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o。”他轻轻唤他,声音低微而又谨慎,“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别害怕。”他这样道。
经历了那种事,任谁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伤害了自己的人吧。
那一团被子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leo将目光瞥向窗外,一树葳蕤枝桠繁茂……嗯……他好像记得朱樱司说过,春日之时,家中庭院会开很美很美的樱花,这瓶中插着的,应该是用了什么技术保存下来的吧。
金绿眼眸倒映着庭院的盛夏晨景,他怅然了许久许久,最终……以一种平和而郑重的口气道:“……我会做我应该做的事噢。你不要担心,其他什么都好啦,司就是司,永远都是「knights」‘新来的’噢。”他就这样念叨着,执着而又坚定。
不知为何……和司共处一室的leo不再焦虑,他平静了下来,但一宿没睡的疲倦很快抢占了身心,他的大脑迅速进入一种低速运转的状态,紧接着……他的眼皮打起了架。
……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近乎于四天的寝食难安终于在此刻得到反馈,就这样在自我谴责中……月永雷欧睡着了。
坠入沉眠的骑士王呼吸平缓,他躺在高档的地板上,几乎是自暴自弃般地将自己丢进疲倦的漩涡里。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过去……新谷医生注意到,两种信息素的波动渐缓……然后……实验室的人们看到那团被子动了。
年轻的骑士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钻出脑袋,紧揪着被角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尖……空气中有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好像是各种水果混合在一起,又由一道形容不清的主味引领,是什么来着?好像曾经去甜品店里点到过,缤纷多味,如同一首果味才有的幻想曲……很适合……眼前这个人……
他看见他的leader大喇喇地躺在地板上,手边是一把椅子,周围散落着写满音符的纸张……青年眼下留着浓重的黑眼圈,面色苍白疲倦不已。
父亲母亲一定为难他了吧?司觉得愧疚不已……他注视着这个人,将他拉出最痛苦的时刻,引领着他进入前所未有的美好梦境,在那之中……全然是被幸福色彩涂满的斑斓景色。
——“别怕……相信我啊……”迷乱记忆中的温柔呓语,安抚着他,鼓励着他,让他将所有喜欢的事物堆砌在一起,然后自由地组合排列,创造出一派温暖幻想。*
那是只属于朱樱司的幸福物语。
但是……梦醒之后有什么呢?想到这里司又难过起来,方才leo以那种眼神注视着自己,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骑士王的手指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在那一刻温柔得好像蝉翼。
那双金绿色的瞳沉淀着耀眼的光,那之中满满的全是对自己的怜惜与愧疚,明明……leader才是被自己胁迫的那一个。
那瞬间席卷而来的难过,让泪水夺眶而出。他凭借着模模糊糊的书本印象——将其归咎于发情。这使他的情感变得脆弱,无法冷静坚强地面对现实。
裹在被子里听着这个人懊恼愤怒的喊声和混乱的脚步,越发不敢再面对慌张的他。
这场意外……让他将他的王拉下了石之基座。
……过往的许多回忆都翻上眼前一一浮现——骑士王一身黑袍与白裳的自己在夕阳相对而立,金绿色的眸子被暮色润泽成金橙色的宝石,嘴角的笑容张扬肆意,那不同于濑名前辈的傲慢冷冽;不同于鸣上前辈的温柔优雅;更不同于朔间前辈的慵懒睿哲。那是只属于一个「王」才应有的姿态,在纷乱世间之中的勇敢自信。
他发现,当他嚣张地企图让他回归之时,自己也陷入了那道光华之中,心甘情愿地归于彼之麾下。可是……当发情这只野兽将自己狩猎之后,在痛苦和情欲之中挣扎的朱樱司突然惊觉,他对自己的王生出了……一种异于常人的信任。
为什么会在情迷欲乱之中选择相信他?为什么会产生“真好啊,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是leader。”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将这个人作为梦境里最绚丽的一笔?他突然害怕起来……就像一颗种子在茫茫黑暗的泥土之中沉睡,却因一场雨的滋润,破土而出。
可……如果这片泥土散发着恶臭呢?
想到这里,小骑士的身体越发阴冷起来。发情余热仿佛还灼噬着他的眼眶,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悄悄注视着躺在地板上的人,月永雷欧睡得很沉,一支手臂搭在肚子上,被压在脖子下的发辫翘起一撮刚好窜到嘴巴前,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
他听见他方才说会做好应该做的,他让他放心,他永远都是「knights」一员……
啊……真是罪过啊,我让你如此为难。
……leader……朱樱司在心底轻声呼唤着他的王。
甜丝丝的果味沁人心脾,司体内躁动不安的野兽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他本人一样,在品尝到甜点后获得极大的满足。
不可以这样的!他极力排斥着这种心情,所有的满足等价化为罪恶感,并随着时间的消弥越发沉重。
你不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依赖他!他是骑士团的王,注定将要率领千军征战四方!你不能以肉体之间的契约来作为束缚他的枷锁……不可以……你不可以!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月永雷欧,颤抖着抱紧双臂去排斥来自leo的信息素……抵抗着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但……脖颈处的标记传来的刺痛昭告着此举的愚蠢!
初级标记?!司捂住自己发烫的后颈,生硬硬地咬住了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实验室里的新谷谛汀坐不住了,面对朱樱司疯狂波动起伏的信息素数据……医生果断唤醒了陷入安眠的月永雷欧。
——[月永团长!!司少爷有情况!!!]
“?!”耳机里传来的严肃提醒让月永雷欧瞬间惊醒!他立刻起身跑到床边,险些撞倒了椅子。
朱樱司背对着leo,收紧双臂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这一次他很清醒,但抵抗本能却依旧折磨的是自己的身体——冷与热在体内交织杂糅成一团,所有的痛苦化作剧烈的抽气声。
——[他在抵抗你的信息素……必须让他停下来……]事态严峻,新谷医生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低沉。
明明就是因为反感伤害了自己的人吧,却还要不得不和他这个罪魁祸首共处一室。金绿双眸中一片萧索,他犹豫着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肩膀,却在毫厘之间停下。
“呜!”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别再抵抗了!”leo低声嚷了一句,语气有些急切,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语言,最终咬牙隔着被子拍上了司的脊背。
还拼死和本能纠缠的人微微一颤,那人掌心的温度似乎透过被褥一点点传来,让他好安心。
“……在你身边的不是我噢,别害怕,我一会儿就走了……别折腾自己呀……想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呀,他很快就来了噢。”骑士王的声音温柔而又轻快,就像是在诉说着最美好的故事。
最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人啊……被不知是因生理还是因心理而生的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朱樱司真的觉得发情期好讨厌,Omega的情绪变得敏感而又脆弱……他明明……不可以流泪的……
小骑士在被窝里低声啜泣起来……
leo呼吸一滞,心脏随着耳边接收到的声音一起抽痛起来,他觉得很难过,他真的……从未如此难过……
他伤害了他最不应该伤害的人,罪无可恕。
茫然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安慰痛苦难耐的他,他能做的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了。所有的语句都被扼杀,如鲠在喉。
他只能保持着抚上他脊背的姿势,僵立在床前。
啊……曾经待在一起的时候,吵吵嚷嚷的王总能让品行端正的小骑士着急得风度全无,其他三位骑士先生也在,室内嘈杂却充满欢乐。
可是现在……只有痛苦融入分分秒秒……愈演愈烈。
置物柜上的机械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金色的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的刻度,啜泣声在低低回响,直到渐止渐息。
无果的抵抗……温柔的安慰……朱樱司只能被动接受,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却又生出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不行!不能再跟leader待在一起了!
“……出去……”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低声吼了起来,将所有的痛苦与难过一并吞入腹中……
“?!”月永雷欧一惊,自责地低下头。
“……我能离开吗?他不让我待着……”骑士王的声音落寞无比。
——[唉……]通讯器那边的新谷医生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吧,[稳定了,您可以出来了。]
手掌缓缓离开那裹着厚厚被子的脊梁,青年步履沉重地从床边走开,这一次……他整理好了地板上铺散的纸张,连同马克笔一起带走了。
——“leader!!您就不能学会打理自己制造的混乱吗?清扫起来很麻烦的。”脑海里没来由地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应该一直记着的,但每次看见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suo真的好有趣呀,所以就选择性忘记啦。
这一次我不会忘啦,因为你应该不会再替我收拾了。
他抓着那一沓纸和笔离开,扭动精致的门把手……开门,走出去,轻手轻脚地关好。
leo靠在了那扇精致的大门上,面对走廊里精美的挂画眼神晦暗。
司蜷缩于柔软温暖的被褥里,望着已经闭合的房门眼眶发红。
一门之隔……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共生出同一个悲伤的念头。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TBC.
第二十七章
Chapter 27
夜深人静。
东岛的红宝石宅院闪着微光,晚风吹起白纱的窗帘,连着橘红色的发丝一同扬起,那双昔日面对着夜空即可看见宇宙迸发无数妄想星火的金绿眼眸黯淡无光。
门扉被推开的时候,坐靠在窗边的青年并没有回头,只是喃喃道:“我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进门的男人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
“信息素制药效果还不错,但是依旧需要你个人调和。”
“他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他的语气低落无比。
“司少爷是很倔强,老爷和夫人已经去跟他谈了。”新谷医生语重心长地劝慰着。
“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事?”leo望着夜间的花园,神情恍惚。
“嗯……要听我讲讲吗?”新谷谛汀扶了扶眼镜,真诚地说。
“……”月永雷欧没有说话,医生注视了他许久,索性当他默认了。
“嗯……二十年前,我离开拉普塔科学院来到朱樱科技任职,但很快就被辞退后秘密返聘,当时朱樱夫人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孩子的性别已确定,是个Omega……”男人的语气满含着追忆的味道。
月永雷欧依旧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而就在当时,姬宫家的少爷已经出生,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加之两年前的天祥院家病弱的Omega少爷,形势对于朱樱家而言并不明朗。老爷召集我们,是为了重启当初的禁药研究——Alpha伪装剂。”
眉头微蹙,leo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经听了起来。
“计划重启非常顺利,我们拥有一套早期的完整资料和药物样本,改进研发进行了足足两年……途中司少爷的出生也并不顺利,虽然孩子还算健康,但夫人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生育了。于是老爷在第一时间对外公布——朱樱家的独子是个健康的Alpha。”
谎言骗局的开始,犹如细菌滋生,疯狂感染,直到让真相以濒临死亡的姿态被藏起。
这个孩子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局,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父母为他编织好岌岌可危的谎言牢笼,让他在其中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地成长。
月永雷欧突然间疑惑起来,为什么以这样的姿态长大,少年的眼中依旧有着耀眼明丽的光芒,似一块剔透的水晶。
“经过近两年的试验期后,四岁的司少爷开始使用伪装剂,从口服到注射,每季度进行一次,在此之前他被秘密保护着,所有的教育和活动仅限于家中。”新谷医生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满满的全是惋惜与同情。
月永雷欧终于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盯着缓缓叙述的医生。
“……药物使用初期产生了严重的不良反应,司少爷吃不下饭,味觉失灵,尝什么东西都是苦味,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甜食产生了严重的偏好喜爱。”
leo的记忆倏忽飘远,他想起他在战略练习室藏起的零食,都是些甜甜的饼干和糖果,被濑名没收的时候小骑士耷拉着脑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记得他很喜欢西岛商业街的一家甜品店,每次他们找不到末子的时候只要去那里就可以了,少年会选择最偏僻却又能一眼瞟见窗外的角落,是为了能在被抓包前可以迅速逃走,不过鸣总会拉着大家和他一起点上一大堆东西;他喜欢在上战场前吃一颗糖果,虽然有时候会被凛月坏心眼地抢走,但他并不生气,反倒扯出满满一包问他们其他人要不要。
现在看来,这个与朱樱司身份不相符的小小爱好,可爱之余却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月永雷欧闭上了眼,咬着牙想要抵抗来自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小针扎着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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