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同意确实很重要,”马利克说,“没有你的同意,我就没有权利掌控你的身体。”
阿泰尔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是如此的阴郁、如此的挫败,让马利克觉得无话可说。阿泰尔低头看着他的脚,松开了他一直无用地紧握成拳的手,然后再次抬头看着他。“在我会心甘情愿地到你身边来之前,你会死的,”他说。
“那就动手吧。”
这并没让阿泰尔满意。“把我送回马斯亚夫,马利克。”
“不。”
“把我送回去。”
“不。”
“因为你太品行端正而无法使用我,但是又太自私自利而不让我走?你是一个骗子,把你对我所做之事感到的反感和厌恶都藏在那些高尚的想法背后。”
马利克毫无胜券。他从来都没有能力能赢过阿泰尔。他将会输了这一场,而这也肯定不会让他吃惊。“我永远都不会把你送回马斯亚夫,阿泰尔。在我允许你回到一个出卖了我其中一个兄弟的男人的管辖下之前,我会杀了我自己。”剩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回你自己的床上去,如果你不休息的话你是不可能痊愈的。”
“我没有受伤,”阿泰尔冲他厉声吼道。(即使如此,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谎言到底是有多么的绝望。)
——
独自一人,待在他的房间里,在夜晚的黑暗之中,马利克盯着虚无,想着他的弟弟。想着当卡达尔害怕的时候他能把自己蜷缩成多么小的一团,想着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偷偷溜进马利克的房子然后(默默无言、没有任何解释地)躺在他身边,想着他是如何在早晨来临之前再次离开的。
马利克想着(哦,尽管累了,但是很难不这么去做),想着到底有多少次他的弟弟是在害怕担心,想着到底有多少次他被人侮辱嘲笑。他想着到底有多少次他对此不屑一顾、对此毫无察觉、对此不闻不问。
他想起他弟弟皱着他的鼻子问道:你为什么讨厌他?
——
早晨,阿泰尔将一碟食物从柜台的对面扔到他面前。食物因为这粗暴的动作而洒出来了不少,但是还没被完全浪费掉。阿泰尔看起来像是从昨晚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了一点(至少看起来他睡了一觉),然后他双手撑着柜台站着,说道:“如果你不能把我送回马斯亚夫,那就把我送去大马士革以便我能找到这个男人,塔米尔。”
马利克预料到了这会发生(在很多天之前,那时最首要的事情还是阻止阿泰尔杀人)。他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得知了什么,你不是一个刺客,个人犯罪并不会给你杀死这些人的权利。”
“大导师把这些人带到马斯亚夫以示友谊,现在他想要他们死。你也亲耳听到那个奴隶贩子说的话了,马利克。你的导师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现在你不能否认这一点——这些人可能会有答案。”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合情合理的结论,但是这不过是一个便利地包装起阿泰尔寻求复仇的真相的伪装。
“确实有证据证明了大导师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人,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一个叛徒。虽然他对你的虐待确实是不道德和错误的,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冠上背信弃义的罪名。”
阿泰尔皱起了眉,把他的手平摁在柜台上,然后说:“如果我带给你大导师腐败堕落了的证据,你会允许我猎杀这些人吗?”
马利克叹了口气。
“送信鸽给你在大马士革和阿卡的兄弟们,马利克。大导师会派刺客来那些城市刺杀这些人的。当他再次寄给你一个名字,你会和我一起去猎杀他,你会亲眼看到、亲耳听闻真相,因而你就不能矢口否认了。”阿泰尔的表情让他不敢拒绝,而马利克也没有力气去尝试。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然后阿泰尔回了他一个胜利的坏笑。
“但是如果我们要猎杀的男人并不是你认为的男人中的一个,那你就会亲眼看到真相。”
“很好,”阿泰尔同意道。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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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尔在下午离开了联络处。马利克没有明确地说他能离开,但是他也没有明确地说他不能。他在穿着上做了些准备以缩小他的身型。他长长的衬衫很好地遮掩了他本应引人注目的走路姿势。他一上到街道上,他就从一个商人那偷来了一条围巾,然后用围巾包住他的头,尽可能地藏起他的脸。街道上聚拢着太多守卫,即使是普走路和坐下的通日常活动也会引来过多的注意,这让阿泰尔无法进行一场有益身心健康的奔跑来舒展他被挤得发麻的肌肉。所以他朝联络处的南部的一座高塔走去,那里没有什么守卫看守着。
攀爬并不难。在爬的过程中他的手被擦得鲜血淋漓的(再次想起他是多么需要一副手套),然后他坐在鸟瞰点处,观望着的城市里的车水马流。在这么高的地方几乎不可能偷听到个人之间的谈话,不过能轻易地分辨出各种音调。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惊恐之中。并不是因为在奴隶贩子的仓库里的那场屠杀,而是因为猛增的守卫人数。耶路撒冷是一个处在连绵战火边缘的城市,四周都被极端对立的势力包围着。阿泰尔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因此他个人的平静和安全感还没因此被夺去。但是疯狂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他并不打算去刻意忽略这一点。马利克交给了他一个难如登天的任务。没有证据会证明大导师背叛了他们。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背叛过任何人。或许他只是按照他认为对兄弟会最有利的方式来使用了阿泰尔。没有人会知道,除了大导师自己。只要马利克那种无用的同情继续持续着,他就不会被动摇去相信他。现在阿泰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地提醒着他:马利克已经朦胧地得知了他是如何曾经被他的导师使用(虐待)过的。
——
晚上,阿泰尔回到了联络处。马利克正在收拾他的工作工具,一旁阿泰尔关上了木栅门。当阿泰尔在内室里见到马利克的时候,他的丈夫带着明显的不解盯着他。阿泰尔正打算开口询问他脸上有什么好笑的,但是马利克伸手拉正了挂在他头上的围巾。
“街道上还不安全,”马利克说。
“街道上足够安全了,”阿泰尔反驳道,“如果我躲在这里,我就不可能会找到证据。”
“好吧,”马利克说,“在你还没有兑现生下我的孩子的诺言之前,别让你自己死了。”他转过身去的同时在空中挥了挥他的手,没有察觉到或者毫不在意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要么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愚蠢,要么是你发掘了什么其它的我不知道的能让我怀上孩子的方法,”阿泰尔说。一下午的新鲜空气和自由让他感到精神抖擞,但是他最近难为情的软弱仍然给他留下了羞耻的印象。马利克坚持表明他不会拿走他不该拿走的东西,这个多余的断言一点都没有缓解那些在阿泰尔皮肤下蠕动着的东西。他不需要这个男人的同情,他不喜欢被同情,又或者是同情外面包裹着的道德的伪装。
马利克说道:“我没有改变我的主意。既然你永远都不会为我生下一个孩子,你就只是需要克制你鲁莽的行为。”他推开了他们私人房间的门,阿泰尔跟在他身后听他说完。一进到昏暗的室内,马利克就将他的长袍脱下然后挂起来。当他费力脱下他的靴子和腰带时,他很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了。
阿泰尔在边上犹豫地踱步着,不确定他是否想要进一步争论这一点,或者仅仅是想要离开这个糟糕的小地方。“大导师说你是因为想要一个孩子才同意这个婚事的。如果这是真的,你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这个想法的。”
“如果你现在还没有怀上孕,那我就只好接受膝下无子的一生了。我不喜欢那样,但是有些东西我更不喜欢。”他已经将他最外层的衣服脱了下来,揉捏着他酸痛的左肩,下面只剩下曾是他左臂的残肢。现在上面的绷带已经不需要经常更换,因为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很明显这依旧困扰着他。“你要去做饭吗?”
“我只能在我的发情热期间受孕,”阿泰尔说,“所有男人都像你这样吗?对这些事情这么无知?”
马利克叹了口气:“我遇到过的很多都是。食物?”
“好吧。”
——
但是问题是阿泰尔仍然被困着:被与马利克结合的荒谬婚姻困着,被他自己的性别困着,被他和马利克之间不断变化的情势中存在的信息困着,被大导师背叛了他们(他)但是并没有更多动作的若明若暗的情报困着。这种感觉即使在他逃离了四面墙和一个天花板围城的窄小牢笼之后依旧纠缠着他,在人群中束缚着他,在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小而缩起肩膀走回联络处的途中尾随在他背后。
这种感觉在他自己远离地面的床上困扰着他,让他寝食不安。
——
当阿泰尔十五岁时,他仍旧只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男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那年阿巴斯在训练场里推到了他,尽管那时他们应该在训练打斗。他的呼吸灼热黏腻地爬上阿泰尔的脸,另一边他的手在他衣服下面摸索着。那时愚蠢迟钝的阿泰尔晃着阿巴斯的肩膀说道:“停下。我想要训练——阿巴斯!”
十五岁时,阿巴斯比他重,他手臂上的肌肉与生俱来的健壮有力。他湿润的嘴唇歪歪斜斜地贴在阿泰尔的嘴唇上,把念着他名字的叫喊拆吞入腹。他的舌头,像蠕虫一样滑腻,缠住了阿泰尔的舌头,那种触感令他骤然升起了一阵恐惧感,刺破了原先困惑的迷雾。
“阿巴斯,”阿泰尔朝他低吼道。他一口咬上覆在他唇上的阿巴斯的嘴,而阿巴斯揪住他的上衣,猛地把他从地面上拉起,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兄弟不会做这个。”他们在以前也打斗过(很多次),但是从来都没有用上所有的力气。从阿泰尔能记事开始,他们两人就一起并肩对抗其它人。除此之外,当他侧过身尝试站起来时,阿巴斯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哼声,然后一把把他甩到整个腹部朝下的姿势。“住手!”阿泰尔冲他吼道。他尝试从男人身下挣脱开来,而阿巴斯收紧了攥着阿泰尔衣服的手,把他拽了回来。
“但是你并不是一个兄弟。放弃反抗我吧,”阿巴斯说,“如果你停手的话我就不会伤害你。难道我不值得吗,嗯?我不值得?为了我为你所做过的所有事?我对你是那么好。难道我没有从其它人的手中保护过你吗?”他的身体地压在阿泰尔的背上,他的手臂紧紧地抱着阿泰尔的胸口,他硬挺的阴茎摩挲着阿泰尔挺起的臀部。“不要反抗我,”他再次咆哮道。
呼出了半口气,阿泰尔的身子软了下来。这场战斗已经输了。而阿巴斯把他一动不动的反应当做默许,然后把他的手伸进阿泰尔的衣服里寻找系着他裤子的腰带。(阿泰尔想着,如果放弃的话,如果要亲身体验其它男孩所说的所有的胡言乱语的话,如果让阿巴斯得到所谓他认为他应得的东西的话,会有多么可怕?)但是游走在他腹部的那只手油腻而湿滑,而阿泰尔拼命地扭动起来尝试夺回他的自由。他曾经接受过的所有训练全都在一阵本能的迸发中被抛诸脑后。他支起膝盖猛地向前,双手撑地借力站起身,随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阿巴斯——他因为窘迫而不是羞耻而满脸通红——看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敢再碰我一下我就阉了你,”阿泰尔说。
阿巴斯朝他大笑起来。“我曾听说过有些omega需要被驯服,但是你,阿泰尔,你可真是一个稀世珍品。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用途,并且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现在过来吧,让我来教教你如何取悦一个男人。”他伸出手向前走了一步,手指向内弯了弯,就好像他想要示意他靠近些好让他握住他的手。
阿泰尔打断了他的鼻梁,而阿巴斯割伤了他的脸,当他们(终于)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尖叫着打得你死我活。但是最糟糕的部分是阿巴斯在大导师面前说:“是他逼我这么做的。他总是看着我,用他摇晃扭动着的屁股勾引我。他赤裸着肌肤来撩拨我,主动提出要去训练场训练。怎么可能有任何男人能忍受这种邀请?”
(比那更糟糕的是,比那远远要糟糕得多的是,大导师脸色阴郁,带着伪装出来的鄙夷低头看着阿巴斯,就好像他是一只肮脏卑鄙的寄生虫。他说:“一个好男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困难的,阿巴斯。阿泰尔是你的兄弟。”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感激和信任。阿泰尔从来没有一个他敬仰爱戴的父亲,他身边从来没有人会为他开脱冠在他头上的罪行,除了他的导师,为此阿泰尔会做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来取悦他。)
——
阿泰尔在街道上游荡了很多天,依旧没能找到任何东西来缓解他事与愿违地被困着的感觉。他爬上高塔,将他的身体逼至精疲力尽,然而他却无法在运动中获得任何缓解。
他站在流动的人群旁边,看着守卫抓住了一个omega——一个男孩,就像他一样——看着守卫扇了他一巴掌,称他是个贼。他们对他拳打脚踢,他们警告说他会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而那个男孩(年纪大得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男孩,但是依旧没到结婚的年龄)辩解着他的清白,苦苦央求放他自由。阿泰尔看着,没有丝毫感觉。没有愤怒。没有上前援助的责任感。他不为那个男孩感到难过。他也不对那些守卫感到恼怒,即使他们肆无忌惮地猥亵那个男孩,好像他们拥有他似的。
即使没有任何感觉,阿泰尔依旧无法强迫他自己走开然后让那个omega听天由命。他在人群中向前走去,从一个路人身上抽出了一把短刀,在手中掂量着刀的重量,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走到站在最前面的守卫面前,那个守卫带着不安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他。
“滚开,”阿泰尔对他说。
那个守卫往旁边看了看其他人,那些人和他穿着同样的制服,但他们肯定没有同样的道德感,然后他往一旁闪开了。他的同伙探出头来确认是否有人来插手,当他不满地发现他的同伴被恐吓了之后他立马发出了警报。阿泰尔一手割断了他的喉咙,一手拿走了他的剑。这场战斗简单、枯燥、而且不尽人意。那个omega带着明显的惊讶盯着他。“我会告诉我的父亲你做了什么。”
阿泰尔发出了一声无礼的哼声。“快走,”他说。然后男孩心怀感激地跑开了。当他从他一手弄出来的那堆新鲜的尸体中抬起头来时,那个闪到一边去的守卫已经不见了,而一群受惊的群众正大喊大叫地抗议着。“你们允许这个?”他朝他们吼道,“你们让他们随心所欲,假装视而不见!懦夫。”他扔下手中的剑,大步向前,他面前惊恐不已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
“马利克,”在他意识到那种感觉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消散之后,阿泰尔开口说。他的心在跳动着,而他的身体对所有感觉都麻木迟钝。他浑身溅满了他杀的人——那些和他几乎毫无过节的人的血。无论他的丈夫对他是怎么想的,无论任何人对他是怎么想的,阿泰尔并不以杀人为乐。他会杀掉那些挡住了他前路的人,还有那些他被命令去杀的人,而他并不沉湎于此。没有(所谓的)噩梦会纠缠着他,但是他并不是没有他自己的暂时性的愧疚。那些守卫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毫无感觉地杀死的人。没有憎恨,没有厌恶,没有为世界铲除罪恶的满足感,除了漫无边际的空虚感。如果这种感觉延伸到他身边的每一个活物身上,那将会非常危险。他可以在返回联络处的路上杀出一条血路,不会对他一路抛下的无数尸体感到丝毫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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