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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古代架空)——唐酒卿

时间:2019-08-02 18:04:47  作者:唐酒卿
  说着萧驰野拉开弓,对着前方空地放了一箭。那箭比楚王的还要疲软,连地面也戳不准。左右又是一阵闭眼胡吹,萧驰野很是受用。
  乔天涯等在后边原本等得不耐烦,见着此景,又乐了,说:“瞧见没有?不好好练功,就被人当傻子捧!”
  沈泽川看着萧驰野的肩臂,又想起了那枚骨扳指,不由地笑了笑。
  楚王没骑多久,就腰酸背痛,不肯继续深入。这是昨晚喝多了的结果,这会儿哪都不舒服。他又纵马瞎逛了一会儿,熬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催着人回去。
  后边的侍卫箭都没射完,又一阵风似的簇拥着他回去,连东边的林子也没去。
  李建恒下了马,跪在御前,边上的潘如贵给咸德帝清点着猎物。他越听越高兴,说:“皇兄!还有个火狐狸呢,顶好的毛色,正好给您当风领围。”
  咸德帝也高兴,说:“倒比在阒都更精神了!潘如贵,把东西给楚王。”
  李建恒兴高采烈地掀了绸布,却见那底下呈着把绝非寻常人能够拉开的大弓。他当即兴致缺缺,嘴上还要说:“谢皇上赏赐!”
  咸德帝笑一声,稍咳了几下,说:“不喜欢?这本也不是让你拿去用的。这弓是早年太|祖皇帝留下来的,玄铁配龙筋,重达一百二十斤,就是如今的天下四将也拉不开。把它赐给你,是想你时时勤勉,对着这弓,记得起太|祖皇帝的大业艰辛。”
  李建恒应了,叫人把弓抬下去。
  晚膳时咸德帝把李建恒唤到了跟前坐,紧倚着自己。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在座百官皆心知肚明,却仍然要装聋作哑,因为花阁老花思谦依然与楚王平起平坐。
  待到酒足饭饱,便升了篝火。
  咸德帝今日一直不退,在座的人跟着不能退。李建恒已经坐得乏了,却见咸德帝没有歇下的意思。
  怎么回事。
  李建恒冲萧驰野打眼色。
  萧驰野却装没看到。
  此时歌舞已退,火势正凶。咸德帝忽然拢衣而唤:“海爱卿。”
  海良宜整理衣袍,恭恭敬敬地跪在御前,答道:“老臣在!”
  咸德帝说:“你今日要干什么?”
  海良宜磕下头,说:“老臣今日要保举六部户科都给事中薛修卓陛见上奏之权!”
  花思谦已察觉到什么,他抚着胡子,说:“仁时何出此言?都给事中本就有直谏皇上之权。”
  “话是如此。”海良宜说,“可薛修卓的折子屡次递不到御前,不如直接觐见。”
  “什么折子会递不到御前。”花思谦说道。
  咸德帝说:“朕也好奇。海爱卿,叫他上来说。”
  潘如贵得了令,与花思谦对视一眼,跨出两步,说:“传户科都给事中薛修卓觐见!”
  薛修卓没着官袍,像是才下马,有些风尘仆仆。他上来谁也不看,先跪地向咸德帝磕了头请安。
  “你有何事要说。”咸德帝在风中问道。
  薛修卓说:“臣授职户科都给事中,要务是核察户部财务详细。咸德五年三月,臣稽核咸德四年的支出总账,发现有项补贴二百万两,为着谨慎,臣按照户部‘补贴厥西十三城’的说法,亲自去了趟厥西。厥西布政使江|青山与臣连日对账,发现咸德四年的划出补贴里,真正给到厥西十三城的只有一百五十三万,其余四十七万两不翼而飞。接着同年八月,兵部开支边陲军饷,户部拨了二百八十万,其中一百八十万是给启东五郡守备军,一百万是给离北大郡。可是这银子拨下去,等臣追到落霞关,只剩八十三万两!诸如此类,一桩桩一件件,国库亏损数额巨大,这些钱去了哪儿?到底是谁拿走了,花阁老不清楚,臣皆有本上奏!”
  “你胡言乱语!”花思谦冷喝一声,“户部年初都要当殿对账!有什么亏损,户部尚书不知道,内阁不知道,大内司礼监秉笔也不知道,偏偏就你知道?!”
  海良宜抬首,稳声说:“老臣知道!从咸德二年开始,户部所供账本就分真假两册,每年递什么,户部尚书说得不算,你花思谦说得算!”
  篝火间“劈啪”地炸响,犹如惊雷,砸得在座寂静无声,谁也没料得咸德帝会以这种办法突然发难。
  “好啊。”花思谦却笑了一笑,拍案而起,“胡乱攀咬起来了?什么花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花思谦行事坦荡,素来以皇上为先!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账,现在拿出来,郑国适,与他算!”
  户部尚书郑国适慌忙跪下,说:“皇上,臣要问一问薛给事中,既然是咸德四年的账目出了问题,怎么等到了如今才拿出来说?若真的有了问题,他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薛修卓快速说:“如今地方官进都,不见上官,不拜皇上,先投名帖,去往花府与潘公公的别院恭候拜见。花党声势浩大,试问谁还不敢以花阁老马首是瞻!”
  “我年年都要给下放的监察御史们说,有问题,就说么!怕什么?我花家的账本都供到了皇上跟前,清清白白!”花思谦盯着薛修卓,“薛延清,永年时你得入阒都做官,还记得是谁保举的?我算你半个老师,你便这样构陷我!”
  薛修卓抬起头,与花思谦对视片刻,他说:“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没有师生。”
  花思谦转向咸德帝,说:“皇上信吗?”
  咸德帝垂着眼皮,说:“朕信的是账本。”
  花思谦仰头大笑,合掌说:“好!皇上,当年阒都风云,先帝临终点了你。你可还记得,是谁一路扶持,是谁保驾护航!今夜为着几个不忠不孝的小人,便信了吗?!”
  咸德帝抬手饮茶,终于看向花思谦。那眼里满是憎恶,他说:“到底是保驾护航还是胁令诸侯,你不清楚么?”
  花思谦猛地推开桌案,说:“纪雷!”
  只听席间的锦衣卫唰地拔刀。
  海良宜说:“你胆敢犯上作乱!”
  “我不敢。”花思谦说,“可如今你们要把刀逼到我跟前,难道还要我坐以待毙不成?”
  “你想如何。”咸德帝冷冷地说,“奚固安!”
  八大营猛跨一步,拦在御前。
  “给朕拿下花思谦!”咸德帝说道。
  “你敢!”花思谦喝道,“奚固安,你妻儿如今就在太后跟前喝茶,你再跨一步,奚家就要绝后了!太后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屡次三番受人教唆,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奚固安本就是被逼无奈,如今稍退一步,竟是怕了。
  咸德帝阴声说:“来得及?奚固安,先太子来得及吗?沈卫来得及吗?他们哪个不比你更忠心!他们是退了,可是太后放过他们了吗?朕已经叫人拟了圣旨,只要来日楚王登基,奚家女便是一国之母!”
  “皇上朝令夕改已是惯例,你也敢做这等春秋大梦!”花思谦一甩袖,“皇上病昏了头!魏嫔已有半月身孕,楚王怎么能登基!”
  奚固安扶着刀,额角细汗密布。
  夜空中不知何时阴云重叠,暴雨前夕的风也停了,猎场上的旗帜垂打,谁也没有动。
  奚固安一咬牙,拔出刀来,转向咸德帝,艰难地说:“皇上……病入膏肓了。”
  “朕给了你机会。”咸德帝看着奚固安,渐渐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大声越咳嗽,他撑着桌案,寒声说:“朕来秋猎,若无十成把握,怎么猎杀得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戚竹音已率兵勤王,不出两个时辰,该到此地了!你们杀谁?啊?你们谁敢!”
  纪雷突然开口:“戚大帅远在启东苍郡,来往文书皆有锦衣卫负责。皇上,梦醒了!”
  咸德帝倏地怒目而视,说:“戚……”
  潘如贵忽地捂住了咸德帝的嘴,强带着他坐下去,环视过众人,微微一笑:“皇上病发了。”
  一众文臣的腿都在抖,花思谦看向李建恒,狞笑着说:“楚王在猎场意图谋反,连弓箭都带了,证据确凿!还等什么?杀了他!”
  除了身侧的侍卫,满场的寒光顿时暴现。
  李建恒惊掉了筷子,后退时连带着凳子一起摔倒在地,他说:“阁、阁老!我无称帝之心!”
  “殿下。”花思谦说,“你可知,‘身不由己’四个字怎么写?”
  天空中暴雷炸响。
  听得脚步声蜂拥而来,李建恒躲在近卫之中,站也站不起来了,他哭声说:“我本闲王!何至于此!”
  面前的刀光一闪,李建恒抱头大叫。却听轰然一声巨响,面前的桌子“砰”地翻倒。他后领一紧,生生被提了起来。
  “皇上赐你霸王弓,你便是大周太子!”萧驰野森然一笑,“我今为阒都禁军总督,倒要看一看,谁来做我萧策安的刀下鬼!晨阳,扶太子上马!”
  “萧二。”纪雷缓缓拔刀,“凭着你我情谊,今夜你何必出这个头?”
  “混久了。”萧驰野松开李建恒,“皮痒啊。”
  “擒住他。”纪雷说,“只要确保二公子性命无忧,断手断脚也是行的。”
  萧驰野脱了繁琐的外袍,里边竟罩的是身劲装。他目视环绕,说:“谁能断了我的手脚,我不仅赏他黄金百两,还把他叫声爷。”
  在阒都之中几乎没有出过鞘的狼戾刀稳稳滑出,雪芒寸闪,寒煞逼人。
  “要是断不了,我就要他的命。”
 
 
第23章 瓢泼
  疾风袭过猎场的草丛,火光扑朔的那一刻,刀锋碰击的声音遽然撞响。
  席间乱作一团,海良宜爬地而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头撞在潘如贵的身上,喝道:“阉贼!勿伤吾主!”
  李建恒在马上浑身颤抖,看着这刀光剑影,抱紧马颈,闭眼哭喊道:“策安!策安救我!”
  萧驰野猛地踹退纪雷,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将背后企图突袭的锦衣卫捅了个透心凉。热血溅了他半身,他拔出狼戾刀,上前两步,接着把迎面而来的八大营军士砍翻在地。
  晨阳已经翻身上马,一把拖起李建恒,扬声吹哨,对楚王近卫喝道:“随我保护太子殿下,向东|突围!”
  马匹尚未动,纪雷冷声说:“拦住他——”
  纪雷声音没落,只见劈头砍来一刀。他横刀而挡,下一刻,双臂竟巨沉向下,被萧驰野一刀砸得双臂痛麻。纪雷喉间逸声,脚下被重力带得踉跄,愕然地看向前方。
  萧二!
  “你扮猪吃虎。”纪雷骤然蹲步,硬生生地抬了起来,怒喝道,“老子看走了眼!”
  萧驰野侧旁袭风,他偏头躲开,刀口斜扫,带走右侧一片血光,接着再次与纪雷撞在一起。
  浪淘雪襟冲了进来,撞倒了桌子,拖着桌布奔过篝火。刹那间,火势大涨,点燃了帐篷与枯草。萧驰野在浪淘雪襟擦肩的瞬间翻上马背,刀背拍在楚王座下的马臀,沉声说:“走!”
  “保护皇上!”薛修卓大步流星,拉开海良宜,“海老!我们护着皇上走!”
  咸德帝喘息不定,唇面皆白。薛修卓蹲身扛起咸德帝,与一众文臣避火而逃。
  奚固安要追,花思谦却直指楚王,说:“皇上命数已定,杀与不杀都无必要。但是今夜楚王必须死!他若逃出生天,你我便都要沦为贼党!纪雷,召集锦衣卫,联合湍城两千守备军,包围猎场,务必要杀掉楚王!奚固安,火速归都!由八大营严守阒都!”
  他说到此处,反倒镇定下来。
  “我们有皇嗣在手,又有太后坐镇。只要阒都不乱,楚王身死,就是戚竹音也不能妄动!至于萧家,来日有的是机会处置!”
  萧驰野身上的血腥味浓重,他唇线紧抿,这一路是佛挡杀佛,谁敢拦路,狼戾刀就要谁身首异处,不论阵营!
  李建恒胃中翻滚,却掩着唇不敢呕吐。
  左右四十余人皆是萧驰野的亲兵,胯|下骏马一刻不停地飞奔,背后的锦衣卫如同尾巴一样阴魂不散。
  就在一众人奔至树林前时,萧驰野突然说:“散!”
  只见这四十余人一齐掀掉了侍卫装扮,里边全部都是与李建恒一模一样的骑装。接着队伍轰然四散,从不同的地方冲入树林。
  阴云遮月,又隔着距离,昏暗中根本分不清楚王往哪里逃了。
  纪雷勒马在树林外,偏头狠狠啐了口唾沫,说:“把猎场围死!给我掘地三尺地找!遇见萧二,不可与他单打独斗,最少四人成队,围攻他!”
  枝条抽打在脸上,李建恒痛得不断用手臂挡面。周围的近卫已经散开了,他左右只剩萧驰野和晨阳。
  “下马。”萧驰野提起李建恒,扔到地上,由晨阳接着。
  李建恒滚了一头的土,哀声说:“策安,策安,你要干什么?”
  “太子殿下随我走。”晨阳拉起李建恒,“林中打马而行太显眼了!锦衣卫最擅长久围与暗杀,骑马如同活靶子,冒不得这个险!”
  “我不走!”李建恒战战兢兢地扯回手臂,求道,“策安,只有你能保护我!”
  萧驰野说:“敲昏了扛着走!”
  说罢不等李建恒回音,调转马头,直奔向深处。
  * * *
  天空中闪电一晃,照得阴林鬼影层叠。马蹄声,拔刀声,飞奔声层出不穷,却唯独没有人讲话的声音。
  暴雨欲来的味道浮动在暗夜里,萧驰野不知跑了多久,浪淘雪襟渐渐停了下来。
  周围忽地陷入死寂。
  天空中砸下雨珠,一滴飞坠过萧驰野的眼前。在这无声的滴答里,黑暗中像是慢慢地爬出了只庞然大物。数不清的锦衣卫犹如只密网,带着压抑的漆黑蔓延向萧驰野。
  没有人下令。
  雨水噼啪地往下掉,那绣春刀的刀锋削破水珠,瞬间就到了萧驰野的脖颈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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