两步:“容…容公子…”
花容收了铁扇:“如此甚好。”
傅达礼坐如金钟,不见颓色,良辅寻摸到他跟前:“小达子,你想叫什么公子?”
傅达礼看都不看他一眼,默默拔出身侧的刀,良辅慌里慌张说:“好好好,傅公子,傅公子,傅公子少安毋躁。”
看了眼地上睡得死猪一样一刻也没醒过来的覃宛,一张脸跟云笺一样水灵灵,谁能想到年纪却已经能做云笺的爹,真是不可思议。
良辅指了指覃宛:“宛公子。”又指了指神采奕奕不见疲色的云笺:“云公子。”
花容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兰桡和元霸,又看了看精神满满的云笺,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着对云笺说:“云公子,可否劳驾为我们砍两棵竹子回来?”
兰桡、元霸听见这句,二人齐齐瞪大了眼看着云笺,双目清明。
云笺有些不得要领:“砍竹子做什么?”
花容眨眨眼:“生火做饭。”
云笺思忖了一番,想不出有什么毛病,点点头:“要什么样的竹子?”
花容笑得灿烂:“随你看得顺眼。”
云笺点头出去了。
兰桡和元霸一脸雀跃鬼鬼祟祟在后面跟。
杨玉琳被他们勾起了兴味,扯着景福临袖子要去看热闹。
云笺找傅达礼借刀,不知为何,傅达礼死活不给,东看看西瞧瞧,一时也找不到趁手的工具,索性随便选了一根竹子上手就拔。
窸窸碎碎竹叶哗啦作响,云笺正拔得兴起,头顶有了动静,一个青影对着自己飞下来,捉住云笺手臂,腾空而起。
云笺龙鳞匕出手,反手一划,青影让开,复又隐入竹林,竹林茂盛,一时还看不分明。
找上门的架,没有理由不打,云笺也飞身入了竹林,看不见踪影。
只听见竹林里窸窸碎碎的声音不时响起,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只片刻,一个人飞过来砸到地上,是云笺。
云笺抚着胸口爬起来,吐了一口竹叶,气得半死,又飞身入了竹林,片刻后又被人一脚踹下来。
云笺气得哇哇乱叫,再飞身上了竹林。
如是七次,皆被人毫不留情当胸踹下地。
元霸看得很高兴,自己被云笺打翻在地的场景他此刻还没有忘记,也早听说云笺身手在傅达礼和兰桡之上,眼看云笺终于被打翻在地,元霸兴奋得直叫嚷。
“臭小子!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是不是!”
最后一次被人踹下来的时候,云笺躺地上不动,半晌之后,放声大哭:“到底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怎么打也打不过?为什么…”
杀覃宛杀了四十九次杀不死,打这个脸都没看见的人打了七次还是打不过,云笺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沉痛的打击。
元霸被云笺哭懵了:“哎哎,你别哭啊,你打赢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和我,如今才输了一回,有什么可哭的。”
又冲着竹林喊:“五哥你快来,人都被你打哭了!”
云影一身蟹壳青岁寒三友加金云纹宝相锦衣,从竹林里出来,高高地立在一根竹子上,竹子却只微微弯了一个弧,可见身轻如燕。
第18章 沉醉春风
杨玉琳看他眉眼清俊,风姿出尘,又听元霸称他五哥,知他便是云影。
心有不解:“云影看上去不似兰桡和元霸那样性子活泼,怎么也捉着云笺就打?”
良辅远远避开花容,凑到杨玉琳跟前。
“云影最恨人动他的竹子,前几年花容趁着云影不在,诓着元霸毁坏了不少竹子,云影回来知道了差点把元霸打掉一层皮,云笺一来就要拔他的竹子,你说云影生气不生气?”
杨玉琳看了一眼笑意盎然的花容,不自觉也往远处退了几步。
云影轻飘飘落到地上,声音清淡:“几时动身?”
景福临看了看天色:“今夜子时。”
杨玉琳一听说又要夜里赶路,很有些吃不消。
左右看了看,这些人一个个锦衣华服,容色惊人,真这么光天白日走在大街上,也确实太过招摇了些,默默叹了口气。
景福临劝慰他:“过了今夜,便不必如此辛苦了。”
杨玉琳本想探个究竟,为何是今夜,无奈腹饿难忍,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有吃的没?”
元霸耳里只听见一个“吃”字:“吃什么?在哪里?”
景福临看花容,花容看兰桡,兰桡看良辅,良辅看傅达礼,傅达礼无奈:“看我做什么?往常都是乌苏准备这些个东西,昨儿个夜里走得急,哪里顾得上。”
良辅吸了口气:“嘶,我说你啊,昨儿个午膳后好几个时辰给你收拾东西,你收拾了个啥?”
傅达礼理直气壮将佩刀在良辅眼前晃了晃:“刀。”
良辅一跺脚,转身问兰桡:“你呢?”
兰桡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寄东西。”
元霸凑过来:“我同四哥一道去的,好几百斤呢,拿着怪累的。”
杨玉琳心里有些好奇,什么东西好几百斤?
良辅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花容,看过来看过去没敢开口训他,再看覃宛和云笺,这俩货从昨日午膳后就开始昏睡且有一个至今未醒,也别指望他们了。
良辅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外走:“得,都是爷,就没一个省心的,让你们不带乌苏,现在念着她的好了吧……”
不一会儿,掰回来的竹笋在竹几上堆成了小山,良辅两手叉腰:“谁来烧菜?”
“你!”数道声音齐齐回答他。
良辅简直没脾气:“好,很好,好极了。”
气呼呼抱着竹笋出去了,支了锅,拿傅达礼的刀将竹笋片得薄薄的,扔进锅里煮,瞧着煮得差不多了就张罗他们来吃。
“这《山家清供》里有一道傍林鲜,拣雨后破土的新笋,就地汲泉起灶,用竹叶烧成,鲜美非常,你们快过来尝尝。”
元霸饿得眼都绿了,捞起来就在嘴里大嚼特嚼,才嚼了两口,“哇”一下全吐出来了,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动。
兰桡见状反倒起了兴致,也捞了一片,一口白牙咬上去,“呸”一声吐出笋片,慌里慌张跑去拿茶漱口。
云笺看了眼地上兀自熟睡的覃宛,定定坐着,也不起身。
行了,就这反应,基本上也没人再动手捞了。
良辅气得跳脚:“怎么了怎么了?费了我多大劲,你们怎么个意思?”
自己捞了一片,入口的瞬间眼泪几乎落下来,唇齿涩得发麻,可终究是自己煮的,硬是含着泪将这片笋给吞进去了。
笋之一物,最是性子娇贵,初夏新笋,才从土里取出来,走不得一程路,尚恐耽搁了滋味,这良辅用的又是老笋,须得重油大荤煨透,方能下咽,这么白水煮了,哪里吃得下去。
杨玉琳忽然十分想念陶丞。
到底是花容跑去打了几只野味,架火烤了,一行人方饱餐了一顿,只傅达礼十分的不高兴,因为花容夺了他的刀去宰杀野味,气得他将刀扔在溪水里泡了一个时辰才去尽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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