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得知你与北斗成为好友时,我始终惶恐不安,可如今我终究要直视我过去的罪,甚至对北斗和你毫无欺瞒,虽然我并无资格请求原谅,但还是真切地期望你在知晓这一切后,不要将恨与怨牵连到北斗身上,他是如此珍视同你的友情,我甚至担心他不愿意将这封信件递交到你的手里。
所以,明星昴流,我真切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父辈们的罪与血终究由我们独自偿还,若这些真的会影响北斗和你的友情,请千万不要带给他过深的伤害,拜托了。
永远的罪人,你父亲的旧友。】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阅读这封信,当父亲的身影浮现在字里行间时便愈加认真,他大概从来没有这样过,不愿意放过每一字,那之中充斥着回忆,快乐的和悲伤的,值得令人骄傲或难过唏嘘的,当看到最后,青年的手指几乎快要将纸张抓皱了。
北斗就这样僵立在昴流的对面,看着那双天蓝色眼睛里闪现出纷杂的情感,笑意犹如星辰烁烁,却渐渐黯淡湮灭,他望不见他嘴唇边的弧度,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当明星抬起头来,眼中氤氲着雾气却唇角却轻轻翘起,他看到好友如深蓝夜空的瞳眸里不再有往日的沉着冷静,那些不安与歉疚化为阴翳将一切遮蔽,如此难过又手足无措。
“所以说……”他缓缓舒了口气问道,“小北想要和我说的是这些呐?”他偏过头轻轻笑了。
北斗的唇翕动开合,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字半句,就在他觉得快要将喉咙磨出血时,明星昴流噗嗤笑出了声。
“啊……吓死我了,”他摸摸胸口如释重负,随即笑道:“还以为小北要说什么像当初我们在学校时要被解散时那样不得了的话来。”
冰鹰北斗愕然,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所措起来。
“小北真的是太坏心眼啦,一进门的那种样子看着就好让人担心。嘿嘿,不过现在好啦~”他双臂抬起高举着这封信视若珍宝,灯光透过那薄薄的纸张为所有的字迹镀上光晕,“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着,这可是小北爸爸写给我的信,是很难得很难得的有关于爸爸的回忆。”
青年夜空般的眼眸中有着化不去惘然,他吞吞吐吐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热烈的怀抱打断了。
就像温暖的小太阳一样,臂弯之间能给予你无限的光和热量。
“小北真是个笨蛋。”他在他耳边小声抱怨着,句末渐生颤抖,“我好害怕你又要抛下我们走掉了。”
“怎、怎么可能?!”他本能地嚷出声来。
“嘻嘻……”他放开了他破涕为笑,“那你在担心什么啦?”
青年又一次陷入沉默,名为愧疚的情感如桎梏般难以摆脱。
明星昴流看着眼前固执地把自己塞进一团阴冷里的挚友,赶紧把信叠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道:“我好开心啊!原来小北爸爸和我爸爸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小北的名字里之所以和我一样也有星星是因为爸爸们约好了啊。”他说到这里怎么都止不住得意。
冰鹰北斗似乎还在那种悲哀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他茫然着,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握紧了他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呐呐,小北知道吗?你也救过我噢。”
“?”北斗投来一个不解的目光。
明星昴流歪了歪头,点点星尘复又从那天蓝色的眼眸中亮起,他捧着挚友的双手将其放在胸前,笑容中有着回味的甘甜,“小北那时候可能不是很清楚噢,在梦之咲一年级,没有人理我,在我快要寂寞得死掉的时候,小北再次出现了,就像拯救世界的王子殿下一样,主动和我说了话,问我要不要一起训练!哇,那个晚上真的好开心,后来阿木和阿绪也来了!大家有说有笑地一起回到宿舍,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和小北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你带来了阿木和阿绪!”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跃动,更是因为回忆牵动起无限的温柔来,年少失怙,被同龄人排挤厌弃,虽然有疼爱自己的妈妈但还是很想很想有一些朋友,于是在那个夜晚他和这样的三个人相聚了,然后便开启了璀璨又缤纷的未来,悲欢离合都一同经历,所有的回忆都是亮晶晶的,他们那样好,好到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感谢这个世界让他们相遇。
眼前的人实在太温柔啦,温柔到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也要一力承担。
他郑重又欢欣地道:“爸爸救了小北的爸爸,小北也救了我。嘿嘿,超级开心!”他再一次笑了起来,眼睛里零落着璀璨的星子。
“所以说……”他放开北斗的手叉着腰气呼呼地道:“小北为什么要难过啊?唔!想到这里我还有点点生气,我在小北眼里就这样不可靠嘛?你难道以为我要和你绝交吗?”
“抱歉!”回应他的,是好友前所未有的高声歉意和大力拥抱。
“抱歉……抱歉……”他收紧手臂又重复了好多遍,几乎要将所有的不安与难过倾泻出来。
“嘛嘛,小北总是这样的啊,我们赶快出去跟阿木讲明白吧,他一定很着急的。”他拍了拍冰鹰北斗的头,真正的像是在哄着他的兄长一样。
于是小星星跑出了卧室,直接冲到在电脑前发呆的金发青年背后圈住了他的脖子,“阿木!阿木!有一件超棒的事情要同你分享!!我爸爸和小北爸爸关系超好的!”
紧随其后的冰鹰北斗眼眶还有些发红,随即露出笑容对真轻声道:“抱歉游木,让你担心了。”
游木真也着实松了口气,他扶了扶眼镜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牵出一个屏幕对两位伙伴道:“……所以……冰鹰君回家是不是因为这个?”
是《明之森行动》的战略方案。
冰鹰北斗怔住,看着那一列列文字眉宇间愠怒迭起,他直接伸手挥开屏幕,虚拟光影消散再聚合,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小北冷静点啊。”明星拉着他一起坐到垫子上。
“那个……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衣更君留给我们的文件里有关于明之森行动的文件,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冰鹰君并没有给我发过来这些,所以是近期才做的分析评估,行动方针的记录里有很多时间节点都非常奇怪,我调取了十几年前明之森的地理信息,如果足够准确的话,多少能看出这其中的矛盾的。”游木真将所有的异常点逐一列出进行对照,巨细无遗层层筛选。
“……抱歉,我当时觉得启明星的事就已经够你忙了。”北斗闷声对真道。
听此游木真只是笑笑,“嘛,我完全理解冰鹰君的心情,不过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就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忙才行。你们看……”顺着真的手指,三个人的脑袋不由自主凑在一起,“从九月开始,明之森行动的后勤补给就出现了很奇怪的情况,按照那一年最高议会公示给民众的财政支出,用在军事这一块儿的明显对不上;星之鹰军团进入明之森长达三个月,十一月末该地区气温明显骤降,此时军团的装备损毁和能源消耗都应该相当严重,这种时候却迟迟没有撤军而是继续挺进。”
“……父亲在早在十一月初就向最高议会提交撤军申请……”北斗低下头愤愤道,“但他们根本没有受理。就那样让他们在森林里被困了三个月,什么战略错误,那根本是子虚乌有!明星的父亲根本不应该背负那种有辱尊严的罪名。”
明星昴流沉默,哀恸亦从眼底升起,但他仍是笑着,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游木真转头看着两位情绪低落的好友,深吸口气关掉了屏幕。
“那这样的话……接下来就不必看了。”真笑得有些勉强,实在是不愿意去揭两位好友的疮疤,北斗进门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一定同星之鹰有关。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北斗闭上眼沉痛道,“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信任我们。”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三人不约而同陷入缄默,可悲愤与冤屈却是无处宣泄。游木真沉吟许久,最终决定拉开通讯录。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孤注一掷,但我想天祥院前辈应该有办法不是吗?”新绿色的瞳中思绪纷呈,“如果真的如明星君所言,是他通过诱导我的发情期变向救了大家,那么现在,也该是问清楚的时候了。”他的神色倏然变得坚定,他必须还要确证,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濑名泉无关。
“……是他让我回的家。”冰鹰北斗沉声道,同时对隐瞒此事颇为内疚。
“哎?小北你……”明星昴流诧然,然后不免又头疼起来,“啊真是的,小英前辈怎么总要惹人生气啊,阿木我们快联系他!!”
于是,他们终于拨通了那个频道。
毫无意外的,接通无比顺利,以至于当三人看见屏幕里那张俊秀温和的面庞时,都产生了强烈的失真感。
“呀,我刚才还在想你们为什么还不打电话给我呢?”青年的身后是银华微凉的月空,为那淡金色的发镀上清冷的色,召出键盘输入一串代码,紧接着听筒内便传来一声低鸣。
“是加密和防窃听程序。”游木真悄声提醒两位伙伴。
“呵呵,同为工程师的游木君对这些一清二楚,不过我想你应该对我在红月馆的操作和那条录音完全束手无策吧。”他双手抱臂在身前,语气淡淡且悠然。
“……您为什么要那样做?”游木真拧起眉头质问道。
“小英前辈,为什么又要这么过分对我们啊?”明星昴流又气又急地嚷道。
“我希望您能给出一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冰鹰北斗郑重地看着他,眸中愠怒难掩。
“如果你们还没有搞清楚始末就气势汹汹地跑来与我对峙,那我会非常失望的噢。「Trickstar」。”他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叹息着。
“衣更已经离开我们了!现在的「Trickstar」支离破碎!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不觉得这太过分了吗!?”北斗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原地站起,青年深蓝色瞳眸里汹涌着悲愤。
玉兰双瞳骤然冷却,烟云凝结作冰冷霜雾蔓延看来,眼前的人面色平静,语气温度都降了八度,“……我以为你应该能从令尊那里得到不少经验教训的,北斗。”
“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这样漫无目的且无可奈何的状态我受够了!!”他从未如此愤慨,失去理智且近乎于狂躁。
“小北你冷静点。”明星昴流想要劝慰,游木真在一旁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关于真绪……”玉兰双瞳中生出悲痛却转瞬即逝,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我很遗憾,但也仅此,虽然我很想无所不能掌控一切,但现实早就在某些事上给了我不少教训了,但命运就是用来抗争的不是吗?我想真绪的愿望也是看到「Trickstar」重新绽放星辉吧。”说到这里他的唇边牵出一抹笑意。
“这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绝对不会让衣更君白白离开我们!!”游木真坚定道,“但我还想要知道的是泉前辈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说到最后他很是心急。
“如果我说有呢?”他的语气中带着天生的任性高傲,“毕竟濑名君对游木君的执念可谓人尽皆知呢,他甚至可以为了得到你做出超出常理范畴不为天理所容的事。”
“我不相信!”他掷地有声地道。
“看来游木君也成长了不少呢,而且婚礼和校庆日上,你和濑名君可真是幸福啊。”他的话语里无不尽羡慕,却又很快话锋一转回到正题上,“因为我这边时间比较宝贵,所以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他的语气骤然郑重起来,“我想你们应该对《明之森》和《启明星》的真相了解得很清楚了,你们可以帮助我,如果成功,星之鹰和「Trickstar」都能得到应属的清白与荣誉。”
“……你总得告诉我们要做什么,我们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答应你开出的这些空口条件。”北斗紧盯着屏幕中的沉声道。
游木真点了点头,明星昴流却是一言不发。
“很抱歉,在如今这种十分不安全的环境下我很难讲清楚,不过你们好像也并没有拒绝我的权利和理由,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不是吗?”英智十分坦然,他歪了歪头继续缓缓道:“况且,我一开始也根本没有抱着让你们有拒绝的可能性,如果不答应,我自然有办法威胁到你们同意为止。譬如说向最高议会递交濑名君于启明星行动前出入红月馆和抑制剂审核的记录,我猜,游木君应该很不愿意以这种一罪抵一罪的方式让「Trickstar」重获清白吧?”英智将目光转向真,玉兰眼眸中笑意淡淡却只是浮于表面,深处唯有一片冰冷。
游木真已是怒目切齿,他几乎是用前所未有的音量斥声道:“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倘若你有能力证明红月馆的那一切是我所为,我也很是拭目以待呢,不过时间应该不够了噢。”他微微笑着,恶劣且反复无常。
“天祥院前辈……”冰鹰北斗喘着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瞳如一片静谧夜空,“您所做的这些,部长他知道么?”
“……”彼端的人突然陷入沉默。
天祥院英智唇边的笑意悉数散去,双瞳之中一片空寂,他垂眸低声道:“涉不该知道,也不能知道。”
“您这样对他有所隐瞒,他会很难……”
“冰鹰北斗,我只再问你和你的同伴一句,你们是否加入我?”他倏然打断了北斗接下来的所有话,眼中生出无尽的凛冽与威严来,一如君临天下的皇帝。
“我们答应,小英前辈。”一直沉默的明星昴流突然出声,正视屏幕中人的面庞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明星?”/“明星君!”他身旁的两人具是疑惑震惊,然而橙发青年却只是伸手搂住他们的脖子肩并肩地靠在一起,天蓝色的眼睛里再一次星光斑斓,“如果小英前辈没有办法,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用那种方式救下我们,所以我们答应,为了阿绪,为了「Trickstar」和爸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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